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后,我找到二爷的孙子张新海商量这件事,他也觉得可以,于是我们约好过些天一同去。那几天,我都是骑着自行车去干活的,早上过去,下午再骑回来。这是一辆山地车,买时花了我四百多块钱。这是在我结婚前一年买的,用的是画玻璃匾所挣得的钱,此外我小妹还资助了我一些。
那户人家是一座二层小楼,有一个院子。干活那几天天非常热,我们就像进了蒸笼一样。我和新海在楼里刮腻子,不一会儿身上就全湿透了,汗水直往下流,好在辛苦没白白付出,干了约一个月,我们各自分得了五六百块钱。
在那之后,我又陆陆续续接了一些小活儿,每次不过一个月或者半个月。
生活艰难苦痛多
1997年11月10日(丁丑年十月十一),儿子出生了。为了照顾爱人和孩子,我就没再出去找活,只在家画了些画。这一年,我外出所挣的钱不多,在家也没接到大的活儿,再加上儿子的出生,生活就更加困难了。我记得那年我们只吃了5斤油,最困难的时候我们一天三顿都吃咸菜,一年下来没吃过几斤肉,只在过节的时候吃一点,平时,我们中午常只吃点白菜或是腌菜。
那段时间,生活虽然困苦,但我们并没有像父母兄弟或是亲戚借钱来改善生活,爱人是个挺要强的人,不愿让外人知道自己家过得不好。我天天在家待着,心里觉得很不好受,每天向妻子埋怨自己说:“你看我真没本事。”有时候,爱人就搂着我哭,暗暗地说:“过这日子太苦了。”我想再次出去打工,但爱人和孩子需要有人照顾,况且找不到正儿巴经的活儿,也不知道去哪儿,更不知道能不能赚到钱。在家又很少有人找我画画,也挣不到钱。我只能每天在家默默地在鸡蛋上作画,没有收入。
那段时间是我人生中的一个低谷,但一动笔画画,我还是能静下心来。我一拿起笔就入迷了,有时候爱人在一旁叫我吃饭我都没听见。而且,晚上睡觉时我只要一闭眼,脑子里面就全部是画。我整天在家中画画,持续时间最长的一次是从吃完早饭开始画,一直画到深夜,中午都没吃饭……虽然我的生活陷于窘迫,但在创作方面,我却收获了不少。
那段日子虽然苦,但我的绘画技艺有了很大的提升。在蛋壳上作画时,我已经可以很好地掌握笔墨的浓淡了。我不用外出写生,屋内便有很好地“山水”。我家的屋子一遇雨季就漏水,我曾上房修了许多次,但还是漏。天一下雨,雨水就顺着墙往下流。由此,墙上留下了一幅幅美丽的“山水画”。这样,我就顾不上屋内的水了,而是专心端详起墙上的“画”来。我仔细看着,幻想着墙上的景致,然后把它画在蛋壳上。无论是水流的印迹、污渍,还是因石灰剥落而产生的疤,我都看得特别入迷,把它们想象成一幅幅美丽的画。 我常常会在半夜醒来,脑子里清晰地显现出一幅画来,我怕这画面消失,便赶紧起来,找来笔和纸将脑中的画面描画下来。那几天,或许是因为大脑高度紧张,几乎每天晚上都有一幅神奇的画面钻入我的脑海之中。
生活贫困,我又痴迷于绘画,对于爱人,自然是照顾不周了,但爱人对我并无埋怨,反而对我说:“我会嫁给你,就是因为喜欢你这样手艺。况且,你人品也不错,不抽烟,也不喝酒。”见她能这般体谅我,我心中充满了感激。但与此同时,我更觉得愧疚了,因为自己挣不到钱,没本事养家。爱人知道我的心思,就安慰我说:“慢慢就好了。”她一直安慰我,支持我,不曾有过一句怨言,虽然日子过得清苦,但是我们不曾发生过矛盾。
因为这一年入不敷出,我们年过得也很节俭。村中的大多数人家,过年往往要花上五六百块,而我们只花了百来块钱。人家过年都要买上几十斤肉,而我们只买了两斤,我们其他菜也买得少,只是随意添了几样。至于新衣服,我们一件都没买。但他人并不知道我们年过得如何,因为我们辈儿小,来我家拜年的人少。那年正月,我和爱人去岳父岳母家拜年,我拎了些鸡蛋和水果过去,但当我们回来时,他们返还的东西更多。虽然我爱人不在娘家说我们的生活如何,但二老也能看出来。岳母递给我们一些钱,说:“这钱你们拿着,在家吃好点,不要那么节俭,什么都不买。”这钱我们自然不能要,但对于二老的深情,我一直心存感激。
外出打工忙,闲时搞创作
1998年春,刚过完年不久,我就又去天津打工去了。这次我是和海峰一块儿去的,其间发生了几件事,让我至今印象深刻。在那,我们依旧是刮腻子,三四个人包了一层。干活时,另外一个工地的工友掉入了电梯井,摔死了。这件事我如今想起来还是挺后怕的。我们所工作的地方都是未经装修的高楼,有24层,当时还没有安装电梯,一眼看到电梯口,像是一口井。或许是由于楼道太黑了,那人一拐弯不小心踩了空,而且电梯口没有挡板,所以他就摔下去了。这事儿发生之前,我们也常常在电梯口来来去去,从没去注意过。这以后,我们也倍加小心了。我们每天都要扛着一大桶腻子上几十层的高楼,背着走上去,因为发生了这件事,我们干活时也就更加注意脚下了。
过了一段时间,这件事渐渐淡去了。我们的生活也渐渐趋于平静,我整天干活,有时哼些小曲,下班回来就下下象棋。至于绘画,我虽然一如既往地喜爱着,但并没想过要靠它去挣钱或者是成名。我只是将它当作一种爱好,而打工却成了我的主旋律,因为此时的我不再是当年那个年轻的小伙子了,而是妻子的丈夫、孩子的父亲,我要打工赚钱,养家糊口。我对绘画只是单纯地爱着,并没有在它之上寄托更多的东西。
工程快要结束的时候,家里来了电话,爱人说自家的新海媳妇喝农药死了,她自己一人在家很害怕,让我回去。我心里一直想不通那人为何会喝农药自杀,那是我自家哥哥的妻子,也是我嫂子,我见过她,对她印象挺好的。听爱人说让我回去,而工地的活儿也快完了,我就回到了家中。回家后,我就在家陪着爱人,有时间了也画点画。
我在家待了好长一段时间,2000年的一天,海峰对我说:“咱们一块儿去天津打工吧,你媳妇去工地做饭挣点钱,顺便还能看孩子。”当时,儿子已经三四岁了。我想反正在家也是闲着,还不如外出挣点钱,就带着爱人和儿子去了天津。离开家之前,我把家中电视机之类的值钱的东西都搬到别人家去了,然后锁了门。
孩子在那不习惯,也许是因为水土不服,老是拉肚子,每天都哭。后来多亏了我们村的一个工友,他想了一个“偏方”,这才使得孩子的病好了。爱人也住得不习惯,说要回家。我留她不住,就让她和一位工友一起回去了。
爱人走了后,我下了班就做些小东西,以排遣寂寞。有一回,我听说一个木工在给一个电视剧剧组做道具。我一听就来了灵感,就想:我何不用木料做条小船?在脑中构思了几天后,一天,我拿了两张三合板,用尺量了下,在板上打了几道印,然后用壁纸刀开始剌,剌出小船的两梆。后来,我又用剩余的木料做了船头、船尾及船舱。每天下班后我就做一点,一共花了我半个月的时间。
一开始,我是想做一条古式的乌篷船的,因为做出来后自己觉得不满意,所以就改了。改完后的船只,船体更复杂,船舱上面有座两层的小阁楼,阁楼里面还可以放东西。此外,我还做了两个船帆及一个底座。但我做的时候也并非一帆风顺,在用气钉枪打钉的时候,不小心扎了一下手。一些做木工的或是刷油漆的工友见到我的作品后,都称赞说:“你不是木工还做得这么好!你是怎么想的做这东西,做得这么漂亮?”有个木工就说:“我也做一个。”但他没做成,因为比例不协调,不好看,最后他把那船给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