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8年是“大跃进”的一年,“元帅升帐”、“大放卫星”的方式在工农业生产中比比皆是,口号是“施万斤肥产千斤粮,钢铁也耍元帅升帐”。大炼钢铁时,“全国全民总动员,家家户户挖潜力”,凡是不用的铁器工具统统交到生产队,拖到公社炼钢厂浇铸成钢块然后上交。
还有“大锅饭”。村里成立了食堂,吃饭不花钱,一日三餐,大伙到点吃饭。此外,村里还组织了文艺宣传队,晚上时而演些小节目。学校更不落后,学生住校不花食宿费,不交学杂费,贫困生还有补助。那时真是“全国一盘棋,全国一个家”。即使出外办事,不管到哪里的食堂吃饭都不花钱,住宿也不花钱。看来,从古至今还只有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在毛泽东时代才有如此的创举。那时,满天下没有一个乞丐,全国人民一心一意大搞社会主义建设。中央大抓农业基础,大办工业主导,兴办教育,一切进行得轰轰烈烈。
秋天时节,我校学生被派往滦河采铁砂,支援“钢铁元帅升帐”。以班级为单位,班主任率领班干部打先锋,将同学们带到了滦河边的一个村庄——勃坨村安营扎寨。在那我们分了住房,分男生宿舍、女生宿舍、伙房。日常都是由学生自己做饭,建有饮食班。
下河采砂的为战斗队,每人发有一块磁石、一个铁片,刮刀片做刮板用。我们到那时汛期已过,大部分河床干涸,一里多宽的河底还剩几米宽的水流。由于水流的冲积,河底留有一缕缕的黑沙,薄厚不等,有的一二毫米,有的一二厘米。那铺在河滩上的沙层带有如水的波纹,用磁石一试,若是沾到了磁石上,便证明那是铁砂了。我们将铁砂用刮板刮成堆,装袋,然后满载而归了。这工作一直干了约40天,天冷了才结束。
据说,滦河是我国14大河流之一,从太行山脉发源,顺势而下,河水湍急。滦河流到昌黎岩山脚下后,往南是渤海冲积平原,该平原全是泥沙结构。一到汛期,滦河之水泛滥,洪水涌出河床,冲毁农田村社。此情景十年八九有之,几百年来如是。
滦河全景(资料)
凡事有利有弊。滦河虽经常洪水泛滥,且夹带大量泥沙改道注入渤海,致使陆地逐年向海洋推进,而经一代代人的开发,人们于此造就了万亩良田。我未上中学当河工时就参加过治理滦河的工程——疏通河道,建水库、修海挡。
在1964年,县里出了一个能干的县委书记,背着行囊扛着铁锹转战本县,沿海“围海造田”。走到每个乡、镇、村队,开会号召和发动群众。他没有轿车,不骑摩托,步行带着县委一班人用一年时间将海挡修好了,引来了滦河水,千百年来的盐碱滩长出了一片片翠绿的稻苗,像一幅绿锦。到了秋天,一片金黄覆盖了海边的土地。
吃了多少年野菜、红薯、玉米、红高粱粥的人们吃上了白白的大米饭,感激之情用言语能表达吗?他是党培育出来的新一代革命干部,原来只是个大队民兵连长,是个有志青年,他的名字后来在“文革”时曾在中央的名录上出现,他的名字叫王世慧。再后来,听说由于政治观点上的问题被贬职回家了,政治生涯也就此完结,但他的精神、功绩不可埋没。滦河曾为害一方,而又养育了这里一代又一代的人民。
困难来了
初中二年级,我加入了共青团,并在学生会负责“学少部”工作,辅导全校少先队的活动。我除了在学习上争取好成绩,不能落在他人之后以外,还要完成学校交给的任务。虽然占用了我一部分时间和精力,但我很高兴,不觉得累,不怕麻烦。同学之间有矛盾,发生冲突,我还兼做思想工作,整天忙忙碌碌,却觉得学生生活特充实。
我的中学时代,正赶上我国“三年困难时期”,农村食堂垮了,社员每人吃定量,一天八两七钱五的粮食。领导开会讲国际国内、城市乡村的形势,听后,我们都明白了。“大河无水小河干”,那时,人人都挨饿,国家穷人民能富吗?平时吃点瓜菜代粮,填饱肚子就行。在校食宿的,从家里按定量交了粮到总务处。吃饭时,由每个班的生活委员带上两三个人到食堂打来。早晨是每人一碗稀粥,一个窝头;中午每人俩窝头,一勺菜汤;晚上是面汤,菜多面少。分餐时不分男女,平均分配,女孩子尚可,男孩子一到晚上饿得不行,但也忍着,饿也不能吭一声。
学校领导也知道学生们饿,就尽量想办法弄点“代食品”。春天到了,草露出了头,树叶也长出来了,校领导组织学生去采树叶。记得有一次,我们班去了武园。武园离学校约5公里,是一个大园子,里面有很多树木,有白杨、柳、松、柏等,还有一丛丛的灌木。园中有一座圆形的尖顶大房,没有窗门。
我们上了台阶一看,发现房内是一口井,同学们见了都觉得奇怪。我早听人们讲过有关武园的故事,于是,当起了义务解说员。我向同学们介绍道:这个井下面有个大棺材,是这家主人的父母的。这种葬法,可能是为了防腐坏。这主人叫武百祥,年轻时闯关东,在哈尔滨挣了钱,回家盖了屋舍,建了庄园,又在庄园北面盖了一座学校。学校盖得相当漂亮,青砖青瓦,还有个大礼堂,在周围各县也是数一数二的,取名为“百善学校”。他聘请老师,让乡里的孩子们到学校上学。这还是解放前的事。解放初期,民族资产阶级工商业改造,他首先办公私合营。据说,抗美援朝时,他还捐了很多钱买飞机。所以,他虽是资本家,却被定位为民主人士,还当过政协委员——这都是听大人们讲过的。
当天,每人采了一书包杨树叶。到学校厨房用水一煮,再用凉水泡,后攥干,切点葱,撒上盐等一拌,吃着还真香。现在拍个黄瓜,撮点海米仁,再加点肉丝一拌,吃起来也没有那时候吃苦树叶子香。俗话有一句,“饿了甜如蜜,饱了蜜不甜”啊!
困难是暂时的,学校领导于晨会上作报告时,或上团课、参加少先队活动时,都向同学们传达了这种思想。虽然当时物质生活苦,但同学们个个精神饱满、活泼快乐。每天最后一节课是文体活动,教室里、操场上响起了一片歌声、呼喊声和阵阵欢笑声。
斗转星移,时间过得真快,3年的初中学习似乎转眼就过去了。在毕业之前,语文老师找到我,问:“还想继续学习吗?”
我说:“谁不想呢,考上考不上是个问题。”
老师说:“今年招生名额不多,恐怕不好考,但你学习成绩还可以。不过,教导处研究想保送你上师范。”
“还有别人吗?”
“没有。”
“为什么单单保送我呐?”
“老师们说你就是那个苗子。”
当时我想了想说:“我考上就去上高中,考不上就去支援农业第一线。”
结果,我没有考上,全校200人只取了前4名。我并不愤慨也并不嫉妒,但心情却很失落。因为马上要离开这所学校,离开老师、同学,离开一个少年时代的乐园,又要面对那一垄垄庄稼地和一群群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庄稼人了。
诸位老师简录
中学时代,我与老师相处很好,我们既是师生,又是朋友。能说善辩的语文老师李旺儒,博古通今的历史老师马冷,上课不带书本教材的几何老师阚文海,有孔的就能吹响的音乐老师毛秀山等等,都给我的一生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