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潮人--林恢勇回忆录 第1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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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初的留学生活

 1955年8月底,我们坐火车出发了。这列火车是专列,坐的全部是留学生,但这个专列不是特快专列,而是“特慢专列”,因为要给正点列车让路,而且车内床位不太够,我们只能在卧铺车厢中轮班睡觉。到莫斯科后,我们先洗了个澡,然后去瞻仰了列宁墓、斯大林墓,参观了克里姆林宫。

大概是到莫斯科的第二天,就出现了一个不太和谐的景象。我们几个同学刚从地铁里出来,有个醉鬼上来要拥抱我们班的一个女同学,把那个女同学吓得乱叫。领我们去的一位老同学过去一拳把那个醉鬼打倒在地。当时我想:哎呀,这多不好啊,影响中苏友谊怎么办?那老同学在苏联已经待了一年多了,他心里明白该怎么处理这类事情,就说:“别理他,就得这样对他,要不然他不老实。”这件事给我的印象很深。后来,我们又看到一些醉鬼躺在地上,老同学说:“不理他,走!”在以前的想象当中,苏联各方面都挺好的,怎么会出现这样的现象呢?但我们看在眼里,却不敢说。

在莫斯科待了两三天,我们就到基辅去了,正式进入基辅工学院学习。那时候,我们不能自己选择学校,好在我们思想上根本就没有“我要学什么专业”或者是“我要上哪所大学”的想法,反正就服从分配。接到入学通知后,就高高兴兴地去了。基辅工学院是一所古老的大学,很有名气。当时,学院全校有1万人左右,专业设置非常齐全。苏联学校的体制是按专业性质来分的,基辅工学院所设的都是工科,不过听说后来又向美国学习,变成了一所综合性大学,专业也更齐全了,包括文学、商学、医学。很遗憾,我毕业之后就没再回去过,据说现在变化很大。我们在那里上学的时候,学院总共才两栋老楼,主楼是一座“一”字型排开的三层楼,另外一栋是化学楼,也是三层楼。我听回去过的同学讲,如今,那里已经发展成很大的大学城了。

到了基辅工学院后,我们进入了一个崭新的环境,在那里一待就是5年。由于语言还不太过关,我们在苏联学习自然会遇到不少的困难。虽然在国内学了一年的俄语,但只是让我们到了苏联以后不聋、不哑、不瞎,至于听课,确实有困难。当时,留学生管理部门给我们提供了两种选择:一种是中国学生在一起专门组织一个特殊班,由专门教师来教课,当然,授课的速度很慢,进度也很慢;另外一种就是跟苏联的大班上课,没有特殊照顾。我们这一批留学生中有两类人:一类是中学毕业生;另一类是念完大学一年级后选派出去的,像我和我妻子。一般来讲,那些高中毕业生,想上大班都不让上。而我们这些大学一年级出来的人,一般选择跟大班上课,一方面是我们对自己要求较高,另一方面,我们自己也有信心,觉得应该能跟得上。所以我和妻子都选择上大班。

开始上大班的时候,尽管老师讲的内容我们都已学过一年,比如数理化、工程制图等,但是记笔记方面还是遇到不少困难。苏联老师讲课有一个特点,就是很少写板书,这更增加了我们听课的难度。在头一学期的初始阶段,我们的笔记记得相当可怜,下课后需找苏联同学核对。可核对笔记也不容易,他们手写的东西要辨认出来也是有困难的。

当时,共青团组织了互助小组,我们小组里有四个中国同学,我妻子也在其中。学校给我们配备了四个苏联人,按照中国话说就是“一帮一,一对红”,这四个人后来也都成为我们各自的好朋友。他们来帮我们的忙,帮忙的方式就是把他们的笔记本借给我们抄。在抄笔记的同时,我们还得不停地问对方:“这是什么字?”长此以往,搞得他们也挺烦的。 记得大概到二年级以后,我们就反过来“一帮一、一对红”,轮到他们来抄我们的笔记了。因为那时候我们语言上基本过关了,而且听课时注意力比较集中;苏联学生比较贪玩,有时上课思想不集中,开小差,有时根本不来上课,缺了课就来找我补笔记。

1954年,“一帮一、一对红”小组合影(二排右二是我)

在苏联学习时,功课倒不是太难,因为我们在国内已上过一年大学,过来以后,大学一年级讲的内容基本上和我们之前所学的内容差不多。制图课上画图,我们第一堂课就画得很漂亮,老师很惊讶,觉得我们怎么画得那么好。到二年级就学新课了,也没有太大的难度。在我语言不是很好的时候,老师所教的内容我都会,这对我来讲也是一个有利的条件。 初入学时,我们这些上过一年大学的同学都想申请直接上二年级,但是没被批准。我想,当时如果让我们直接上二年级的话,大多数人应该是能够承受的,但是苏联教育部门就是不同意,让我们必须从一年级学起。我们只得服从,这无疑强迫我们留了一年级。

我们学习都很刻苦。我们住在学生宿舍,中间有一个大厅,是学习室。若到学习室看一看,里边99%恐怕都是中国人。在学习室里,晚上12点钟以前回去睡觉的中国学生不多,大家都很勤奋。一个原因是语言方面有困难,迫使我们努力学习;另一个原因是那时的学生政治觉悟都比较高,都想认真学习报效祖国。那时候的我思想真的很单纯,只有一个目标,就是要学好,认为学不好就会给祖国丢脸。有个别同学是工农学员出去的,基础比较差,他们更能吃苦。

学校里留学生很多,除了中国留学生外,还有蒙古、朝鲜、东欧国家以及越南的学生。在这些外国留学生中,中国留学生的勤奋学习态度是出了名的。

过语言关

 刚入基辅工学院时,学校从中学抽调了一些语文教师,给我们中国学生配备了俄语教师,并专门办了一些小班,教我们练习口语。还记得,我们去的时候是9月份,老师上课时问:“你们都吃什么?”我们就说:“西红柿汤。”过了一个星期,老师又问:“你们今天又吃了什么?”“西红柿汤。”后来老师又问了两次,我们回答还是西红柿汤,老师惊讶地说:“你们怎么老喝西红柿汤?”我们说:“我们不知道别的菜名。”确实如此,刚到的时候,我们不知道别的菜名,就只会说这个。老师知道我们的这个秘密之后,就告诉我们各种汤与菜的名字,让我们学习。

由于刚开始时俄语基础不好,确实闹出了不少笑话。例如有一次一个女同学上制图课,老师问她:“小姑娘,你今年多大岁数了?”她说:“我80岁。”她本来是想讲“18岁”的,结果讲成“80岁”了。俄文的“80”跟“18”很容易搞混。苏联学生比较开朗,听完她的回答后,在课堂上哈哈大笑,“她说她80岁!”

类似的笑话不止一个。我们中有人到小卖部去买香肠,他告诉售货员要买1公里香肠。那售货员也挺幽默,嘎嘎笑,“你们的中国的香肠是用公里来计量的?”那人点头说:“是啊,是啊!”售货员继续问:“那么粗一点细一点怎么卖呢?”他想了半天,“哦,不对,我是要买1公斤。”至于把“明天”说成“昨天”,“昨天”说成“明天”的小事故,那是时有发生的。

还有一次,有个同学到农贸市场去买鸡,他想买母鸡,但不知道母鸡这个单词,只知道“公鸡”和“老婆”的单词,他就说买一只“公鸡的老婆”。这话把那农村卖鸡的笑得够呛,“要买公鸡的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