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一条金光大道没能踏上去,只好继续走自己的林荫小径了。
业校喜结友
办业余学校时我认识了不少青年教师,其中大多处都是有志青年,我们很谈得来,他们对我的工作也很支持。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们也增添了友情。其中一名希贺儒,为人耿直,却有些犟,但他讲课时别有一番味道:念诗词抑扬顿挫,讲解振振有词,俨然一位教授。就是一晚上的听课,让我们建立了感情,成了朋友。从那时起,我们相交达40年之久,直到他去世。去世的那天,我已在医院陪他了4天4夜,一直送他到火葬场火化。火化后我与他家人一起把他的骨灰安放在骨灰室:城关八行八排八室。他的5个弟弟感动地对我说:“我哥要是县委书记,你这样下力对他还值得,可我哥他算什么呀!”我说:“我们是40年的朋友,也是好哥们,他先走了,我尽这么点力,应该的……”他们流着泪攥住我的手说:“你也是我们的好大哥。”
张连专,垛瓦村的民兵连长,他也是一名好教师。他把本村年轻人训练得很有素质:大喇叭一招呼,民兵5分钟内集合到位,真正做到“招之即来,来之能战”。后来,他和希贺儒都成了模范教师。
马燕,他是县城北王庄人,我住城南,两地相距60华里,我们是一起参加县召开的模范业余教师大会时认识的。他为人热情、有礼、忠厚、坦率。
那天,我第一个到达开会驻地,他是第二个。他看我一个人坐在阴凉处,就奔了过来,问:“你是来开会的吗?”
我点点头。
“是在这儿报道吗?”
我又点点头。
“你是哪个公社的?”
“新开口。”
他笑了。
“吃瓜吧。”
他把手里拎的一兜瓜放在我面前。我不好意思吃,他却拎起一个擦一擦递给我:“吃吧,今天挺热,解解渴!”
这小伙子,新理的短平头发,红红的脸膛,闪着青春的光彩。雪白的跨栏背心,蓝色短裤,一双蓝帮白底球鞋,好精神。我仔细端详着,心里说:“这小伙子好,刚见面还不知道对方姓啥,就让吃瓜,真有意思。”吃完瓜我们一同去办公室报到,才相互告知姓名和地址。
会议进行了一星期,主要是教委领导做报告,与会人员学习文件、讨论、观模、听课、交流办学经验。从早到晚都有活动,但也有空闲时间,我们结伴出行,看电影,结下了深厚的友谊。除他之外,我还认识了陈玉忠、刘烈武、陈晓霞等好多朋友,临别时我们互相签名留念。
至于陈晓霞,课讲得好,有才华,长相也漂亮,后来找了一个海军结婚。唯有马燕,我们一直保持联系到现在。后来他去了大连,每年都来北京看我,我们一起观光北京各大景点。我们最后只是一对很平常的朋友,从青年、壮年,走到老年,现在我们已是白发苍苍了。我们相识,已近半个世纪,虽说并非生死之交,友谊却已是深似大海。
大字报之战
业校工作大约开展了3年。后来社会主义教育运动在农村开展起来,每晚都要开会,学习中央文件、毛主席语录,业校被取而代之了。“四清”工作队进了村,有问题的干部须上“楼”检查问题,就是停止工作做检查。公社也是如此。因我在业校时间短,也没经济问题,更没政治问题,所以成了闲人。村里让我参加大队查账班,查大队有史以来的账目。
通过这次的清算,干部的“馋、懒、占、贪、变”之风被遏制。通过学习,提高了干部思想,有的主动退赔。那时经济困难,不管是生产队、大队,还是公社,经济问题都不大,无非是待客时多吃多占、超支、挪用等现象。运动中,交待好的,通过调整领导班子,可以继续当干部。“洗手洗澡,轻装上阵”就是当时的宣传语。
“四清运动”刚刚结束,“文化大革命”就开始了。很多学生回村“闹革命”,工作队进了村,后来也来了十多个大学生。这样一来,村里更热闹了。大字报贴满了大队部的屋里屋外,青年学生们组织了几个“战斗队”、几拨“造反派”,当然,前面都有革命二字。每人都发了毛主席语录,人人学、人人背诵,白天在田间学,晚上会前会后学。毛著老三篇,更是必学的内容。各家门脸两旁抹成平板,刷一层红漆,写上白字。全村红彤彤,到处都能见到毛主席语录。刷漆写字,成了我的专业。
县城里的革命“造反派”更红火,成立了“红总”、“红联”两大派系。因观点不一致,常发生争执冲突。这一运动也波及到农村,各抒己见,互不相让。于是,大鸣大放,大小字报满天飞。会写的自己写,不会写的找人写,“战斗队”、“造反派”安排专人写。有的战斗队让我参加,认为我写大字报可以是一员干将。他们热情的邀请,确实让我为难。理智告诉我不管哪个战斗队都有错有对,凭一股脑的热情支持哪一个都不妥当,干脆我哪个也不参加。
村里的工作我不想干,但当时工作队抓得紧,如果不干则会有站在人民对立面的危险:“不革命就是反对社会主义”……那时我有思想情绪,本来在“四清运动”中我是积极分子,又担任团支部书记,工作队和党支部已安排让我申请入党了。但在一次外调中,因我姥姥家是富农,成分不好,上级找我谈话说:“这批暂不让你入了,以后等机会吧。”
当时我与工作队领导和支部辩解:党不是注重个人表现吗?难道我的表现不好吗?从毕业参加劳动时起,领导要我做啥我干啥,从来没讲过价钱。我不计报酬,不怕苦不怕累,真心贡献自己的智慧和力量,要求上进,从来不甘落他人之后,说起来我不比任何人做得差,我也一贯以一个共产党员的条件要求自己,为什么因亲属成分不好就不能入党呢?
这件事我始终接受不了,心里有闷气、有怨气。虽然如此,但当领导安排任何工作时,我又不得不干,否则在“文革”的浪潮中不知会遇到什么后果。有一次,那时各“造反派”要“炮打司令部”,要揪斗“四清”后上台的书记王志棠时,我也参加了“战斗”。
王志棠当时四十多岁,当过兵,下过江南入过朝,后因残退伍。他在部队是连指导员,本来也能安排公社副书记的职务,但他留村当了民兵连长,后来担任了支书。这我早就了解,但在运动中,突然给他列了18大罪状,大字报贴到了他家的院里院外,一些学生还敲锣打鼓在他家门前喊口号“打倒走资派”。
这一事件让村里老年人感觉很突然。那天晚上,两个团支委员找到我说:“‘有枣没枣三杆子’,要打倒王志棠——他有什么问题呀!你说咋整?”
“我有啥办法,造反派闹革命愿革谁就革谁吧,让他们党员们保吧!”我说,“我自己还忙不过来呢!”
那时工作队领导和王志棠安排我写村史,事务繁杂,我忙得头昏脑胀,所以此类事情便不想参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