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次与死亡擦肩
医 生的职业水平提高了,对所有人来说都是有很大的好处。因为人的一生总要去和医生打几次交道,不可能一生平平安安的度过。作为医生的我,也有三次面对死亡威 胁的时候。小的时候有一次把头伸进石头缝里出不来了;游泳的时候不小心游到闸门深水区,差点回不来;还有一次被坏人尾随跟踪。那时候内心的极度惊恐和挣扎 我到现在仍然记忆犹新。用上帝的话说,他在保佑我,在天上看着,命不该绝的人上帝就会伸出无形之手拉你一把,世界还需要你。然而真正使我对死亡有了更深刻 的认识是1976年夏天,那次震惊世界的唐山大地震。
那天我正好值夜班,当时睡着了,突然感觉到地动山摇,我起来从窗户往外一看,发 现 天安门的方向有很亮的白光,我以为是苏联向我们扔原子弹发出的光辐射,就赶紧开门,可是任凭我怎么用力,门都打不开,我就想我不能死在这,最后使尽了全身 的力气,终于把门推开了一道缝隙,勉强可以穿过去。到了外面发现满天是土,什么都看不到,感觉整个世界都是混沌的,呼吸都困难。第三天我就接到通知被派到 了唐山地震灾区,参加紧急救援。
在去之前,脑子里想了无数个可能出现的最坏的情景,而到了唐山之后,看到的画面再一次打破了我所想到 的 最坏的底线,恐怖、惨烈、人间地狱等词貌似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这些词都不足以表达当时的那种情景,估计只有亲身经历后才能切身的体会到那种给人类心灵带 来的巨大撞击。我们到了以后就立刻展开徒手救援,当时送来了大量的伤员,我们要给这些伤员人工导尿,因为他们都是挤压综合症,排不出尿来,于是我们只好用 消毒的输尿管帮他们导尿。
由于设备不齐全,导尿管又不够用,所以一个管子消毒后继续使用,很多伤员只能做简单包扎处理,然后就送上飞机,平均每分钟起飞一 次。我记得当时给一个伤员导完尿后,他已经说不出话来,颤抖的手硬是给我塞了十块钱,不知道是要给我还是让我转交给他的家人,等到我抢救完别的病人回来再 看他时,他已经闭上了眼睛。地震中,孩子是最可怜的,家里人都在地震中丧生,而小孩是被父母身体顶住,压在身下才得以保住性命,最小的也就几个月,还什么 都不知道,最后都被送进石家庄的育红孤儿院了。
还有一个青年被两座楼夹住了腿倒着吊在空中,他自己什么也做不了,他一直冲我们喊“解放军打我一枪吧”。那 会我们没有机器,够不着他也无法救他,解放军也没带枪,也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他吊在那,直到死去。还有一个女护士的腰部以下都被卡住,怎么拽都拽不出来,也 就这么站着,离开了人世。
这就是天灾人祸啊,即使我是医生,一心想救他们,可还是无能为力。
不过大部分人在地震中还 是 幸运的活了下来,继续投入救助其他人性命的队伍中。有个叫李玉林的煤矿工人下夜班,骑着自行车,马路边树枝都垂到地面,两边的楼房如同多米诺骨牌倒塌,他 也从车上摔了下来,等他抬起头,一瞬间,整个唐山已被夷为平地,根本没有地标可以找,电线杆子全倒了。这个矿工还是聪明,他就想到找铁路。铁轨虽然都扭曲 了,但铁轨上有地基,依据铁轨的地基,他就这样找到了自己的家。
到家之后,他一边哭,一边用双手扒,终于把老婆孩子全从废墟里扒了出来,安顿好后他突然想 起,他是从煤矿刚下班回来的,矿上还有上千人在地下呢,地上都已成废墟,地下面肯定出事了,赶紧又朝煤矿一路狂跑去,看到通往地下的鼓风机不转了,这样就 不能送空气到矿井里面,肯定缺乏氧气,这些都是地震停电造成的。地面上停的很多车都已经不成样了,司机都已遇难。这时才想起这些车是检查团的车,领导估计 都被困在井下面了。车里的司机几乎都被砸死了,有两个司机在车上还活着,他立即决定用最短的时间去北京汇报灾情。于是他们三人开着一辆还能行驶的面包车就 飞奔北京,一路上天津,三河县好多老百姓都截住这车。
这些百姓全都是受伤的人,血呼呼的,他俩知道不能停,他们只要一停,就走不了了,那唐山30万人怎么办呢,就只能不顾一切的赶路。中途碰到一个从北京过来 的车,把他们截住了,一听是地震局,他们就立刻转身带路。但有一人不信这些人是地震局的,就说一个人可以带路,其他人还得去北京。这个人太聪明了,然后他 把那辆车一直开到中南海门口,中南海门口立刻出来一个连的兵,包围了汽车,看到他俩灰头土脸,穿着背心裤衩,才知道是地震中来的灾民,这时一辆红旗轿车开 到他们面前,把他们接进中南海,政治局委员华国锋、纪登奎、陈永贵等领导听完他的汇报,一边向毛主席汇报情况,一边嘱咐秘书给李玉霖送来两身军装,又给他 们吃了早餐。当时情况非常紧急,纪登奎副总理指示水电部部长马上给煤矿送电,华国锋总理亲自到唐山慰问。
揭秘奇迹
我 记得还有一个被埋了七天的妇女,最后被成功救出来。地震发生的时候她正在医院看护她爱人,结果她被压在病床的下面,丈夫当场被砸死,医院所有被困的人不停 地喊救命,但她没有大叫,为了保存力气,她坚信毛主席党中央会派人来营救的。为了生存下来,她就把自己的衣服一条条扯下来,接自己的尿喝,虽然她七天没有 进食也没有水喝,可就靠着喝自己的尿,进行自身能量的循环,最后终于活下来了,她被救出时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解放军万岁,毛主席万岁。”
后来我想,在遇到这样的事情后,最重要的是让自己冷静下来,保持住自身的体力,等待救援的人到来。虽然这种灾难发生时存活的机率是百分之一,可如果惊慌失措,只会让人连那百分之一的可能性都失去。
我 现在随身都带着一个的口哨和微型电筒,以备不时之需,家里的大门后也都会挂着一个口袋,放着水、电筒、药品还有一些我认为的必须物品。这都是随手就可以做 到的小事,却可能是在危机时刻能求得生还的最关键的东西。水可以防毒,灭火,还可以补充水分,手电可发信号,口哨可以报警,外伤药可以自救。
在 汶川地震发生后,作为在唐山做过救助的大夫,国际电台的《中国之声》频道和北京城市广播都要求过我去做访谈,让我提一些建议。当时我就提出了,希望国际电 台能为汶川提供半导体,让他们在非常时期听到新闻,因为在那种环境下得不到外界的信息,精神极有可能崩溃,后来他们就真的采纳了我的意见,而且取得了不小 成果。每个人献出一点爱,世界才会变的更精彩。
我最深的体会,就是医生一定要对生命负责,把拯救生命看做天职,把热爱尊重生命看做良 知。 我见过一个门诊医生随便把一个6岁男孩断掉的手指丢在纸篓里,因为他自己认为已经无法接上了,尽管孩子的父亲哭着求他,如果是我就把手指消毒,并用冰块保 存好,电话通知专科医院,做断指再植,赶紧送孩子到积水潭医院专科急救。还有在高速公路上发生大的交通事故,急救医生都是一摸人没有呼吸了,直接拿尸袋把 人装起来,作为医生,这都是极其不付责任的行为,应先人工呼吸,自以为没救了,殊不知很有可能一条本来可以存活的生命就这么随便断送在闭封的尸袋里不可逆 转了,太令人心寒。
这些体会是因为我在国外见识了发达国家的医院对垂死的狗都会口对口的人工呼吸,在电视里看到一位女医生口对口为一只 大 狼狗做人工呼吸,主人在旁边感动的落泪,医生对患者更是锲而不舍的救治到底,所以有感而发吧。国外的电视,收音机都有市民学医频道,让人人掌握急救方法, 不止是养生方面的,还有救生,人人皆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