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淀区跟丰台区有一段距离,一辆车大伙儿又唱又叫的,我们胜利了。来了以后,一看新房子都是干净的,没有东西。人家说:“让你们住空房多不合适,这边家具来了就还给他们”。 随后300床位编制的人也都过来了。
我爱人从长春学习回来,就在八里庄304医院工作。304的前身是原来延安中央机关的门诊部,后来门诊部的人随着毛主席到了北京、阜平。后来成立了中华人民共和国,门诊部的人就给中央的守卫部队看病去了,就在香山大油庄,他们住在香山的一个别墅,有30张床位。后来随着国家的建设,这些门诊部的老革命被重用了,都提升为各部门的领导,这30张床位的医院就等于没有人了,最后就在八里庄建立了304医院,跟海军医院、空军医院一样都是总字号的。海军医院那时候给300张床位,304也是300张床位。结果总后管财务的人犯了错误,他给空军医院多写了一个零,批的钱就不一样了,空军医院就在钓鱼台那里建立了空军总院,比304医院大一倍。海军医院在甘家口往下白锥子有300张床位,三家医院都在一条路线上。
后来又发生了一些变迁:以304为中心,304、308两个医院扩建到公安军总医院的一个医院——那时院长、政委都是双份的,一个医院一千多张床位,那么多领导。但到了1958年,整编了,把两个医院留强去弱,变成一个医院——公安军总医院。大跃进时上面动员大伙儿支援北大荒,北大荒没有医院,北大荒是军垦。于是党团员带头儿,大家报名,都写大字报申请支援北大荒,党委批准了,所以304医院整编时弄到北大荒一部分人。
公安军总医院领导人是罗某某——最后调到总参当总参谋长,就是管整个的公安军。实际上他也没怎么管公安军,公安军主要管理人是他下属的一个政委管理,叫李某某。长征有一部书写的《气壮山河》,就是写他的经历。他是二次长征,跟张某某闹分裂的那段儿,他在张某某的部队,但是没听从张某某的指挥,他们这帮人二次长征,跟毛主席见面了。罗某某兼我们政委,他算第一政委,管解放军总参谋长,还管公安部的部长,哪儿有功夫管公安军那么多事。结果公安军的建立全是以志愿军为基础,所以我们司令部、政治部,这部那部全是打仗回来的领导,这些人就都任命了。
公安军干什么?那时候管边防,就是全国边疆的守卫部队,怕越境。成立各个总队,派去的总队长有的是志愿军,有的是老八路。那时候特别是南海这一带,福建台湾这边经常偷渡,蒋某某反攻大陆,派的都是训练有素的特务。咱们这个军队就跟他们拼,跟他们打、抓,我们医院就接收公安军的伤病人。
比如有一个小战士叫叶某某,在福建,没多久就把他送来了。他跟武装特务打,都是水贼,游泳过来的。小战士是福建人,又瘦又小,别人巡逻走了,他站的岗位,特务认为他弱,能偷渡过来。没有想到这个孩子往死了拼,特务分成两拨,一拨特务喊叫的时候,另一拨特务就给他全身不知道扎了多少刀,总队都没法救他了,直接送到我们医院,外科缝了一天一夜,全身是口子。他命大,没伤到内脏,伤的都是肌肉,皮肤,骨头也没伤着。有的血管断了,就给缝合上了。大伙儿说:“这孩子这么小,这么弱,能跟武装特务拼,多了不起”。后来他成为了先进人物,全国各个边防部队都让他给做报告。西藏的战士也来我们这儿了。
我夫妻俩那时候就都在公安军医院,我爱人在传染科当主任——300张床位的科主任,我到了医务处。因为1955年实行军衔制,政工干部都得到专业地方,女同志都不留。后来因为照顾夫妻关系,又知道我干什么都可以,也不计较名誉地位、升官发财的,上头就说我到行政部门可以留下。我想能照顾孩子和大人就得了,也不计较个人得失,于是我就到了医务处。我桌子上有六部电话,天天从全国各地打来,忙得不得了。总的来讲,在304待了九年,这九年没有闲过。这说明什么?说明外围的边防紧张,外边的国家跟咱们也不是太友好,也是想来骚扰我们的,像缅甸。那时候边防部队非常重要,我们这个医院,为边防部队服务了大概八九年。
1960年林某当上国防部长把彭某某撤下来。林某跟毛主席说:“部队必须非常无产阶级化、非常战斗化,非常这个,非常那个,于是就需要清理部队,说部队不纯,外边的敌人来骚扰都跟部队内部有关系。说要清理阶级队伍,得从内部查。一查我们医院大学生毕业的,哪个家里也不是真正的无产阶级,上中农都少,农民也少,大部分都是知识分子家庭,资产阶级家庭,或者是地主家庭培养孩子从小学到大学,再到留学什么的。我们医院还没有留学生,都是大学毕业的。一审查哪个都不够无产阶级,也不够非无产阶级。这就开始清理阶级队伍,开始整编了。
整编干什么?提升老八路,从小入伍的,像当卫生员出来的,那样的领导现在都是主任一级的,就提升当院长。这些老八路也没有做过什么真正的贡献,因为他文化技术低,从解放后12岁的卫生员小八路,一直进修学习,到西医院、中医院学完回来还是没有什么能耐,就当一个高干病房的主任,但一下升成院长了。都一样的级别,一样的科室,我爱人是300张床位的主任,一年忙到头,但是让他还在那当主任,没法升。
在四川的医院
后来政委就跟我爱人谈话说:“反正咱们现在还属于公安军的总医院,下边各个总队都有医院,你随便选一个你喜欢的省城,到那儿提升你当院长”。他说:“我哪个也不喜欢”。我当时挺生气的,咱们折腾来折腾去,现在把咱们开除北京了,我说:“咱们就不去,就当主任,他当他的院长你当主任,有什么关系,就是自己靠自己”。我爱人说:“那不好,领导都谈了,咱们怎么能够跟领导对立,去就去吧,于是就选了四川”。1960年林某当上国防部长把彭某某撤下来,党中央就让彭某某上四川管国防工业了,四川是军工的生产基地。
因为我爱人有好多同学都在那儿,跟他们都有联系,业务上有个交往,当时就选了四川。整个医院给配备了50多个人让他挑,还真照顾他,各个科的都有。这些人作为骨干,将来再建院的时候,有点熟人,有点助手。派了50多个人,我们两辆车就拉到四川了,开始在成都。那时候总后勤的部长都是林某的人,他带我们去的。说看这个地点怎么样,其实也是战略意图——那时候准备打世界大战,一打台湾就是世界大战,四川是山区,大后方,可以预防。说来了咱们总后就出力要建院,都要建在山洞里,跟301一样的规模。一旦打起仗来,就在山里头抢救伤员,这样比较安全。但是选来选去地点都不合适,不是水路不方便就是陆路不方便,火车都没有,四川全是山,怎么也不行,工程兵都在开山,送病人怎么走都得考虑。最后还没等研究好,文化大革命就爆发了,我们那边批判三家村什么的都起来了。文化大革命就像一把火似的,使全国都燃烧起来了。建医院的地点也没选好,这个计划流产了,北京总部给我们汇去的款都建立账目了,准备建院的资金都有了,但都在银行冻结没法行动,咱们没有命令怎么干,领导也不来了。北京就热乎了。后来成都军区接管我们,说:“现在的任务恐怕改了,把你们归到成都军区所属的领导,就接受军区领导安排”。于是就把我们50多个人,加上总后派来的人,都分进四川的四十多个军队医院去了。
金沙江那边的医院,绵阳的、自贡的,反正四川部级的医院里几乎都有我们北京去的。最后以我爱人为主的15个人给送重庆去了。重庆医院很多,有总后的医院,有四川军区,成都军区等比较好的医院。我们去干什么?后来还按照总部的意见,给我们建立一个39路新医院,以我爱人为院长,一切从无到有:抬石头、打地基、拆房子、盖房子,给人家运沙子、挑沙子、抬洋灰,在江上,全是自力更生,盖了两三年就把医院盖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