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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苦难中走来--王德禄回忆录 第1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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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办法,他们一行四人后来找了个废弃的厂房躲在那里。第二天政委这一派人发现院长不见了,派人四处去找,找着后也给藏起来,抓紧时间整材料要开大会批斗他。去了他原来工作的单位去调查,发现了他还有一个名字,我们院长在部里公开的名字是刘宣,而他原来叫刘怀普。于是拿这个做文章,说院长改了他的名字,肯定是有问题。

图表:“文革”时期,最为常见的批斗场景

七零三所里有一个专家也参与到政委这派里,请造反派的一些头脑去他家里开会。正开会时候“保守派”也去了,要把专家抢出来,两派的人因此发生了争执最后大打出手。结果“保守派”打错了人,失手把专家打死了。后来打死专家的这个人,和其同派的领导判了十几年都被关到监狱了。

我们一个组四十多个人,负责仪器仪表的有二十来个人,电工当时是八九个人,修计算机的两个人,机械加工的十来个人,当时我就是我们组的组长。文化大革命以后,我们组也分成了两派,就是也有保守派和造反派这两种不同的观点。

“文革”引发的变化

“文革”期间人们的思想发生了不小的变化。很多人说话不像过去那么直言不讳,以前无条件服从组织上的意见的人也总是有反面意见了,领导的话也不一定听得进去。

比方说发了一些自行车票、手表票、缝纫机票等购物票,当时一个月最多发两三张,就要面临二十几个人分一张票的问题。以前按照规矩分,谁的家庭困难则分给谁,这样大家都毫无怨言,但后来却都不同意这样做。所以我选择抓阄儿解决,谁抓到算谁的,这样人人有机会得到票,如果谁上一次抓到了,下次就不能再参与了。

但是一些家属不在一起住,或者没结婚成家的同事不乐意了,他们认为应该优先照顾他们,由此产生了很多矛盾。工作上也出现了不少矛盾。而这些转变其中一大部分,都是与“文化大革命”后期思想变极端有关,有些人过于追求经济利益了。

“文化大革命”期间还把部里的一部分人送到五七干校进行劳动改造,我们第一设计部也有些同事被送去了,在黑龙江齐齐哈尔市的北边劳动了三年,到了春节我们部里还曾组织一百多人去慰问。

脱离混乱步入正轨

“文化大革命”后期,我曾参加过第一设计部的“文革领导小组”,小组里一共有9个成员,8个干部,我是其中唯一的工人。那时,车间里的一些同志都慢慢醒悟了。车间里有了很多和我有一样想法的人,也都认为再怎么搞运动也得出工作成果,有了实际成果中国才能发展。外国没有的产品我们都有,外国有的我们要比他们的更好,这样才能真正地体现出我们社会主义国家的优越性。坚持实际工作更重于口号,这是我们达成的共识。

尽管外边都是人心惶惶的,大家不是参加这个运动就是参与那个派别,但我们车间秉着这个思想,还像往常一样工作。实验员设计出产品,找我商量怎么做出来,看着合适就去生产加工。

尤其是在“九一三事件”○1后,一些工作也恢复正常了。车间里机械方面都是由我负责,电力方面有专门的技术员负责,各方面都有专人去研究解决问题。1971年我去过几次陕西的基地,去安装我做的东西,我的工作完成了就帮着同事一起干。从1971年到1976年这一段时间,单位经常派我到云岗那的实验基地搞实验,是一些特殊任务,先让我将要完成的项目做好,然后让需要的部门装上实验,实验检验效果是否达到要求,如果有什么问题拿回来再改。时间一般都是一两个月,事情完成了就回来。这一段时间就算是比较正常的,没有大波动。

“文化大革命”结束后我们逐渐地恢复生产,一切都开始正常地运转。“文化大革命”让人的思想经过了一番磨炼,经历了这一段的社会动荡,大家更加渴望平淡自持的生活。

九一三事件:亦称林彪事件,即以林彪为首的反革命集团在阴谋败露后叛国北逃的事件。1971年9月13日凌晨,林彪、叶群、林立果等人乘机仓惶出逃,因飞机坠毁摔死在蒙古人民共和国的温都尔汗。

六级工的“一级”生活

1962年年底,我刚从丹东调到北京,除了基本工资还有4块钱的奖金,如果每天都能正常出勤就可以拿奖金。1963正赶上调级,我由六级工升到七级工,工资是97.42元。

1970年以前,每到孩子开学,每个孩子交学杂费,然后买书本,买衣服买鞋,光这些最基本的花销也早已超出我的工资。没有办法,我爱人推着车子到南苑批发冰棍,然后沿街叫卖,天气热的时候比较好卖,有时候天气不好,为了多赚几毛钱经常卖到半夜才回来。

家里小孩多确实很困难,我也理解计划生育政策是有利于人民的,但是我是在东北长大的,老话儿讲究多子多福。没有钱都不要紧,有了人将来肯定会有钱,子女越多,日子也会越过越好。再加上丹东地区的医疗技术不行,根本做不好绝育手术,同年龄人的家里孩子都不算少。

1963年到1980年,17年间没有给我调级,自然工资也没有任何变动,到1980年才调到八级工,工资是114.7元。那时候除了部主任,我算高工资,但是一直没再涨了。

为了生活,我们想尽一切方法省钱。这么说真的一点都不夸张。买菜的话,我骑一个小时车跑到南苑,专门挑有破损的菜,为的是能便宜点。比如那时候好的冬瓜一毛钱一斤,一个大冬瓜得一块多钱,我专买卸车时候掉地上摔裂的冬瓜,那样的一个大冬瓜才两毛钱,买回一个够吃两天。有时候去城里办事,为了省两分钱的公交车票钱,我都是走十几里地去的。家里每花一分钱,我和爱人都得算计半天,真是恨不得一分钱掰成两半花。靠这样省吃俭用的法子,我们全家度过了那些个年头。

孩子们经历“文化大革命”

“文化大革命”期间,工商业、教育等各方面都停滞发展。我大儿子原先在丹东一中上学,脑子好,反应快,到了北京后老师们推荐他到北大附中去上学,没想到赶上“文化大革命”,所有的学校都停了课,学生都得参加红卫兵闹革命。

1968年12月22日,《人民日报》一篇文章引述了毛泽东指示:“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很有必要。”随即开展了全国范围大规模的知识青年“上山下乡”活动。1968年,当年在校的初中和高中生,几乎全部前往农村。

“文化大革命”中的宣传画

大儿子当时才十五六岁,原本被安排到黑龙江农村插队,那之前他从没离开过家,到那么远的地方插队我和爱人都不舍得。刚巧领导规定学校可以留下10个学生,因为我儿子根正苗红得以被留下。现在想来,那真是万幸啊。当时和现在不一样,那时候很多干部遭到批斗失去了权力,干部子弟一个都不让留,挑了10个工农家庭出身的学生留下来,分配到工厂里。

大女儿后来也有机会分配到211厂。那时候国营单位都是在秋季到学校招工,我大女儿所在的四十多个人的班里大概挑了10个,她第四个被挑上,挑上后要求学生家长都过去开会。那时候是“文化大革命”末期搞三线工程,各大国营单位要求分散到山区隐蔽,防止战争威胁导致全面毁灭。这下子我的任务特别重,一个月时间得把好几个厂子的机械都拆完了分散出去,天天都在赶任务。为了省时间,晚上在食堂就吃碗面条,经常加班到凌晨一两点,星期天也不休息。学校通知我去开会,因为没时间我没去,结果大女儿被刷了下来,没能进211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