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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苦难中走来--王德禄回忆录 第2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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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收养了一个女儿

后来嫂子他们又收养了一个7岁左右的女孩叫小霞。嫂子没生过孩子,不懂得怎么疼孩子,那女孩经常挨打挨骂,也常受委屈。我和爱人好好和嫂子谈了谈,规劝了她一番。我们还曾把小霞领回丹东照顾了一段时间,等嫂子脾气好些后,才把这个孩子送了回去。

小霞曾和我讲过她小时候的事。原来小霞也是个没妈的孩子。亲妈在她6岁时候去世了,家里还有一个大6岁的姐姐,爸爸又找了一个媳妇,后妈对她们非常不好。但是孩子们懂事,从来没在爸爸面前说过什么。

她爸爸白天到矿上上班,下井工作一整天。后妈对她们不好,她白天基本不敢在家待着。小霞白天出来逛,在矿区附近的山坡上拣点吃的,等着她爸爸回家。她姐姐当时已经13岁了,被后妈送去附近工厂里当童工。有一次她姐姐下班了,带了点东西给她吃,四处找寻却找不到,跑去问后妈,妹妹哪里去了。后妈说:“出去玩去了,没在家。”

其实是后妈把她卷到被褥里企图捂死她。东北人家里都是火炕,白天当枕头一样卷起来,晚上被子褥子翻开了能直接盖着睡觉。那时用的双人枕头至少都有50厘米长,里面装满了荞麦皮,有时候也装些小米糠,一个枕头少说也有六七斤重。枕头和一床被褥的重量,对于刚刚六七岁的小女孩来说,还是足够致命的。

她姐姐急得到处都找不着,结果在屋里看见被子在动,她心想妹妹可能被憋在里面了。她姐姐挺有心眼,赶紧报告了居委会。居委会的3个老太太一听这情况,赶紧向她们家走。

到了那里,3个老太太厉声问道:“那孩子没在家哪去了?!”

她后妈嘴硬,还说:“出去玩儿去了。”

这时候被子突然动了,但就是不见人出来。有一个老太太一下子爬到炕上去,三下两下把枕头拿下来,被子也给翻开了,小霞这才出来。居委会的人把那个后妈好好数落了一顿,说:“你不能这么狠心憋死孩子,你这样憋死孩子,是罪过,她死了你也得去派出所!”,骂完后,怕小霞再出什么危险,便把小霞领走了。

领走后居委会的人琢磨,如果谁家没有孩子就把她给谁家,孩子才能有条活路。这样她们把小霞送到了我哥哥家。送到家时我哥哥还没下班,我哥下班了一进屋,居委会的这几个老太太把事情和他说:“这个孩子你收养着吧,你没有孩子,你正好救她一命。”

我哥哥看见孩子在炕上坐着,就去问她:

“你是谁家的啊?”

“我是XX家的!”

“你怎么不回家啊?”

“我不想回家。”

我哥哥说:“等我一会儿把你送回家啊。”小霞拼命往屋里跑,死活都不愿意走。后来我哥哥就把她留下来养着了。

我哥哥把这个女孩养大了。小霞很懂事,也挺有出息,后来考上了大学。她找了挺有本事的丈夫,大学毕业分配到本溪市保险公司,现在在本溪保险公司当二把手。我哥哥退休后一直领着矿上的养老金等,还有他去世后我嫂子领的抚恤金,都是他女婿给办的。

2006年,我去了一趟本溪,也去看了看小霞她们。家里过得挺好。那次小霞跟我说,她一直记得小时候来丹东到我家住过的那段时间,很感激我和我爱人的照顾。到了本溪时她来火车站接我,见了我直哭,虽然我嘴上说:“别哭别哭,高兴还来不及呢,别哭了”,其实我心里的感动绝不少于她。

哥哥和老嫂子来北京

哥哥的原配,我那个老嫂子于1980年3月去世。后来哥哥又找了一个老伴,也是农村的。这个嫂子性格好,脾气很温柔。因为距离甚远平时见不了面,我经常跟哥哥写信。原来他矿上很困难,工资常常扣着不发。他生活上有困难,我时常寄钱帮助他。隔段时间我就给他寄去二三百块钱,也是尽我最大的能力帮他一把。

2002年,我邀请他们俩来北京玩,来看看天安门,四处逛逛。他们来了以后,我三女婿开车带着他们,到颐和园、香山、故宫、天坛,还有八达岭长城,这些他们没去过的地方,都领着他们去逛了逛。那次哥哥到我家住了大概四五十天,之后我又把他们送回了老家。哥哥这次来,很羡慕我在北京的生活,回去后对我也很放心。

哥哥是在2007年年底去世的,在他病重时我回去见了他最后一面。哥哥这一辈子,吃亏在没有文化上。小时候家里穷没钱上学,本来在部队他还是连长一级,复员时按正常情况能安排当个中层干部,甚至好点的能安排到处长级别的工作。他没有文化,只能到煤矿上搞安全检查,做小职员的工作,一辈子也只能在煤矿上干了。

人生感悟

不知不觉地一辈子就这么走过来了,今年我都82岁了。现在想来,这一辈子我的命够苦了,小时候什么苦都吃过,中国有句老话,叫“艰难困苦,玉汝予成”。其实,人生吃点苦不是一种不幸,反而是一种财富。为什么历来成大器者多为贫家子弟?为什么我们党能在那么艰苦的环境下取得革命的胜利?“家寒出孝子,苦难砥精神”,蕴涵着许多鲜明的道理。

我感谢所有的苦难,苦难就像是我人生一直相随的老师,让我逐步成长和成熟。现在的我像是风雨过后的彩虹,有一个美满和幸福的晚年生活。我有6个子女,都很孝顺。吃穿都不用发愁,有病了和孩子们一说,开着车就带我们去了。老伴去看病,到城里大医院挂一个专家号就得三百多块钱,孩子们都抢着掏钱。

现在我们的身体也还行,生活基本上都能自理,我也知足了。虽然我自己没有太大的成就,平平常常地过日子,但是我觉得这样也挺好,平安是福。退休后平时都是和我老伴一起生活,孩子们在过年过节的时候都回来聚一聚,这一大家子其乐融融。

说起来人生在世,尤其是像我们这一辈人,经历了无数风风雨雨,深刻体会到活着就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古人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父母给了我生命,我就会好好珍惜,认认真真地活一生,认认真真面对人生的一切失意和坎坷。虽然说人总是要死的,总是要走这个过程,但是活着一天就要做一天的事,活着一天就要有一天的追求,一定要保护好自己的身体,开开心心地过好每一天。

回想这份回忆,回想曾经走过的历程,回想这本书的始终,我感慨良多。写下这些,不为任何利禄,不为任何功名。当家人和亲朋好友看到;或当我终老后,子孙后代看到——能够知道我——他们的父亲,他们的爷爷,他们的太爷爷经历过怎样苦难的日子,懂得为了生活我曾付出过什么,则我心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