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芦苇草的冬春夏秋--王育民回忆录 第2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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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我想,我只是个木匠,没什么出息,娶个能挑家过日子的媳妇就好,只求对方有个好脾气,能和和善善地过。高个的虽然长得苗条,详情我却不了解。这老太太的外甥女却是一个能干的姑娘,心地也一定是善良的。我把我的想法向主妇说了。她说:“那你们就当面说说。”

矮个的姑娘出来了,低着头没说什么,自己找了个板凳坐了下来,好像在看我做活。通报了姓名之后,她说:“我知道你,你的一个同学和我住一个院,我们是邻居。”

王育民和妻子张秀玲的订婚照

大喜亦大愁

这样,我们之后有了来往。到了冬天,老人为我操办起了结婚的事。那时,结婚是喜事,也是忧愁的事。家里没钱,娶媳妇得给女方准备被褥衣服等的东西,还要请亲朋吃饭,而这些都是难事。虽然当时正处“文革”时期,大破“四旧”、大立“四新”,要求节约闹革命,婚礼要新事新办。在这种新形势下,免去了婚礼的不少繁琐,但酒席是必须要预备的,女方的衣物也得预备。

父母也为钱的事发愁。那时我想,兄弟姐妹6个,我是老大,不能因我娶媳妇给家里增添压力。想了几天后,我和父母说:“我结婚的钱你们不必发愁了,我想办法。”其实我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眼下只有去借了。那时姑姑要去东北儿子那里,变卖家具什物有了钱,我从她那里借了130元。我说:“这笔钱一二年之内还给您,不要向我爸要。”我知道姑姑担心,怕还不起。所以我当时向姑姑下了保证,写了字据让她放心。

一开始,我不想告诉妻子外面欠帐,怕她接受不了。结婚前,那时候时兴缝纫机、自行车、手表“三大件”。限于家里的条件,“三大件”我暂时给不了妻子,不过我答应以后全部都给她买。婚后,为了这句话,我开始拼命地工作。此外,还要偿还欠下的账,真是历尽了辛酸,吃尽了苦痛。

为还这笔钱,我外出做工时省吃俭用,攒多少便还多少。同时还要注意不要被妻子发现。最后一笔钱的还款时间到了,姑母的女儿来信提起,当时我没在家,妻子见了信,才知道我借钱还债的事。

她很生气,说:“当初你们家穷,我也知道,你说结婚从简,我也同意。结婚时就给我买了两身衣服:一身条绒15尺,布一块5角钱一尺;一身绿格呢子,8毛钱一尺。脸盆、牙缸能花多少钱?我想要缝纫机,人家结婚的都有,你说等以后咱自己挣了钱再买,我也依了你。你却自己拉了饥荒,勒紧了裤腰带还账。没吃饭,你说吃了饭,吃一块饼你说三块饼。有时自己舍不得吃,还给孩子们带回来。你这样饿着自己,干活累垮了,怎么办?我们娘仨还指着你活着呢!”她流着泪瞪着我,那颤抖的声音,让我愧疚得无言以对。

确实,那时候攒钱不好攒。我刚开始做木工是2.5元钱一天,回来给生产队交1块钱。我剩下1.5元钱,还要吃顿中午饭。那时一碗肉是5毛钱,我没吃,却骗她说吃了,这样省下5毛。这样五毛一块地攒了好长时间。她气消后得知我还欠30块,拿出钱让我赶紧寄了过去。

能干的妻子

妻子虽然出身农家,只上了6年学,但聪慧明白事理,尊老爱幼。做了好吃的一定先给我父母送一份,对她的父母和弟妹更是关心备至。因岳母有病,全家的衣服、鞋袜都是她事先做好递过去。

还记得结婚后的一天,我突然发现她的左手指伸不开,这时她才告诉我,那是她哄弟弟妹妹们落下的毛病。从二妹妹到三妹妹再到四妹妹,都是她照顾。所以弟妹们长大成人结婚以后一直都很尊重她。有一次过节,姐妹兄弟都聚在一起,小妹拉着她的手说:大姐,等你老了我照顾你,没有你我活不到现在。

平常过日子她更是一把好手,勤勤恳恳,家里家外收拾得干净利落,不管大人、孩子,出去都穿得整整齐齐。她在地里干农活扎扎实实,从不马虎,在生产队时队长满意、社员佩服。土地承包后,地里的农活都是她打理,庄稼长得好,年年丰收。

我虽是个农民,却是一个不称职的农民。有一年春播,我突然想要种芝麻,因为有句话说得好:想发财,种三白,白薯、棉花、白芝麻。

白芝麻(资料)

按我的推想,种一亩地芝麻,只要收二三百斤,也能卖千八百块钱。这样的经济收入远比高粱小麦的高。可是妻子却不同意,因为我家的那块地地势低洼,一旦下大雨庄稼就都泡汤了。而我则用“舍不了孩子套不住狼”劝说妻子,她无奈之下也接受了。

春苗长出来,嫩绿嫩绿的。俗话说“芝麻开花节节高”,一棵棵粗壮的芝麻头顶着一串串的白紫色的花,迎风摇摆非常好看,眼看丰收在望。没成想,夏秋之交下了一场大雨。3天之后,我到地里一看,芝麻的头都弯下来,叶子也都蔫了。芝麻角还没成熟,植株就死了,一亩地绝产了,我的妄想失败了。从那时起,地里生产的事我从不过问了。

我的两个儿子

孩子们的到来

我们刚结婚时那是1969年,因家里人口多吃低指标,每人每天8.75两粮食,从队里领下来,全年都要计划着吃。冬天吃些菜叶或者红薯,粮食留着春天干活时吃。每天晚饭都是萝卜或白菜,撒上点玉米面或者是高粱面,做成“糊涂汤”,可并不管饱,到了夜间撒泡尿就饿了。

第二年,她怀了身孕。没有营养品补贴,还要上班干活。直到快临产了,母亲才给她单独做一两个纯面的、不掺菜的馍馍和两个熟鸡蛋,但她舍不得吃。第一个男孩降生了,取名“春涛”。全家都很高兴,姑姑叔叔轮着抱,亲友们和村中好友也纷纷来看望,带来红糖、鸡蛋、挂面等,她的生活也暂时有了改善,但她还是舍不得吃,让给爸爸和弟妹们吃。这样一个10口之家,祖孙三代人和和睦睦,从来没因吃穿争吵过。

这时大妹已出嫁,二弟也到了结婚年龄。但生产队搞得不好,工分值低,一年下来,我挣的工分还不够我们3口人消费,仍然需要爸妈补贴。我和她商量:“咱自己过吧,弟妹们相继长大了,劳力多了能攒下点钱来,准备以后娶媳妇呀!咱不能让弟妹们供咱们吃!”妻子很爽快地答应了。

我和父母说了想法,他们也同意,这样大家都方便些。母亲分给了我们3个饭碗、3双筷子、一只盛菜的大兰花碗、两个铝盆,用面袋装了点麦米,告诉我们这是按人头分的,要计划着吃。自此这算分了家。我们另起锅灶,第一次自己做饭吃。饭熟后却发现没有盛饭的勺子,又不想再跟父母要,我们最后是用碗的。

第二天,我找了一块柳木,做成了勺子的样子。后来妻子养了两只鸡,鸡蛋舍不得吃,从小卖部换了把真正的勺子。慢慢地,我们又换来了笊篱、盆、碗。吃饭的工具解决了。柴火也是问题,她背着孩子到地里拾柴。而这些都是在生产队劳动结束后的时间里干的。

过了一年,又一个男孩出生了,取名“春波”。其实我希望生个女孩,但为了响应国家的计划生育政策,我和妻子商量后决定不再生了。不然,用妻子的话说“生多了将来小辫子都给你吃光了”。这是农村常说的话,因为清朝男的都有辫子,“连小辫儿都给吃了”,意思是把你所有的东西都给吃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