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芦苇草的冬春夏秋--王育民回忆录 第1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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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记你账。你去盐场的事,我也没拦你,化肥厂的事,那是老支部全体成员研究的,能怪我么?”他似乎说得也有道理,几乎没有反驳的余地。

我说:“你就给我开一个信就行了。”

他说:“这个信我开不了,得支委会研究。”

其实这个事是书记说了算的,通过支委会研究不过是一个借口,这样就可以因为年龄的原因,把我排除在外了。这样的谈话不欢而散。从那以后,村里的事我再不过问,宁可回队参加劳动。

那时生产队为增加收入,号召有门路、有技术的社员出外打工,给队里每缴1元钱记10分工。那时的生产队穷,没副业,靠卖点粮食支持农业,开支很紧张。1斤玉米6分多,小麦1角3分钱,红薯1斤3分钱。每个生产队多少土地,种多少小麦、玉米、红薯等作物都有指标。

我通过朋友介绍,找到了挖土方的活。那时候感觉自己在生产队里混一年也没啥成果,要是能挣钱,家庭还宽裕些,再给队里交点。累点就累点,反正那时候年轻,所以我到了海边。

海边盐场建有高约4.5米的土埝,以挡住海水。人们在挡内建了盐池晒盐,因土埝常年被潮水冲刷,每年都要修补。我们在离坝约三米左右的地方取土,堆到埝的顶部和坡上,两个人抬一个筐,一筐土约两百多斤,每天两个人得抬埝土约十到十五方,一方大约十二三筐。一天干下来消耗体力相当大,扁担把我肩头压得红肿,脚背和脚脖子也走肿了。

这时的抬筐和我在上中学之前出河工不一样了。我年龄大了,已成大小伙子了,虽个子不高但也蛮有力气,为了挣钱,咬牙也得坚持干活。一星期过去,渐渐地适应了,也就不那么累了。

我们从早到晚干活。每天骑着自行车到海边,然后干完活骑车回来。那时候,一天最少能挣四五块钱,好的时候一天能挣七八块。如果在生产队的话,只能挣几毛——我在那个生产队干活,一天最高才到过4角7分钱。

最苦卸盐工

偶然的一天,我碰上了一个盐场航运队的人,他请我给组织一个卸盐队,需要约50人。这事对我来说不难,因海滩上每天都有挖土方的人,而且因为我以前在公社办业校,很多人都认识。我张罗凑齐了50人,和航运处负责人谈好合同后,没几天就开始干活了。

海边盐场(资料)

干过才知道,原来这更是累死人不偿命的活:每人拿一把簸箕大的铁锹,10人一组,船来了每人一个舱口,每舱中有盐5吨左右,在15分钟以内必须把盐从舱中挖出,扔到船边的输送带上,滚动的输送带再把盐送到码头装进大驳船。据说这盐是出口日本的。

5吨的重量要在15分钟的时间内完成,一般人是难以做到的。一开始约30分钟,有的还完不成,一天下来就有十多个人辞职,工钱不要就回家了。一方面,只好和航运处交涉,希望延长时间。另一方面,找年轻力壮的补充“兵源”,边走边补充,直到半个月后才稳定下来。

我认为这是一件最累的活。因为每日缺员,我要顶班。一舱下来,汗水从头上流到脚下,用毛巾擦干,马上又是一身汗。手巾在旁边搁着,锄一锹就得擦一回汗。我找了挺宽的一个腰带——也不知道是哪个祖宗撇下来的带子,可能是古代人用的那种腰带,让我给找着了。一扎腰,系得挺紧的,练武术的腰里都系着腰带,我也学着用这样一个布带子把腰一缠,容易使上劲。然后就穿着短裤,上边连背心也不穿。有的人只穿一条三角裤,一天下来,腰酸背痛浑身难受。每个人的食量都比以前增加一倍,每天4顿饭,有人还喊饿。不过收入还可以,一天下来比得上在生产队上班一个月的工资,因此才吸引了一部分有力气的年轻人,但当时我想,这真叫为了钱卖命。

我坚持了大约两个月,开了工资把钱拿回家,心里很高兴。但两个老人见我累得又黑又瘦,肩头上让太阳晒得暴了皮,心疼地说:“别去了,把身体累坏是一辈子的事,咱宁肯少花,回来吧。”我也想不能再去卖命,也知道自己是一个年轻而不力壮的人,和人家体格好的比相差甚远,总是凭一时勇气不行。

重返生产队

从盐场回来,我继续参加生产队劳动。生产队的领导、指导员都是“文革”中入党的年轻人,有着革命的干劲,带领社员干活,抓得很紧。那时还掀起了“农业学大寨”的高潮,干部都身先士卒,带领社员一起劳动。晚上,在大队干部的带领下,社员都要开会学习毛著和毛主席最高指示,白天干活休息也要念上几段。事事要突出政治,抓纲,纲举目张。

近几年,每年都有几个学生回村支援农业第一线,年轻人多了,生产队的政治生活也活跃了起来,农业生产方式也有了改善。农具由木犁变成了铁犁、双铧犁;由黄牛变成了骡马;千年的铁瓦车变成了胶轮车;治虫的喷雾器以前像打气筒似的,需两个人操作,现在可一个人背上就能喷出药雾来。

种植结构也有了改善。以前为了解决群众的温饱问题,以红薯、玉米、高粱为主;现在以种小麦为主,并种植一些杂粮,以此改善社员群众的生活质量。以前的煤油灯也换上了电灯,孩子们高兴地说着新编的顺口溜:电灯不用油,家家挂亮球。这是农村千百年来没有的事,而且可以经常看到电影。总之,社会在迅猛发展,在前进。

不过,那时还是计划经济时期,生产还在上级领导的指导下进行着。地里种什么,上级有指标;种植面积多少,都由上级公社大队安排,生产队没有自主权。比如上级让多种小麦,并拟定了产量,若都是用肥沃的地块种,才能保证产量,而我们队盐碱地多,种了小麦长不好,结果用了50斤种子,第二年才产一百多斤粮食。所以,生产队的工分值也受到了影响。

那年,村里的书记换了一个叫于学明的,为人办事认真公平,也愿为群众着想。他找我说:咱队到现在没有会计,一般年轻人也干不好,单据、条子压了一抽屉,你给下下账,当当会计。那时由于搞运动,涉及财务的事情大家都不愿意干。既然找到我,我也不好推辞。我说:“你找个年轻人当现金保管,我教他下账,生产队开支用钱从他那里取,回来后报账,这样你清楚我清白,谁也没有嫌疑。”他一听觉得这办法好,以前是队长管钱、花钱、报账,或会计管钱、记账,都存在弊病。后来这办法得到了推广,全村各个生产队都设了现金保管。

其实生产队会计很简单,每月帮现金保管和管库员下一次账,到年终搞一次结账,基本上就完成任务了。但以前的会计是不下地劳动的,我当会计后,除每月下一次账,平时是要加强劳动的。我想改变一下以前的不良惯例。 

跟伯父学技

夏天的脚步声如同雨点一般,有时重,有时轻。这声音有时是欢快的,但更多时候却是焦躁的。我听着这些脚步声,内心有时晴,有时雨;有时宁静无所思,有时又矛盾重重。偶尔,我会认为,或许我的生命会在这声音中消逝,但更多的时候,我想,我的美丽应该会在秋天绽放。

伯父会做木工活。那时木工很少,全村就他一个,所以每到春季修农具备耕时,他都很忙。除给本队干活外,其他队也来找他,有时便忙不过来。有一次生产队牛棚倒了,要重新修盖,由于雨季将临,队长很着急,于是找我说:“你别下地了,帮老爷子(即伯父)做‘木架’吧!”我怕做不好,结果他说:“龙生龙,凤生凤,耗子生来会掏洞,怎么也比新人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