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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彩华光--曾庆华回忆录 第2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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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年10月13日早7:20,弟弟打来电话,我们将病情告知弟弟,让弟妹尽快与值班医生联系,了解具体病情。

早9:00,当我们走进病房发现妈妈的情况不对头,头始终歪到一边,我们都能够听到妈妈心脏“突突”的跳动声,心率已经是130 ~140之间。季幸去问医生怎么回事,医生回答是“痉挛”。

上午开始,就有妈妈的几位好朋友前来探望妈妈。第一个来的是郭兴会,她来了就告诉我们很危险。妈妈从上午开始就很想睡觉,但由于我们这边以及隔壁病床的家人不断来探望、说话,使得妈妈始终无法入睡。就让医生开“多美康”,可是我们催了几次药都送不来。还是郭兴会找到他们说让家属去取,药这才拿过来。可是妈妈上午服了一片半“多美康”和15毫升的“健脑2号”后仍无法入睡。上午,妈妈接到了弟弟从美国打来的电话。卜阿姨打电话问情况时妈妈还让我把电话给她要说几句话,下午妈妈让我拿出手机她给包阿姨打电话。现在想来,妈妈是在与她的老朋友们做最后的告别。

妈妈从早上开始就不怎么能吃东西了,只吃了一块巧克力。中午1:00左右,妈妈要吃藕粉,我烧了水,小谢冲好藕粉,喂妈妈吃进去小半袋藕粉。

下午4点多,妈妈的老朋友苏阿姨和赵阿姨来探望妈妈,看到妈妈情况感到非常忧虑。赵阿姨看到妈妈的情况难过地躲到病房外面去抹眼泪。然后佑安医院离退休办的周主任来病房看望妈妈,带来院长的问候。妈妈此时已不能说什么,还伸手表示谢意。

探病的人走后,妈妈看到我在翻看前几天的报纸,还让我给她念了几条。念到党的十六届七中全会召开时,妈妈指了指电视,说晚上看电视。报上有一条美国化妆品铅超标的报道,妈妈还问我们家中的化妆品的牌子是什么。这时的妈妈似乎精神比上午要有好转,后来想想,也许是回光返照吧。

从下午开始,妈妈一直都在和我说话,但舌根已经僵硬,口齿已经不清楚,说话断断续续。有的话我听不清楚,我就只好猜,我猜对了,妈妈就点点头,猜错了,妈妈就摇摇头。妈妈说“老家卖房子的钱都让我花了,爸爸怎么办?”我对妈妈说,“我们这么多子女,既要管妈妈,也会管爸爸,你好好养病,不用操心。”妈妈看着门口,说“我应该去看一看”,我问妈妈“看谁呀”,妈妈费了很大的气力含混不清地从嘴里挤出一个“丁”字。我明白了,妈妈指的是对面病房中住的、曾经共过事的宣武医院的老专家、老主任丁明成。我对妈妈说,等你好了再去看。妈妈点点头(我后来还转告了丁明成的女儿)。妈妈还说,要住到佑安医院去,我说等妈妈好一点再挪动。妈妈又点点头。妈妈是佑安医院的老人,是医院的最早创建者,是她接待了第二传染病医院(佑安医院前身)的第一个病人,是她参与研究的乙肝疫苗大范围接种和肝炎“母婴阻断”,为那些得了肝炎又渴望得到孩子的家庭带来了希望,是她创建了佑安医院的肝病产科病房。因此,在她生命垂危的时候她更希望能够回到自己曾经工作过的地方去。

从下午4:00多开始,我发现妈妈一直都在出冷汗,我心中非常害怕,就一直给妈妈揉搓手指和胳膊,想使妈妈暖和过来,但都无济于事。妈妈一会儿说“冷”一会说“热”。她“冷”的时候我们给她盖上医院的被子,她喊“热”的时候自己将手从被子中拿出,我们又将家中带来的薄被子和毛巾被加在一起给妈妈盖上。可是过了一会儿妈妈又感到冷,口中还在说“毛巾被”、“毛巾被”,我们说毛巾被已经盖上了,就又在毛巾被上加盖了两个浴巾。

下午5点多,齐阿姨和姐姐带非非来看妈妈。

晚近6:00,姐姐喂妈妈吃了一个海参(切小块的)。

妈妈让我和姐姐一人坐在她一边拉着她的手。

将近7:00,妈妈的小便中出现了赤红色,听到小谢喊“大姐,等一会儿再倒”时,妈妈一定要看一看。然后我们就拿去化验了。

本来爸爸想等到12:00再回去休息(他可能也预感到潜在的不测),但姐姐怕爸爸身体拖垮了,硬拉着爸爸走了。临走时,看到妈妈不舍的表情,姐姐抱着妈妈说让妈妈好好休息,明天早上再来看妈妈。后来姐姐发短信问妈妈的心率,我告诉她“143、144”。

7:30,妈妈问我几点了,我告诉妈妈7点半钟。妈妈还说:“这么早啊!”

晚8:00多,妈妈要喝粥,我喂妈妈喝了小半碗粥,那是爸爸为妈妈熬的红枣莲子粥。妈妈还知道用纸巾擦口中吐出的红枣皮。然后我让妈妈漱了漱口,将假牙摘下来进行了清洗。

晚9:10,妈妈问我几点了,我说9点10分了。妈妈说晚上的药(指镇静药)还没有吃呢。我告诉妈妈,医生说今天的镇静药吃得太多,会影响呼吸的,要服药得医生同意。我去问了医生,医生说先不要服。我回来对妈妈说,你要是困了就先睡,如果夜里醒了再服药,妈妈点了点头。然后我坐在妈妈的轮椅上边注视着心率监护仪,边观察妈妈。一会儿,值班医生进来看妈妈,妈妈还跟我说别坐在中间挡别人走路。

妈妈总是考虑别人,还用含糊不清的话对医生说她这种情况影响了隔壁床上80多岁的老太太,是否给调换一下房间。然后妈妈又用含糊不清的话问大夫尿的化验结果。我跑到护士站看到化验显示此时已出现肝、肾衰竭,胆红素也不正常。我立即给季幸和姐姐发了短信(因为在病房中要盯住心率监护仪,不能出去打电话,在病房中打电话怕妈妈听到),谁知两个人谁都没有理睬我。我看妈妈一天来太疲惫,她一直想入睡,但始终没有能够入睡。我就说,妈妈你感到累,就睡吧。我还用手去帮妈妈把眼睛闭上。后来妈妈几次睁开眼睛,久久凝视着我,久久凝视着门口。现在想来,这是她流露出的对女儿的不舍,对我们这个幸福家庭的不舍,对爸爸、姐姐再次归来的期盼,对远在国外尚未归来的弟弟的期盼……

心率监护仪上妈妈的心率一度显示出在“143”、“144”上,因为医生说如果能够下降至100就比较安全。我一直不敢眨眼地盯住心率监护仪,希望妈妈的心率能够降下来。谁知,心率监护仪上数字突然降了下来,我正要喜悦,却看到监护仪上的数字大幅度地、以每下10个数字的速度下降,直降到二十多。我慌了,赶紧喊医生,医生立即投入抢救,我立即打电话通知姐姐和季幸,当爸爸、姐姐、季幸赶到时,妈妈的血压和脉搏已经没有了,仅剩下由于注射强心针而升上去的140几下的心率……

11:15,医生招呼我进去,我看到了心率监护仪上划出的直线——妈妈走了!历经9年病痛折磨的妈妈终于永远闭上了眼睛,她走了!我们立即叫爸爸、姐姐和季幸进来,爸爸悲痛欲绝,说道“老伴儿,你就这样走了?”就再也说不下去了。

我和姐姐一路哭着跑出去为妈妈买寿衣。当我们返回病房时,看到去除了抢救机械之后的妈妈躺在那里是那么安详,没有痛苦的表情,像睡着了一样,我的心里多少得到了一丝安慰。

姐姐为妈妈擦拭了身子,我们请护工为妈妈穿上寿衣,看到护工为妈妈穿衣动作有些重时,特别是妈妈粗肿的左手打弯时,我从心里感到很心疼,惟恐把妈妈弄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