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判是在大洋办公室主任与基地主任之间进行的。经过双方一番拉锯之后,价格在300万美元左右摆动。这时,大洋办主任给我授权:直接让我与基地主任进行室内密谈,他给我的授权是250万。经过一个多小时的室内密谈,最终达成245万美元的协议,签了合同。大洋办主任后来跟我说:“老林,你可立了大功了,给国家省了不少钱!” 根据伦敦国际船委会的评估,该船当时的价格应该是在375万美元左右,这回我们可节省了140万美元。我记得很清楚,当这条船1994年7月6日到达广州港时,海洋局副局长陈炳鑫到广州接船,在欢迎晚宴上,专门为我敬酒,补过生日(我的生日是7月5日),并表扬我为国家节省了大笔经费。
这条船的资料很齐全,全部资料摞起来一个房间都装不下。但资料都用俄文写成,为此,我除了在接船期间翻译一部分外,还和我老伴一起,专门在广州黄埔码头翻译了一个多月。说起来,我对这条船还真做了一点贡献。
屡次谢绝代理商的邀请
1982年我在西雅图,ORE公司邀请我当他们在中国的代理。公司的老总跟我挺熟,以前来中国访问过,是我接待他们的,我在美国也曾到他们公司访问过。他了解我在学术上、技术上和外语上的能力,想在中国找个代理,销售他们的产品,问我有没有兴趣,但是我谢绝了。我说:“国家派我出来是让我来学习的,我不能干这个事。”
1985年,EG&G公司中国办事处代理方励先生到美国进修学习,该代理的位子就空下来了。在这之前,方励与我就认识了。有一次,海洋技术所买的EG&G公司的声学释放器出现了故障,我跟技术人员到这家公司的中国办事处找方励。按规定,设备有故障必须返修,但返修期较长,不能满足我们的急用之需。经协商,他同意我们自己打开仪器舱,自己检查故障。经检查,有个继电器有故障,三天后把新继电器换上后仪器正常工作。通过这件事,他认识了我。他到美国去学习,就推荐我去接替他的位子。我当时也谢绝了,我心里想:国家派我出去学习了一年,我刚回来就给资本家干活?
后来美国ENDECO公司也邀请过我。这家公司老板跟我很熟,我曾两次访问过他的公司。1986年前后,他写了一封信给我,邀请我担任他们公司在中国的代理。我也以同样的理由谢绝了——谢谢您的好意,我现在很忙,暂时做不了这个工作。
这里有一段小插曲。这位老板到海洋技术所访问时,表示希望访问我的家庭。那时,中国人在自己的家里接待外国人是少有先例的,我向领导做了请示,并得到了批准。
那时候,我们住在一楼,家里又潮又湿,家具也都很简陋,而且没有客厅,只有三间卧室。要在家中接待外国客人,有点儿不适宜。那天,我们花了好大的力气从楼上别人家借了一套沙发,把阳光稍好的卧室改成了客厅,把卧室床搬到另外一个房间中,关上门。经过一番乔装打扮后,我们接待了这对美国夫妇。
吃饭怎么办呢?我的意见是自己做,单位说:“不要了,食堂给你做吧。”因此,食堂给我们做了4个菜,但是还得让我假装是自己做的。前脚客人一走,后脚我们就急忙恢复了原样。现在回想起来觉得可笑,但那时候就是这样的条件。如果说现在来个外国人到我家来访问,我都不用做任何准备,随时可以让他们进去。看来,现在中国人的住房条件已经得到很大的改善了。
后来我到美国去,他邀请我到他家住了两天。因为有这层关系,他就找我当他的代理,我也谢绝了。
我在退休之前曾经有过三次机会可以做“买办”,但是我的基本出发点就是得先为国家服务,这不是大话,也不是漂亮话,是实话。
入党
1957年我在国外的时候就申请入党,直到1988年才如愿以偿,其时间跨度三十多年。中间有一些过程,我曾提及过,也曾经接近了入党的边缘,但是因为有政治上的包袱,大概就没人敢来发展我。1978年平反之后,情况才慢慢好转。
党委对我们这些知识分子,尤其是所谓高级一点的知识分子的入党问题,不是太重视。我从1981年之后就开始留胡子,党委书记为我这胡子问过我三次。起先,他问我为什么要留胡子时,我跟他开玩笑说:“显得老成呗,我老伴比我岁数大,我留个胡子,我们俩就差不多般配了。”
最后一次,他问我:“怎么你的胡子还留着?是不是对社会有什么不满?”他的意思或许是指我效仿梅兰芳“蓄须明志”。我当时就火了,说:“书记呀,你别给我扣帽子,你有功夫管管我们这些知识分子的政治要求好不好?”
聊天过程中,书记问我有什么政治要求,我说:“书记,难道你不知道我申请入党吗?”“啊?你们党支部没有反映过。”我说:“你这叫官僚主义!”
1988年1月,我被批准入党,当时我已是处长了。有人说我是因为当了处长才入党,我倒不觉得是这样,我觉得自己已具备了党员的条件。三十多年苦苦追求入党,究竟为了什么?我难道为了升官发财?我都已经当上“官”了,当“官”的时候还不是党员呢!我觉得这是一种信仰。
1988年,入党宣誓时留影(右四是我)
我一直坚信自己对党没有二心。我在西雅图时,每天都要经过西雅图国民党分部,我走过该分部大门口时,没人监督我,没人阻拦我进去,但我从来就没有想过要进去;我为了国旗问题与人争论时,没人要求我、监督我必须如此,但是我觉得应该那样做;退休前,国外厂商多次邀请我当代理,没人要求我“你不能去”,我自己谢绝了。所有这些,表明我还是个爱国的人,这不是给自己涂脂抹粉,我自己就这么想的,这么做的。我要对以前批判我的人说一声:“同志们,你们看错人了,我林恢勇不是那么坏!”
在所里,我妻子得的荣誉比我多得多,“三八红旗手”、“三等功”等等,我大概只有一两次被评为“先进工作者”,我真把这少有的荣誉当一回事。我的胡子已经留了二三十年,但是有一年,突然间人们发现林恢勇没有胡子了,因为被评为“先进生产者”,要将照片贴到光荣榜上,临照相之前,我连忙把胡子剃掉,弄了一张没有胡子的相片放上去,我觉得这样会严肃一点。
1993年,我被评为研究员。那些年,评研究员还是很严格的,研究员也比较货真价实,我们那一批大概总共就5个,比较少。不客气地说,现在的研究员多得是,拿块砖头随便扔,都能砸到一两个,真是有点贬值了。
科技处长工作
1981年,在我外语水平明显提高、翻译工作做得比较出色以后,有一天,所长对我说:“老林,别在课题组干了,到机关来吧!”所长的意思是想让我做外事接待工作,我不干,因为我觉得自己是一个技术型的人员,应该搞技术工作,哪怕是在机关也要搞技术工作。最后,所长把我安排在总工程师办公室工作,当副总工程师,负责审查课题立项。这是技术含量较高的工作,我在那里待了相当一段时间,这段时间,对我扩大知识面很有帮助。
后来,科技处处长缺位,由副所长兼任科技处处长,工作忙不过来,所长要把我调到科技处当处长。我当时是一百个不乐意,觉得科技处杂事太多,任务太重。但所长一再坚持要我担任科技处处长一职,我见所长这么器重我,就答应了,当了几年的科技处处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