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肤
字号

芦苇草的冬春夏秋--王育民回忆录 第5节

点击:

“看看你,还不如人家憨头呢!憨头每天用心学习,从来没说想找爸爸妈妈,人家那时才6岁。你几岁了?”

“我8岁。”

“你还想找爸爸妈妈吗?”

“不想了。”

“那好,玩去吧。”

过了些天,晚上,我问伯母道:“那个憨头后来长大了吗?”

“长大了,像你这么大,就能写诗对对子(对联)了,你会吗?”

我摇摇头:“什么诗对的,我也不懂。”

她便讲了如下的故事。

有一年过年,憨头家门前来了一辆两头大马拉着的大花轱辘车,马脖子上的串铃叮咚地响。车停在门口,从车上下来一个穿长袍大褂的人,是个当官的,憨头不认识。他爷爷出来一看,是远房的一个侄儿王庆云,来给憨头爷爷拜年的。到了屋里,爷爷指着客人说:“憨头,叫大伯!”憨头恭恭敬敬地说:“大伯,您老过年好!”这客人见老叔这孙子生得眉清目秀、聪明伶俐,举止斯文,谈吐安稳,真讨人喜欢。问憨头:“上学了吗?”

他爷爷说:“去年上的有一年了,能做简单的造句,对联了。”

客人高兴了,说:“我给你出个上联,你对下联。”客人仰着脖子,想了想说:“春风猛如虎”。憨头眨眨眼睛,张口说:我对“秋水静如狼”。他大伯一听,说:“你根据什么对的呢?”憨头说:“《四书》,书中说:狼者,兽也。论兽,虎性最暴,狼性最良。所以我就用狼对你的虎了,大伯你看可以么?”这客人心想:这七八岁的孩子,能对这么巧妙的对联,真是世间少找,太聪明了。连说了几个“可以”夸奖他。

回老家小住

“怎么样?这憨头聪明不聪明?”

我问:“这么聪明,怎么还叫憨头?”

“后来长大了就改了名字,憨头是他的小名。”

“长大了叫什么?”

“叫李大钊,也叫过李耆年。”

“怎么一个人叫过这么些名字呢?”

“一个人小时候叫小名(乳名),长大上学了叫大名,将来做事了还要起名字。明年你上学也要起个名字。人家憨头8岁就会作诗了,你上了学一定也要好好学习。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后来,伯母又连续讲了李大钊打鬼的故事、捉贼的故事、念告示赢西瓜的故事,以及小金马的故事、馋先生的故事、聚宝盆的故事、状元府的故事、王小二的故事,还有很多记不起名字的故事。伯母总是讲故事,不让我想爸爸妈妈,哄着我让我高兴,哄着我向她讲的故事里的小孩学习。

后来长大了,在学校看到小人书里也有伯母讲过的故事,总觉得伯母太有知识了。但有时我觉得小人书里的故事和伯母所讲的既相似,也有的地方不一样,就拿着小人书去问伯母。伯母总是耐心地和我讲:“那些小人书是由有文化的人按故事情节画成一张张的画面,然后再编写一些文字说明做成的,有了艺术加工,当然比我口头上讲得好哇!”

记得后来在我上中学时的一个春天,可能是清明前后,我和同学们骑了自行车去参观了李大钊故居。“那是憨头小时候的家。”回去后我和伯母说。伯母说:“以前我也去过,那还是年轻时当老师的时候。事隔这么多年了,不知什么样了。”那天晚上她讲了很多憨头长大后的故事。她说:“这憨头后来叫李大钊了,虽然才活了38岁,但他的事迹、他的精神,却永远在我们中国人的心里祖祖辈辈地传颂。”

“没有他,就没有中国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就没有今天,中国人会仍然活在跑敌情的时代。”说到这,伯母眼圈红了,声音也变了,我感觉到伯母又想起了她过去那悲惨的岁月。

伯母毕竟是个有知识有文化的人,她自幼有着家庭的熏陶,明白事理,又贤惠,对奶奶孝顺,侍候孩子尽心尽力,对子女常常是孜孜教诲,即使做错了事也从不打骂。在伯母和伯父结婚之前,伯父前妻生了一个女儿,比我大几岁。伯母来了之后,对姐姐非常关爱。后来,伯母生养了三个弟弟和一个妹妹,吃穿都让姐姐优先。等那姐姐长大后,伯母把姐姐送到了伯母的弟弟那里上学。她弟弟那时在沈阳的市教育厅工作,后来是辽宁教育厅的厅长。姐姐在舅舅家上学,后来学了开车,当了司机,结了婚,安了家,每年都给伯母寄钱,每年都抽时间来看望这位慈祥的后母。

伯母病危之际,姐姐已退休,得知病情后,姐姐到家陪了两个多月,每天给她梳头、擦身、按摩,直至其去世。有些人认为后母不好当、难当,而伯母和姐姐之间十几年的相处,就如亲生母女。我从伯母身上见到,她这个后妈待女儿比亲妈还要尽心,而姐姐对这后妈也很尽力。

人心都是肉长的,与他人相处时,每个人都会将心比心。伯母虽然是个普普通通的家庭妇女,但她这种处世为人早已在村中传为佳话。我非常敬重伯母,她哺育了我幼小的心灵,给过我安慰,给了我知识,给了我智慧。伯母虽然不在人世了,但她的音容笑貌却铭刻在我的脑海里。愿伯母安息。

回东北上学

在老家待了一些时日,我与奶奶、伯母等已亲密无间。嬉戏之间,时间过得很快,自己似乎也长大了许多。转眼到了该上学的年龄,我回到东北父母身边读小学。临去学校前,父母教导我要好好上学,好好完成老师布置的作业,只有把学上好了,将来才能挣大钱享福。因为父母经商,一切都把挣钱放在第一位,教育孩子也如此。作为父母,对孩子都寄予了厚望。

在上学之前,我也曾习读过《百家姓》、《三字经》之类的读物。这些是父母上学时学过的,他们背得很熟,闲时当成儿歌教我背颂。上学之前,《百家姓》我已经可以从头背到尾,数数我也可以从1数到100了,甚至九九歌都能背下来,这是当时同龄孩子中少见的。

上学时的语文课本内容我只记得学了一些“山水田狗牛羊”之类的简单汉字。由于有了家教的基础,学校的功课便不算什么了。我每天只是和小朋友们玩。这样,贪玩的习惯养成了,学习成绩自然也不太好。

举家归故里

 到了1953年,我10岁时,父亲觉得奶奶年岁大了,想回家尽孝道,不想在外经商了,于是在那年春天我们一家人回到了老家河北。

老家的学校是由村西一个真武庙改造的。按说我应该升三年级了,可是当时农村的学生年岁很大,三年级的学生有的已是十七八岁,甚至还有二十上下的,班里属我年龄小。而且,我个子也小,大男生能用长腿从我头顶上迈过去,虽然是闹着玩,但我心里很烦,受了欺负很生气。有时候和他们打起来,学习也受到了影响,觉得没意思不想上学了。经过家长和学校的商量,又把我安排到了一年级,因为一年级的孩子和我年龄差不多,我不会挨欺负,但我的学习却是稀里糊涂的。

我们这一家人是三世同堂。家里有奶奶、伯父、伯母及伯父母的两个孩子,再加我们家里五口,那时我有一个妹妹和一个二弟了,大家庭就是十口之家了,确实很热闹。奶奶当家主事,时间长了,也不免有些摩擦。因为父亲是买卖人,对做农活不太熟练,有时候做完活伯父还得重做,有时候还不如不让他干。所以人家就反感,说些不好听的话,如说他“不中用”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