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安阳待了半个月，到了年底，我们就回去了，但我们并不是一起回去的，舅舅让我一个人带着钱先回去。这钱是卖苹果赚的，约有三千块。我有些害怕，自己还只是个十六七岁的孩子，路上带那么多钱行吗？他们见我犹豫，就说：“没事儿，你是小孩儿，人家不会注意你的。”我听后也就放宽了心，说：“行，我拿回去吧。”好在路途不远，坐了一个小时的车，我就到家了。
第二次去天津
冬天天寒，冷库也就失去作用了，于是我拿了工资回到家中，继续幻想今后的生活。1990年初，刚过完农历年，我又去了天津。当时我是和好兄弟海民一起去的，到了一个新的工地，在那做油漆工。虽然有过两次痛苦的经历，但当时适合我们的工作很少，我们别无选择。让我感到欣慰的是，工地上有电烙铁，我就学着村里那人的画法，一边干活一边烫画。
那电烙铁是我在偶然间发现的。那天晚上我下班往住处走，一眼就看到了工地上的电烙铁，我高兴地想：这个烙铁能烙画用。当天晚上，我就找来一张长约60厘米、宽约40里米的三合板，又让海民找来一只铅笔。我先用铅笔在三合板上勾了一幅“嫦娥奔月”的图案，然后将电烙铁插上电源开始烫画。这图案是我从一个酒瓶的包装盒上看到的，我一看觉得挺好的，就拿过来用了。烙画主要靠的是手上的功夫，速度需掌握好，画得慢，线条容易糊，一糊就是一大片；画得太快了，又留不下明显的黑印。虽是第一次烫画，但我并没遇到很大的困难，经过努力，画终于完成了，虽然烫得不太好，但自己还是挺满意的。这之后，我又烫了一幅画，好像画的是孙悟空，这幅画线条比较多，我每次下班回来烫一点，大概用了十天的时间才烫好。
做完油漆的活后，我们又去安了一段时间的玻璃，但是过了不久，我和海民就去了另外一家公司。去的时候，我把之前烫的画也带上了。在这家公司，我们可以自己揽活干，可以多挣些钱。到那后，海民接了一个家庭装修的小活。我们主要是铺地板，贴瓷砖，我虽然以前不曾接触过，但由于我干活心细，第一次就做得挺好的，房主看了也很满意。
一同去的除了我和海民外，还有一个小木匠，他也是我们村里的，名字叫金海。这户人家离公司很远，我们就打算晚上做完活后直接睡那。到了夜里，我们对房主说：“今天太晚了回不去了，我们公司又离得远，我们就在这住吧？”不想，房主说：“不行，我们家还有个十七八岁的大姑娘呢，你们几个小伙子睡这不方便。”无奈之下，我们只能抱着被子到大街上找地方睡觉，后来，我们选定了一家商场的台阶作为我们当晚的床。
就在这晚的前后，我们还遇到了一件事儿。白天，我们下楼吃饭的时候，看到一位卖饭的大爷在路边哭。我就走上前去问他：“怎么回事儿？我看你在这卖饭，脸色怎么这么不好呢？”他叹了口气，说：“哎，小伙子你不知道，我们做买卖真不容易，还受人家欺负。”我们几个人就说：“你给我们说说，看什么事儿。”大爷就说：“我们是卖早点的，对面也是卖早点的，那个卖早点的是当地人，我们是外地来的。他说我们抢他的生意了，就给我们找茬，叫派出所把我儿子带走了。”我一听这事儿，突然想起海民给我说的一个人来，他是公安局的一个领导，我们曾在他家搞过装修。我跟海民说：“咱要不去找一下上次认识的那个公安局的领导，或许他能帮上忙。”
第二天早上，我们从商场的台阶上醒来后就去找了那位领导，跟他说了事情的经过后，他说：“行，别管了，这事儿包在我身上。”大爷的儿子没过多久就出来了。当天下午，那位大爷亲自跑到装修处找到我们，说：“今天我请你吃饭。”我说：“不不不，不去了。”他说：“去吧去吧，你们要是不去，我心里实在过意不去。”听了这话，等到干完活我们就去了。那天晚上，我们每人吃了一碗拉面，最后我们给大爷钱，他怎么也不肯要，说：“你们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我怎么能要你们的钱呢！”
这次装修持续了半个多月，那段时间，我们一直睡在大街上。虽然是夏天，但因为有风，有时候还是挺冷的，我们几个人躺在一块儿，下面铺一条被子，上面盖两条，也不脱衣服。条件虽然艰苦，但我们还是有说有笑的，当时并不觉得日子难熬。有一次，我们在一家店前睡觉，店主也许是怕我们弄坏什么东西，把我们赶走了。我们只好找了一个偏僻的角落躺下，因为边上有围墙，还背风一点。每天我们睡好醒来，都把被子抱走放在装修的那户人家，晚上再抱着出去。好在那几天都没下雨。
这次装修后，我们没接到新活，我就又回到了家。这次在天津，前前后后加起来，我也只待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挣了二三百块钱，除去路费和日常花销，到家时只剩下一百多了。到家时，父亲对我说：“你每次出去都是一两个月就回来，那能挣多少钱？”我说：“爸，我真的不想干这个，我想学画画。”父亲听后，说家里条件不好，没办法让我去学。我说：“没事儿，我以后自己攒钱，攒够了再去学画画。”父亲叹了口气说：“看你能攒多少钱，慢慢攒吧。”
挣钱学美术
学习美术，这也算是我的一个梦想吧。上学的时候我便喜欢在墙上寻找不易被人察觉的花纹图案，后来就养成习惯了，每到一个地方，一闲下来，我就对着墙看。久而久之，这已成了我生活的一部分，遗憾的是，现在的墙过于干净了，很难再看出图像来。自15岁从学校辍学后，我便开始了四处漂泊的打工生活，重到天津时，我已经18岁了。三年来，我无时不刻勾画着心中的梦想，想着画画，每次干完活回来，我心里总是觉得空空的，一直惦记着画画。这三年间，我除了外出打工外，还常在家帮母亲干活，生活虽是忙碌，但我从未丢弃自己的梦。一有空闲，我就在家自己学画油画，父亲见了就说：“小子，别画这东西了。”见我满脸疑惑，他又说：“你学习不好，而大多搞艺术的都是很有学问的，你是成不了气候的，走这行太难。”我听后虽然觉得父亲的话有些道理，但我还是割舍不下，因为我从心底喜欢美术，我觉得成不成功无所谓，就是想朝着这条路走。
但这次我提出要攒钱学美术，父亲也没制止，也许在心底，父亲已慢慢支持我的想法了吧。但对我来说，这只是一个模模糊糊的想法，至于具体的路径，我却想不出。那时，家里已买了黑白电视，有一天，我见电视里在播报邯郸的一个土元养殖基地，我觉得这是一条致富的途径，便同父亲说了自己的想法。父亲听后说：“不行，你根本养不了那东西，人家养得好，你不一定能养好。”我说：“爸爸，我就试一下。”父亲见我主意已定，就没有再阻止。
后来，我、二哥、二舅三人到邯郸的养殖基地去看了看，学习他们的养殖方法，并想同他们合作养殖。去的时候，二舅带了800块钱，我拿了400块钱，这400块钱中有我挣的一百多，其余的是家里给的。我们与对方签了合同，付给他们1000块钱，算是土元仔的钱，由对方负责孵化，孵化好后，我们再将小土元拿回去养。土元需两个月的时间才能孵化好，所以在我回到家之后，父亲说：“趁这两个月的时间，你再出去挣点钱。”我也正有此意，就说：“好啊，我去看看有什么能挣钱的地方。”
我有一位邻居在邯郸工作，专门给火车装卸铁块，经他介绍，我去了邯郸。这次，我一共干了40天，这40天是我这一生中出力最大的一次，就如同劳改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