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潮人--林恢勇回忆录 第2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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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因心直口快,常常惹来麻烦,妻子就常对我说:“你就是管不住自己的嘴巴。”其他人也常这样劝我,例如我从“牛棚”出来之后,我的一个好朋友跟我说:“老林,你的问题就是管不住自己的嘴巴,你后半辈子还长着呢,你可要管好自己的嘴巴啊。”这是好朋友的肺腑之言,我听后心存感激,觉得自己已经吸取经验了。可到后来,我还是管不住自己的嘴,还是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

探亲小记

 政治学习结束之后就分配工作了,大家各奔东西。到工作单位报到之前,我跟妻子回了趟各自的老家。

1960年9月,我们先到上海去看望了妻子的父母,他们待我很好。到上海后,我们逛了逛黄浦江外滩及一些公园。那时候,国家的经济发展还处在相当低的水平。举一个例子,我拿着相机在黄浦江边玩,找来一个年轻人,让他给我和妻子照张合影,这个年轻人就像拿着绕红的火球一样,拿着照相机不知所措,说:“我不会照。”我说:“没事,我取好景了,你就对着我们一按就完了。”他还是摇头说:“不行。”这说明当时的生活水平是相当低的,当时人们对照相机简直是顶礼膜拜,觉得是一个不得了的东西。

到了潮州之后,我领着妻子去见我父母。妻子不会讲潮州话,也听不懂,只会说“我听不懂”这一句。别人跟她说话,她总是用“听不懂”这一句潮州话来回答。有一次吃完饭后,未过门儿媳要表示殷勤,就拿着饭碗到井台旁边去洗刷。她蹲在井台旁边洗碗,母亲怕弄脏她的浅色裙子,就说:“撂这吧,我来洗。”妻子说:“好。”说完后,她还是接着洗。母亲问我:“怎么回事呢?她说好,怎么还在那里洗?”我对母亲说:“你以为她听懂了?其实她根本就听不懂。”

那个年代整个社会比较封闭,我跟妻子手拉手在马路上走时,路人就像看耍猴一样看着我们,路边门口正在刺绣的大姑娘、小媳妇撂下手中的活,探着脑袋看“西洋景”,满脸吃惊的神情。我们刚从国外回来,思想上、行为举止上与国内的人比起来有些不同,我想:男女朋友嘛,虽然还不是夫妻,走路手拉手是没有问题的。但行人就像看西洋景似的看着我们。我有时看到他们的表情后自己都觉得好笑。

初到哈工大

探亲后,1960年9月末10月初,我就到哈尔滨工业大学上班了,妻子则是去了国防科委情报所。

我报到后,教研室开会。教研室主任竺培勲老师宣布说;“今天我们多了一位新同志,林恢勇同志来参加我们的教研工作,大家欢迎!(大家鼓掌)好,下面咱们开会,讨论‘定量问题’。”

所谓“定量问题”,就是每个月吃多少斤粮食。我坐在下面听着,一点概念都没有,因为我回国参加政治学习时,饭还是能随意吃的,没有定量的概念。开会讨论定量问题,我愣是不知道大家在讨论些什么。我心中满是疑惑:什么是定量?我在下面偷偷地问身边的同事,这才明白过来。原来在我报到之前他们已经开过一次会,当时定量的标准是每人每月30斤粮食,报上去之后上面没批,说太高了,要求第二次重新考虑定量。需要多少斤粮食我没有概念,因此不敢发言,只有听着。有个男同事说27斤,另一位男同事也说27斤,女同事则都说24斤,我想大概事先都已经通报了这个标准,所以在会议快结束的时候,我也说话了:“大家都27斤,那我也27斤吧。”

第一次教研室会议就这样结束了。我虽然说27斤,但是我心里不知道27斤是什么概念,够不够吃。

会后,教研室主任跟我讲:“你是苏联留学回来的,我们将重点培养你,我们也信任你。明年春天要新开一门课,我准备让你去教。新来的教师第二年就讲课,这是个比较特殊的待遇,希望你好好准备。”一般来讲,刚毕业的大学生是很少有机会马上上讲台讲课的,见主任那么器重我,我挺高兴的,立即去借了一些书,准备教案。新开的那门课叫航空电机学,电机学是其中的基础课程,电机设计、电机工艺、电机结构则都是专业课。航空电机学既有电机学的基础原理,又包含一些简单的设计、工艺、结构内容,是一门新课。

1961年初,教研室安排我上台试讲。我事先准备得比较充分,便不带讲稿,很有把握地滔滔不绝讲了45分钟。下讲台后,教研室主任说:“小林讲完了,大家说说看他讲课怎么样。”主任讲完之后,教研室里沉默片刻之后突然爆发出一阵强烈的笑声,把我笑得莫名其妙。我问:“怎么了?”我所在组的教学组长汤蕴璆老师说:“小林不愧是从苏联毕业的,这套教学方法和做派跟苏联专家完全一样。”因为我们这些老教师过去都在研究班受过苏联专家的培训,他们都知道苏联专家是怎么讲课的。他这一说,把我说蒙了。我心想:我怎么了?我按苏联教授的风格讲学有什么错?我就说:“怎么了?哪个地方不对,请你们指出,别笑话我。”

这些老教师非常诚恳地告诉我中国的老师应该怎么上课,他们给了我几个方面的建议:“第一,要带讲稿,不管你准备得怎么好,讲稿你一眼都不看也行,但是必须带着讲稿上课,表示你谦虚;第二,板书必须写,今天讲第几大节、第几小节,必须写清楚;第三,讲电机学就必须画图。”最后,老教师说:“其他方面你讲得还可以,建议你在真正讲课之前,听我们几次课,看看我们怎么讲。”这堂试讲给我的教育非常大,从那以后,我就老老实实地听他们讲课,学习该怎样讲课。

教师工作与业余生活

 1961年春,我开始讲授航空电机学,效果应该说还是可以的。

我是教专业基础课的,负责三年级以上学生的课程。作为助教,我还要带学生的实验课、习题课等。每次带实验课之前,我都必须自己亲自去做一次实验,练练手。实验课最怕的是什么呢?实验课总共才两个小时,最怕出了问题却找不到问题所在,从而耽误学生的实验时间。为避免这类情况发生,我必须自己先去做一遍。有一次,一位助教在指导学生做实验时,怎么都通不了电,急得满头大汗,最后才发现接线板后边的螺丝松了,接触不良。这种情况我尽量避免,所以我在课前尽量多做一些准备。在上习题课之前,每道习题我都要自己做一遍,掌握它的正确解法和答案。这一点上我觉得自己还是很努力的。

此外,我还要带学生去生产实习。学生在三四年级学专业课的时候,要到工厂进行生产实习、认知实习,我就负责组织学生去。到五年级时,学生又要进行毕业实习,我也需从中进行指导。最后一个环节是带学生做毕业设计,对一个助教来讲,这是比较高的要求。

有一个环节,我到现在为止都不怕给自己揭丑,那就是答疑。讲完课之后,到了晚上,我必须到答疑室,等待学生来问问题。我在答疑的时候,如果过来一个成绩不大好的学生,我一看就放心了,因为这个学生不会问太多深奥的问题,也就是拿我讲过的知识来问我。这些内容我回答起来没有困难,心里很踏实。如果进来一个学习很好的学生,我心里就“咯噔”一下,暗自嘀咕:“今天不知道又考我什么问题?”果然,坐下之后,这位学生除了问课堂上讲的问题外,还问一些更深的问题,有些问题我自己也没有考虑过,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所以,答疑的时候才是真正考验教师水平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