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儿子遇险
斗转星移,两个孩子也渐渐长大上学了。小学在本村上,中学在乡镇上。
大儿子春涛,这年已10岁了,读三年级。这是个夏天,忽然有人去家里招呼我说:“大叔不好了,涛在学校让车轧死了,你快去看一下。”我没看清是谁就跟着他往学校跑,孩子躺在校长室里,一动不动,我一摸手脚冰凉,立刻一愣:完了。我瞪大眼睛,看见一屋一双双泪眼的老师,窗外一群群学生在低声哭泣。
妻子刚从地里回来,也抱头痛哭。我喊了一声:“都愣着干什么?赶紧打电话向公社要车去医院哪!”我这一喊他们才醒过神来,校长“噌”地一下跑了出去。学校没电话,需去大队办公室,再说那时公社也没机动车。幸运的是,不到半小时来了一辆救护车,后来才知道那是县里搞计划生育的车正在公社。我赶紧把孩子抱上车,同时还有一个摔折了腿的孩子。校长、老师上来了五六个,还有西村的党委书记杨震,他哭丧着脸坐在我身旁,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是我把两个孩子害成这样的啊。”通过他断断续续的介绍我才渐渐明白事情的原委。
原来他为自己和孩子盖房从学校要了几车砖头,请生产队的车帮忙去拉。装满了车,正赶上学生们中午做操挡住了出院的路,赶车人牵住牛车,等待学生做完操再走。没成想学生们做操一扬手,吓得牛跑了起来,赶车人也没拉住。春涛排在第二,他前边的学生刚躲出去,他还没来得及躲就被轧在车轮底下,正轧在腰上,把车别住了。牛还在往前挣,结果车没动。一寸粗的棕绳车套挣断后牛跑了出去,把一个孩子用角挑到房檐上又掉了下来,那孩子小腿骨摔断了。当时,一个女老师吓得晕倒在地,学生们也乱成一片,老师们把孩子们抱到屋里就打发人去找家长。
西村的杨震书记我早认识,他也在公社供过职。他有着高高的个子,乍一看像威武的军人干部。而这时的他却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他十分悔恨。他说:“兄弟,真对不起,想不到闯这么大祸,孩子死了我去偿命,活了我给他治好病,他上学、他的前途,我都包着,你放心。”一席话,说得我心软了,本来想发作骂他几句,但又一想,这事也实属意外。
毕竟谁也不愿意发生这样的事情,打骂都没有用了,我心里也慢慢地平静了一些。大概20分钟后,走了一半的路程,我摸着孩子的手有点热乎,心想:可能缓过来了。这时我顿了顿口气,说:“别哭了,我都没哭呢,你不是故意的,这我明白,不用那么悲观,即使真的死了我不用你赔偿,再说还是先到医院救治两个孩子要紧。”
我的两个儿子
这样一说,书记攥住我的手大哭起来,老师们也哭出了声,我也跟着掉了把泪。车开得飞快,到了医院我托着孩子,校长、书记跑上跑下,赶紧安排急救。等把孩子交到急救室,我也没劲了,瘫在了走廊的椅子上。老师们过来安慰,我一句话也没听见。一个多小时过去了,医生告知我们孩子醒了过来,透视过后显示腹内没有损伤,只是腰侧有些红肿。孩子由于受到惊吓,大便都拉到裤子里。
当时春涛的班主任老师拿着裤子就要去洗。谢天谢地,活了就是万幸啊!到了晚上,我家的孩子会说话了,脸也红润了。那个孩子腿也接上了,打了绷带夹了板。那年头住两天院顶一个人一年的劳动收入,谁出也不好。我们商量了一下,决定还是回家养着吧。正好公社的车一直陪着,我们连夜回了家。
到家第二天,老师、同学,村里的叔叔、大爷都来看望,都说:这孩子命大,那车套不断,车轮轧过去这孩子就没命了。那么粗的棕绳,怎么卡到孩子的腰齐齐扎扎的如刀割似的断了啦!”这件事轰动了整个公社甚至县教育局,老年人就传开了,“人家那孩子命大,神仙保佑”,“王育民两口子有德,做了好事了,修来的福呀!”我和妻子也只是听听,只要孩子没事,我们也就安心了。
西村的书记过来拿着肉和白面看望。
“以后不要拿东西来了,你给你儿子盖房也挺困难,也很不容易的,下面还有两三个,得花不少钱哪,放心我不会怪罪你的!”
“兄弟,你不愧是个有知识的人哪,这样宽容大度,若是换个人,饶不了我!”
那之后我们成了朋友。我曾在一本书上看到过这样一句话:人生很短暂,好像早上的露珠,太阳出来时晶莹剔透,但过些时候,什么都没有了。为人应能宽容,宽容了别人也宽容了自己!
儿子在家养了一个多月差不多好了,但他的精神状态却不能完全恢复过来。长大以后,刚结婚时还犯了一回,一时间不会说话。后来他又犯了一次,症状同前一回一样。这回犯病那天,他在屋里突然喊脑袋疼,然后见他抱着头坐在后门的门坎上,又见他倒在了地上。
为了治头疼,我带他去了县医院。我有一个朋友叫安继业,他在县医院当秘书。那回,我还差点和医生吵起架来。医院做完CT后,说他脑部什么地方出血。最后,医生在检验结果的旁边又画了个问号,那意思是经CT检查不敢肯定是出血,但是有迹象,需要做腰椎穿刺——就是要从腰椎间隙抽取脑脊液来帮助确诊。
一开始是一个小姑娘给做的穿刺,刺了三次也没抽取出骨髓来。我心疼孩子,说:“打住,别扎了!你要不会就别扎了。”旁边还有个大概有四十多岁的老医生继续扎,但还是扎不出来,还要换地方抽取。
我说:“得了,我们这是病人,不是实验品,你们干什么呢!”
“这得需要穿刺,要不怎么能化验出来?”
我说:“化验倒可以,脊椎骨你们挨着扎?你这作为县里甲级医院就这个水平,你们怎么搞的?”
旁边的一家人看着都掉了眼泪,扎这个针挺疼的。后来我找到了院长说:“你们县医院这种医生能给病人治病吗?你扎不了就拉倒,我们往上面走。你们拿我们当实验品啊!”后来是安继业来了解了围。
这就是我的大儿子小时候的那次意外所残留下来的病根。在那次意外之后,我便更加关注孩子的成长了,不想他们再经历这样的伤害。
儿子们长大后
孩子们像豆芽,一晃长大了。因为我不经常不在家,一切都是妻子支撑,孩子们的学业也没学好。虽然我回家时也管,督促检查,也属于教育无法,他们都没考上高中。老大辍学参加了农业劳动。因为家里没人,他和他妈管着地。那时候我们4个人有10亩地,都是我妻子在打理。她干活挺利索,个儿虽小。但挺能干,一般人都干不过她。但老是她一个人也挺累的,儿子辍学后,也好帮着分担一些。
老二初中毕业后入伍参了军,被分配到新疆伊梨地区戍边。入伍时,老二还没到18岁。那时,他个儿小长得也瘦,比起入伍要求来,他低了两厘米,而且体重也差了1公斤,体检不合格。于是,我找了乡书记,又找了县武装部领导,最后终于把他送进了这所大学校。他的入伍了却了我一份心愿,因为我在部队里干过活,体验过部队生活,认为部队就是一所大学校,我年轻时失去了那个好机会,是一生的遗憾。现在我有两个儿子,一个留在家里帮我,一个送到这个大学校,让他学点东西有点出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