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潮人--林恢勇回忆录 第1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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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孙女跟着她外公外婆住,我管得不多,也不太好管。再说,这孩子也挺自觉的,不用管,如果她考试考不到100分,还哭鼻子;考了100分,就颠儿颠儿地回来报喜。

孙女跟我们关系挺好。每次到我家来,她总会拿出一大堆试题来考我,好多次我都只能考个四五十分。那些题都是他们学习汉字声调的题目,考我这种普通话讲得不好的人的,肯定是要考“糊”的。

有一次她考我两个英语单词,一个是“coon”(浣熊),还有一个是“baboo”(狒狒),他们课文中将这两个单词放在一起,主要是分析两个“o”放在一块时的读音。孙女考我这两个单词,我不认得,被考住了,结果考了个零分。她好奇地问:“爷爷,你不是英语挺好吗?”我笑笑说:“拿这个东西来考我,爷爷当然是不会了。” 她听后笑得格外开心。

孙女是我们家的开心果,每次到我家来,总是给我们带来无限的乐趣。她参加舞蹈班、钢琴班和音乐班,每次都给我们唱歌、跳舞,很是活泼可爱。

2005年,我与孙女在一起

旧事重提

每走过某一阶段,人总会回顾以往的岁月,而记忆中的那些印痕总是美好的。如今年老了,旧时的影像层层叠叠,越来越丰富了,回看过去,我不觉微笑起来。

以下就是我的故事,故事中有故乡与故人,有可乐的往事,也有辛酸的回忆。我向记忆的最远处寻去,然后走到近时的岁月。这样将自己的人生匆匆看过一遍后,我便获得了回忆带给自己的满足。每一次回顾往事,我都有一些心灵上的收获,这也是我要将旧事重提的原因。

我的祖父祖母

我的祖父叫林翰臣,生于 1867年,1939年逝世,享年72岁。祖母叫黄阿桃,生于1872年,1965年逝世,享年93岁。

20世纪30年代初,祖父林翰臣

我们林氏家族是清末从福建搬到广东潮安县 的。当时我们林家以演潮州戏为生,因为没根儿,总是受人欺负。祖父是这个大家族里的长子,他父亲希望他能够起到保护戏班子的作用,就让他去当警察。祖父当了几年警察后,发现小警察没法保护大戏班。后来,戏班散了,祖父也不再当警察了,后半生一直以教书为生,一直到病逝在小学教师的岗位上。所以,我们家也算是书香门第吧。

因为医疗条件有限及其他一些缘故,祖母生了不少孩子,但最后活下来并成家立业的就只有我的两个姑姑、我父亲和我叔叔。其中,我父亲排行第三。老大就是我大伯,18岁时游泳淹死了;二伯在十几岁时就病死了;叔叔是家中老四,他在29岁时病逝了;我两个姑姑活到了七八十岁。

祖母是个文盲,晚年,她躺在床上瘫痪了8年,而且还双目失明。在这8年时间里,都是我父亲、母亲及二姑姑三人伺候她。所以我觉得,我妻子尽孝的行为可能是沿袭了我们家的传统。

祖母个头挺高大的,我母亲个头特别小,我二姑姑个头也不大,但这个头不大的姑嫂俩愣是把老太太伺候得很好。南方天气热,她们担心祖母生褥疮,每天都给她翻身、洗澡。祖母大小便失禁,她们就在床板上挖个洞解决她大小便失禁的问题。这一照顾就是8年。1965年,祖母去世,姑嫂俩才得到“解放”。

1960年我回国之后,带着未婚妻回了一趟老家。祖母眼瞎了,看不见就摸,摸到我脸上的时候碰到了我的眼镜,就说:“孙子戴眼镜肯定很漂亮。”摸到的我未婚妻脸上时,发现也有一幅眼镜,祖母就说:“哎呀,姑娘家戴什么眼镜啊!”奶奶对我俩的“待遇”就是不一样。

在祖父当教师的年代,我们家的经济条件还可以,祖母的日子过得也不错。大概在1956或是1957年,由于患了白内障,祖母变成了瞎子。到了1960年困难时期,我们家里吃得不好(谁家都是如此)。那时候,祖母总是骂我母亲,说没给她好东西吃,但是她不骂我父亲。母亲感到很冤枉,因为实在是没办法,大家都没有吃的。骂归骂,祖母已经瞎了,母亲也能体谅她,从不和她顶嘴。

1960年,祖母黄阿桃

父亲

父亲叫林在慎,生于1902年。母亲叫朱义贞,1904年出生。二人在结婚之前并不相识,他们的婚姻是包办的。

父亲1921年毕业于省立潮州金山中学校,这所中学最初叫做“金山书院” ,后改为金山中学,也是我的母校。

父亲的中学毕业证

毕业之后,父亲当了小学教师。20世纪20年代初,父亲作为一个进步青年,跟共产党有所接触。1927年4月12日,蒋介石开始“清党”,屠杀共产党员,他也上了黑名单。实际上,那时候父亲的革命意志并不十分坚定,只是外围组织的成员,不是共产党员,却也上了黑名单。他看形势不好,就跑到安南(即现在的越南)去了。到安南后,他在一所中学里教中文。后来,由于水土不服,他患了病,而且国内的风声也已经过了,他就于1932年回国了。

他从安南带回一顶用软木做的白色凉帽。此后,他一直都戴着这顶帽子,直到我上了中学,甚至更晚的时候,帽子还在,后来搬家时把帽子丢了。这是我印象中父亲唯一一件比较珍爱的物品。

从安南回来后,父亲还是当教师,大部分时间在小学任教,也当过小学校长、教务主任,有时也在中学里当数学教员。有一段时间,父亲找不到工作,只能在家以织毛衣为生。抗战初期,父亲在农村一所私塾里教书,在那里,他一个人教几个学生。那时候,我才5岁,开始接受他的私塾教育,当时我已经能背很多唐诗了。潮州沦陷后,1941年,金山中学迁至非沦陷区广东饶平山区凤凰镇复学,该校校长詹昭清先生是我父亲的朋友,在他的邀请下,我父亲到那里去当会计,我家也随迁到凤凰。

抗战胜利后,金山中学迁回潮州市,我父亲仍在金山中学任职。后来,由于机构调整,他被调到汕头市第七中学当会计。他的会计业务很好,我脑海中记得比较清楚的情景是他左手打算盘,右手拿毛笔写字,记账记得很熟练。

在学习方面,父亲对我影响很大。我小学六年级时曾参加潮安县举办的名为“较艺”的学习比赛,得了全县第四名。那时,奖项称呼分别是“状元”、“榜眼”、“探花”、“进士”,所以大家管我叫“进士头”。当时,我领了很多奖品。父亲很高兴,还夸奖了我一通。父亲很支持我学习,我的学习成绩也不错。

不像过去的封建家长,父亲对我的教育比较开放。他教我下象棋,父子之间经常对弈,有时我赢他,他会怜爱地夸我:“臭小子,进步了。”我小的时候,父亲喜欢打乒乓球,但家里没有乒乓球台,他就把家里的两张八仙桌凑在一起打。我们父子俩常一起玩,关系很融洽。

1951年我念中学时正值抗美援朝,不少同学“参军参干”,我也报了名,但父亲说什么也不让我去,怕我有生命危险。为了这事,我们爷俩还“干了一架”。、虽然他不让,我最后还是报了名。遗憾的是,当时我又瘦又小,体检量身高、体重的时候,一下子就被刷下去了。除了这件事之外,父亲在其他方面都挺支持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