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芦苇草的冬春夏秋--王育民回忆录 第1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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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政府每到年终要向县政府做一次书面汇报,乡秘书最重要的任务莫过于此。一个乡,在这一年中,各行各业、人民生活中所发生的突出的事及发展变化、成绩,多记于此。这需要平常的记录和积累。

秘书的工作确实轻松。每天骑自行车去乡里上班,离家约九华里,几十分钟就到了。为了图安静,便于我写东西,乡里给我安排了一个办公室。上班时间,我不受限制。不过乡里领导有安排也要执行,如有会议帮助安排或写发言稿之类的。平常没事,上班只是看看报纸,时间长了,我觉得很无聊。于是我向乡书记提出:“我这样上班看报纸没事做,这样挣你的钱,我怪不好意思的。能找点事做吗?”

他说:“现在乡里的工作都是各管一摊,没啥可干的,你天天来就行啦。”

我说:“成人教育那摊只有一个人,我看他挺忙的,我帮帮他吧。以前我在公社就是干那摊子活。”

他说:“那敢情好。”

我总觉得:人活着这一天要是太轻松逍遥自在,那就太平淡无味了。找点事做,心里充实点,这一天也没白过。

从政难处多

秘书工作既要繁又要简,不但要分好层次,还要突出重点。

第二年也就是1988年,书记从县里开会回来对我说:“咱们的年报写得好,县里的领导说咱这年报写得有事实,有理有据,简直就是篇报告文学。我就说你是干这个的料……”

他不说尚可,这样一说我这苦水也上来了,我这块料还真的不适应干这个。这一年下来,我比在建筑队少挣了一千多块钱。在这里花费还多,常有饭局,一月的工资剩不了多少。有的人找我开证明信、介绍信,合法的人家不找我;有人找我开条子,想从乡里多拿些柴油、化肥,而这类东西都是按政策供给的,我不能做主。结果因此得罪了很多人。

一来二去,我也呆懒吃馋了,家里的活不愿做了,妻子也不满意了。这一年,我突然意识到:两个儿子长大了,要给孩子们盖房娶媳妇了。我这样下去,莫说两个儿子,一个儿子的事也办不下来。按村里边的风俗,儿子大了,若是不能给他盖新房娶上媳妇,是遭人笑话的。我是个要皮要脸的人,怎么能让他人笑话呢?

我找到老同学李书记,说出了我心里的话。他说:“这也是个实际问题,不过给你涨工资,我是办不到的。想想别的办法吧!要不这样,我替你向信用社说一下,贷款弄个虾苗孵化室。”改革开放以后,县里搞沿海开发,渤海边建了不少对虾池。那交粮大户苗树会,投资搞了一个虾苗孵化室,育对虾苗卖给虾农,前一年挣了一大笔钱。但也有赔钱的,投资是要冒风险的。我这人从来不愿干冒险的事,没把握的事不干,我当时谢绝了。

过了两天,老同学对我说:“要不这样,养殖业挺挣钱,你可以上两组貂,早晚喂喂,有事我招呼你。”

我说:“这样不好吧,对其他同事也存在影响。”

他说:“我和乡长商量过了,你算个特殊情况,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那就试试吧!”

当年,我从以往的一位朋友那赊了两组貂,4只母2只公,共合3000元,每只500元。因为那年是养貂热,县里号召家家养,所以貂种价特别高。

这回我可有事做了,编笼,支棚,饲养,有时还需要做熟食、配料。饲养小貂,到了冬季打皮,打皮是在“小雪”以后、“小雪”到“大雪”之间。养殖除了按书本上的介绍,再就是向有技术的请教。结果一年下来,我生产的小貂不值钱了,每只才能卖40元,共繁育了11只,加上引进作种的6只,才能卖七八百元。

忙了半天,非但没挣钱,还倒赔了钱,还费了妻子许多汗水,我很难受。妻子安慰我说:“做买卖有赔有挣,还算幸运,这你要是投资虾育苗室赔的更多。邻居投了一万打了水漂。今年虾苗孵化,因水质出了问题,也赔了钱。”那年头四五千元差不多能盖三间平房。后来,我想这种账是没法算的,物价涨落不是自己能控制的。正应了那句富于哲理的话:事物的发展是不以个人意志为转移的。看来这条路我是走不通了。秋后我卖了粮食,把赊欠的钱还了。

这件事后,我想了良久:赔了这么多钱,还能生活,若是不赔钱,生活得不更好吗?反正改革开放了,家里承包的土地妻子能经营,孩子上学,我上班,挺好的,为啥要去冒风险换那种冤枉累呢?我和妻子说:“从今年开始,凡是张嘴的东西,咱再不养了。”后来十多年我们都不养家禽。

记乡办企业

虽家中常有事要处理,但我上班很少迟到或早退,往往在忙完家中的事后,我还抓时间去乡里问书记、乡长他们有什么任务没有,有时也列席参加乡党委和政府的工作会议。

1989年秋收的时候,乡里开会讨论乡办企业的事,我也参加了。张永成乡长发言说:“县领导几次开会督促让办乡镇企业,这是咱以前没办过的事。最近,乡里准备办个衬衣厂,这是和天津一家衬衣厂合资的,由他们出原料、机器,咱们建厂、出人工,盈利均分。”

以前我对这些事不甚了解,经历过养貂的事后,凡是想挣钱的事,我都走一下脑子。我想,办衬衣厂,天津衬衣厂是妈,咱们乡是孩子,妈给点奶,孩子吃点,不给就得把孩子饿死。它能常年供料么?一旦衣服滞销,厂就要停产。这样,工人没有活干,工资谁发?厂里的水费、杂物、人工费等开支谁付?……一切都没有保证。

我把想法和书记谈了,书记说有道理,决定再和乡长研究一下。乡长是大队会计出身的,很会算账。他算了一下,也觉得这个厂投资不少,大约得30万,而且盈利也只能挣人工费。我心中充满了疑问:挣了钱只能分得一半,除了给工人发工资,挣不着钱,那还办它干什么?

没成想过了大概一个月,河边桥头处便建了几间平房,我过去一问,才知道那是衬衣厂的厂房。我觉得纳闷:不挣钱的企业还办它做什么?于是我找到了乡长。他说:“我也想找你去看看。咱乡办企业不是有行动了么?先办起来再说,挣不挣的全在经营管理上。上级老催,不办也不是个事。再说,联系人已经和甲方签了合同。”

后来我和书记谈了此事。他说:“你的说法对一半,乡办企业形势所迫,上级号召必须响应,不单纯是盈利问题,应用长远眼光看问题。”

我说:“你这个观点也是对了一半,办企业也是为了盈利,增加公共积累,改善群众生活质量。赔了钱,企业还能办下去么?还有什么长远眼光可言?就像我养貂,如果是挣了钱我下一年还养。如今赔了钱,还有什么长远眼光可看?我觉得大家和小家是一个道理。”那次,我们争论得面红耳赤。

衬衣厂建好了,乡里的青年男女纷纷到厂里上班,开始确实红火了一阵子。由于农村实行土地承包制以后,很多青年农闲之余都无事干,见乡里办了工厂都踊跃报名。这个衬衣厂火了几个月后,因甲方供料不足停工了。衬衣厂停工,乡长着急,忙得不得了,找措施、想办法,让负责人与甲方交涉。确实,乡镇企业应该办,而且应该多办,不过项目选好是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