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学校里见得特别多,什么活动都有。苏联专家顾问经常到我们那里去做报告,讲军事活动什么的。我是替班当教员,就是人家正式的教员缺课了没来,病了或者怎么的,我们这些替班教员得去顶上。平常就是写教材,找资料,完了下去调查,各个基层的教学都得去。主任哪儿忙得过来,还有个副主任,这个人现在在故宫博物院里。那个主任后来升到军委文化部当副部长,犯错误了,回浙江。他招文工团时快40了,就跟我一屋的一个同学结婚了。最后你知道怎么样,他劳改去了,两人动枪了。原来他在家乡跟一个文工团19岁的,上海浙江那边的,姑娘又漂亮,跟人家同居还有孩子了,我同学气不过就拿枪要杀他。
结婚经过•浪漫情事
我们十个月过程里遇到过雨天,也遇到过雪天,四季大概有三个季了。有一次,他又约我在新华书店相见,我就去了。一看要下雨了,没掉雨点儿,我说这天出去干什么。他说好不容易换了班,平常值班,我跟人家有孩子有家属的大夫换了,我替他值班礼拜天陪你出来玩,你要不来或者回去了就白换了。说走就走,石家庄当时刚解放,都是从废墟上面建立起来的,就有两个国营的单位。一个新华书店,一个百货公司。都是简易的房子,都是铁棚子似的,大的是很大,但是挺简陋的。没开门,结果他就说咱们往西走,石家庄很有限的马路,西边就是大野地,不是菜就是庄稼地,这时候就掉雨点儿了,我说回去吧,下雨了没拿伞什么,他也说走吧。
我们就往东去,那边离火车站近,也是新建设的。后建的暂时都是能利用的。在那待了一会儿又往下走,往东去也是农业种地的地方,没有什么人家。又往我们原来那边住处走,就是往北了,走了又是马路又是什么都有了。转来转去到南边,都是郊区,没有什么人,雨越下越大了。我们索性就把军装脱下来顶到脑袋上,这让纠察看见不就挨纠,他说这就是伞,两人就顶个衣服遮着走,找个地方去躲躲。他说你在北京上高中,看过美国大片吗?我说怎么没看过,那时候北京的学生有几个不看美国片的,那时候都是中文字幕配原文的。他说你看过《雨中情》吗?我说看过,他说我就爱看这个片。他说那女孩子在舞蹈学校宿舍追到那,外边下着雨,把伞扔了跳舞,我永远忘不了。我说你可够疯狂的。
到了冬天,我在宿舍,那时候都工作了,我跟另外一个女同志我们俩一个房间,我能起早,我不睡懒觉,我现在也是。我一看外面雪那么大,都很深,我说这空气好就把窗户打开了,在那儿看雪,那个女同学就说,你起这么早干什么?是不是又约会去?我说不是,这么大雪谁出去,我说今天天气真好,她说你要冻死我啊,把窗户关上。我说我得出去了,出去院里所有的人都没有起来,就是收发室有几个战士在打扫路,我就顺着路上图书馆了。
图书馆也老开着门,到了那去我想给他打个电话,今天不能出去了。我刚进图书馆,战士在外面扫雪的一群人说史教员,刘大夫来找你了,我说这么大雪跑来干什么。一出我们的院门,那时候住的民房,一看外头的路都没有人扫,特别深的雪,他从那走过来,他说快出来,咱们出去玩。我说这么大雪出去干什么。他说这天儿出去才有意思。我说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他说你快去,我说我也没带手套围巾什么的,我回去拿去。他说用不着就这么走吧。我说不,我就回去拿手套和围巾,又出来了。
我们司令部的那边有一个人民公园,那个人民公园挺大也挺好,我俩就顺着宿舍区,往前走再往左拐,往人民公园的方向去。路上那么深的雪,都没有脚印,就我们两个人。他拉着我,我们两个在雪地里走,他就转过来倒背着走,他说咱们数数脚印。我说干什么数这个,疯子才这种天气出来,哪有这样的。我们就到了公园门口,可能晚上都没关门,大铁门开着,雪那么深,一个人都没有。园林工人也没有去的,我们一进门就喊,就举手叫,高兴地往里头走,喊叫声回音都有了,让附近人听见以为干什么呢。
到了一个亭子那里,那个亭子座位上头有很厚的雪,就拿胳膊给呼啦了一地,坐那儿了。也不知道冷,哈气挺大,帽子也摘了,棉袄也脱了,里边穿了一个挺厚的毛衣是深蓝色的,是堂姐姐从北京刚寄来的——说冬天来了。他们家在山东,就是叔叔家在北京,堂姐会做毛活,就给织了个毛衣,上面还套一个古铜色的背心。他说看我这家底全都穿来了,我一点不冷,你冷不冷。我说我不冷。他就跑到亭子外弄个大雪球,我在亭子里他就往我身上打,他说出来打雪仗才好呢,我说我才没你那么疯呢。
既然玩就打吧,我打不过他,我竟挨打。我说不跟你玩了,我到亭子里待着。他进来就说,我第二次跟你说了,咱们该打报告了,咱们认识这么长时间,老八路三天就结婚,你让我等到什么时候?我说我现在思想也矛盾,我跟你讲我来参军是想上大学,因为招生的时候说上一年政治,上本科四年的医科,后来给我们分配又变卦了,我心里特别不舒服,结婚这个问题还没考虑。他说你跟我在一起这么长时间,怎么回事?我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也不是我一个人的事,你也有责任。你要老不纠缠我能跟你在一起吗?他说咱们相识十个多月了,还考验我什么,还了解我什么?我说我不是了解你什么,不过我跟你讲,即便是要结婚,我还得征求我父母的意见,我们家父母对孩子婚事的问题也挺严肃的,我说我给家写封信,问问。另外我介绍一下你的情况,你把照片给我一张,我寄去让我爸爸妈妈看看你的尊容。他说那行,就给我了。
我父母那时候给我回信了:现在解放了,家境也不如过去了,你也大了,婚姻问题我们现在不能说像过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也不能那么做了。你自己掌握,看看人家要是人品好,各个方面你喜欢就自己做主。后来我父亲看了照片,他开玩笑说:“我这个姑娘的眼睛就不大,找个女婿眼睛也不大,生个孩子成豆眼了。”我回来给他看,他说原则上没问题,就是眼睛那没办法,长不大。
就这样回来到了三八妇女节脱了棉军装,我们五一才发单衣,他说打个报告,两人通过了。打报告交医院里的政治部门就是管组织工作的,送到校本部,由组织部审查批准就可以结婚了。后来我们就批下来,大伙儿说快结婚吧,我们说不行,我们不能跟老八路一样,就这样糊里糊涂地就结婚了。我说我们就算不庆贺也得过得去。后来领导说,现在的时机挺好,三八以后暖了。我等五一发新军装,我发的苏联式的军装,女同志都是裙服,男同志是军裤,干部是四个兜,战士是两个兜没有皮带,都是大沿儿帽,这不是挺洋气的,结婚照个相。
五一也没发下来军装,拖到五月中旬,就正式举行婚礼。举行婚礼时,我们单位同志们送了不少东西,那时候送什么?毛选,毛主席的塑像,就是镜子多。有红喜字的镜子上都用红签油笔写的赠送什么的,再就是牙具、洗脸盆,都是生活用品。那时候都没钱,干部津贴也有限,就发点零花钱,女同志送的卫生用品比男同志多一些。
这时候我们家里给我寄了一百块钱。我爸爸说现在太寒酸了,不像过去你姐姐结婚有嫁妆什么的,爸爸没钱了,生活也不如过去了,拿这点钱你喜欢买什么就买点。就在这之前,我就准备好了,拿这一百块钱买了两个被面。他也买了两个被面,石家庄出棉花,给加工弹被套,买的没有缝的漂白布。我们指导员知道我要结婚了,他家有保姆,说让保姆给做,后来家属说,保姆是什么情况也不了解,找个可靠人给做,就请老八路老首长的老婆,都是老八路有孩子的,又有儿女的,让她给做。
人家帮我们做了两床被子,他也做了两床。那时候百货公司刚有软缎的,我的是一个水绿的,一个浅粉都是软缎的,他是一个天蓝的一个花的。我做了四个枕头,还买了一个上海的大方格的床单——那时候上海解放前最有名的床单,我买橘黄和白格的,他买天蓝的白格的,没商量买大方的,因为百货公司就那些东西。大家又送了不少毛巾,枕巾什么的,也就这样算是挺不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