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后，我鼓起勇气对父母说：“我不上学了，实在是学不下去。”这次，家人没有再责怪，因为他们知道我是真的学不下去了。之后，他们问我以后做什么，我说想学画画。父亲听了后说：“这不行，很多画家就是穷死的。”
去天津打工
初中上了不到一个学期，我就回家了。有一天，邻村的一个工头来我们村找人去天津打工，我因闲在家中无事，就想和好伙伴海民和新海一同去。工头说我们的工作主要是刮腻子，刚开始工资可能会低一点，熟练之后就高了。我父母听后也没说什么，这就表示同意了。
那年我才十五六岁，过完年，我就同伙伴们一起走了。那是我第一次出远门，想着以后很长一段时间都看不到家人了，心里有些难受，但同时我又为能看看外边的世界而感到高兴。离开家那天，母亲送了我，给我装了几个煮熟的鸡蛋，不断地嘱咐我“出门在外多小心”，并说：“自己一个人在外多长个心眼儿，干危险活儿的时候别摔着、磕着了，有事就给家里打个电话或者写封信。”母亲说的这些，我当时并没有很放在心上，只是想着后面的旅程。我们几个人的行李很简单，就一床被子，里边夹着衣服，外边包着床单。母亲送我到临漳，见我上了汽车后才回去。我们先是坐汽车到邯郸，然后在邯郸坐火车去天津。坐上火车那一刻，我偷偷地流下了眼泪。
整整一夜，我们都是在火车上度过的。我们坐的是硬座，夜间无聊时，我们就靠打牌或是下象棋消磨时光，后来太累了就睡了一会儿。9小时的火车旅程终于结束了，到天津时，天刚刚亮。到站后，工地方面的人就叫车把我们拉到了施工处。
工地上是几座新起的楼房，周围乱糟糟的，西边有一排平房，那就是我们住的地方。宿舍很简陋，铺几块砖，搭几条木板便是床了。我们往木板上铺上床单，然后放上被子，就算把房间整理好了。我们住在那排房子的北边，附近有一间屋子可以做饭，算是厨房。安排好了住处后，施工方让我们每人买一把铲刀和一个抹子，工具下发后，他们把钱数记在账上，以后从工资里扣。第一天我们没干活，领到工具后，我们在周围转了转，熟悉了下情况，然后就回到房间休息了。
第一天晚上，大家都睡不着，可能是不习惯吧，再一个是因为床板不平，硌身子。这时我有些想家了，心情很复杂。房间很简陋，漏风，又因为是初春，风“呜呜”地刮着，不时地从缝隙中灌进来，我们冻得挤在了一块。
第二天天还没亮工地的人就把我们叫醒了，让我们喝点粥，吃点馍、咸菜，然后就把我们叫去干活了。我们没有工服，也没有安全帽，就穿着自己的衣服，拿着铲刀、抹子和小桶就去了。在小桶里和好腻子后，我们就一点点往墙上抹。起初，我抹不匀，把墙抹得一块一块的，不过我学得还算快，三四天的工夫，我就得心应手了。干活时，我们两个人一组，一整天干着同样的活，这活虽简单，但也需技巧，有些人掌握不好方法，学上半个月还是抹不好。
上班第一天特别累，一天下来，手上都是水泡，手腕更是疼得受不了。第一天，我们几个孩子同在一间屋子里工作，到中午吃饭的时候，我们才干了没多少。碗筷同样也是工地发的，也要从工资里扣。第一天中午，我们吃的是面条，吃多少没有限制。因为干活累了，所以我们吃得很香。吃完后，我们休息了一会儿，其间大家坐在一起谈了谈这半天的体会。下午还是干同样的活，直到天黑，我们才下班回到宿舍。吃完晚饭后，我们就在宿舍打打扑克，下下象棋，因为工地在郊区，周围没有什么可供娱乐的地方，我们就一直待在宿舍。
干活的时候，我们为了能轻松些，就唱唱歌。我一边干活一边唱，周围人也都挺喜欢听我唱歌的。那时流行电视剧《西游记》及《雪山飞狐》的主题曲，我就给他们唱这些歌。我们一周休息一天，有一次放假，我们去海河边捞贝壳。河边贝壳很多，我们捞了满满一袋提回宿舍。但我们都不知道怎么做才好吃，有个河南老乡见了，就说：“我会做，我做给你们吃。”等他做好后，我们邀他坐在一块吃，我觉得挺好吃的，就是有点腥味。我们之所以想着自己去捞贝壳吃，是因为工地的饭菜太差，整天吃同样的东西，我们早已感到厌烦。
我在工地养了一只小猫，那是我在一大堆烂钢筋里边找到的，一共有三四只，我捉了一只回来。逮它的时候，我还被咬了一口，手都流血了。从此，我就把它放到一个小箱子里养着，吃饭的时候喂它几口，渐渐地，它长大了一点。
工地的活很累，几天后，我的手都拿不动抹子了，用不上劲，皮肤也烂了。做了不到一个月，我们就不想干了。我们向老板去要工钱，他却不给，说是不管什么时候来的，到年底才能结工资。我们也不示弱，不干活了，就在工地上待着，到吃饭时间了就去吃饭。后来一个人找到我们说：“你们这样不行，给你们路费，你们回家去吧。”
我们领了钱后就坐火车回家了，我同时也把那只小猫带了回去。当时，工地只给了我们每人50块钱，说是不干到年底不给钱，“以后你们别想再要了”。我们虽不服气，但急着想回家，也就罢了。但回家那天我们还是挺高兴的，因为来的时候就没想着要挣钱，就是想来天津看看。回家前我没跟家人说，而是直接坐火车到了邯郸，然后又坐汽车到了临漳。到村口时，天已经黑了，我们便各自往家里走去。路上有人问我们：“你们这几个孩子怎么回来了？”我就说：“不给他干了，干活不给钱。”我一进家门，母亲就吃惊地问道：“老三，你怎么回来了？”我说：“妈，太苦了，我受不了那个罪。”母亲嘴巴嘟囔了一下，像是在说：“不吃苦能挣钱吗？”后来，母亲又说：“回来就回来吧，在家好好想想以后要做什么。”
到家后，我心里觉得很舒坦，想：终于到家了，明天可以不用早起了，好好睡一觉吧，休息几天。
饭店做杂工，决心要学画
我在家待了一两个月，平时就画点画，或是想想以后要干嘛。其间，母亲对我说：“你既然不愿上学了，要不去学点东西，要不就在村里给人家干点活。”我有一个远房叔叔，比我小两岁，他让我陪他一起去临漳的一个饭店打杂，说是一天能挣五块钱，平时就刷刷碗，扫扫地，端端盘子，而且不用早起，同时还能学学厨艺，就是晚上有些客人说不定吃到什么时候。我听后觉得挺好的，就随他去了。
在饭店工作，住的地方也不太好，房间只有六七平方米，很简陋，我和远房叔叔睡在同一张床上，好在房间不冷，被褥也不用自己带，是老板提供的。因为是在饭店，所以吃得还挺好的。饭店工资一月一结，我在那干了两个月，一共赚了300块钱。发了工资后，我在街上看到有卖电褥子的，一张18块，我就给母亲买了一张，我因为上班不能回去，就让一个来县城办事的邻居给带回去了。我自己花钱很少，后来回到家中，给了家里200，自己口袋里只留了二十几块钱。
在临漳，除了每天工作外，我也常去县城转转，因为年龄还小，有时候就跟叔叔逗着玩，叔叔也好动，经常在饭店门口比划几下拳头，练练功夫。有一天，他照样在门口练了几招，然后我们骑着三轮车去倒煤渣。在回来的路上，我们碰到了两个男孩，他们叫住我俩，对叔叔说：“别走，看你小子还会两手啊，来，跟我练练！”他对付一个，我对付一个，我们“切磋”了起来。我的对手一直打不到我，因为我挡得很到位。后来，对方累了，对我说：“怎么打不着你呢！”说完，他就叫了他的同伴一起走了，见他们走远后，我们也就回来了。回到饭店，我问老板：“你们城里的孩子怎么也找人打架？”老板笑了笑说：“肯定是你们白天在那比划被人家看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