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悄无声息地退回路口，阿华正倚在摩托车旁，扇子慢悠悠晃着，看见他们过来，低声道：“船往南走了，估计是去金瓯那边。苏爷，追不追？”
“追。”苏汉泽翻身上车，声音冷得像河水，“老梁，你带路。阿华，跟紧点，别掉队。”
摩托车的引擎声被刻意压低，三人沿着河岸的土路，远远吊着货船。西贡的夜路窄而泥泞，路边是密密的芭蕉林，偶尔有野狗的叫声划破寂静。苏汉泽眯着眼，风从脸上刮过，脑子里转着刚才仓库里的对话。詹姆斯，李先生，三十块翡翠，一箱现金……这笔买卖的背后，水深得让他嗅到了一丝不对劲。
“苏爷，”老梁的声音从前面传来，带着点喘，“这船要是真去金瓯，怕是要出海。咱们没船，咋跟？”
苏汉泽皱眉，没答话。金瓯是湄公河的出海口，码头多，船也杂，私货走那条线再平常不过。可詹姆斯为什么要选西贡交易？港岛的码头他不是用得顺手？还有李先生，那口广东腔，语气里带着股子不服输的劲儿，像是见过大场面的人。苏汉泽手指在车把上敲了敲，低声道：“先跟上，船靠岸再说。”
夜路越走越偏，河面上的雾气更浓，货船的灯火几乎看不清了。阿华突然放慢速度，扇子一收，低声道：“苏爷，前头有动静。”
苏汉泽抬头，借着摩托车的微光，看到远处路边停着一辆黑色轿车，车灯没开，但引擎声隐约传来。他示意老梁停下，三人把摩托车推到路边的草丛里，蹲下身。轿车旁站着两个人影，一个高瘦，一个矮壮，正低声说着什么。
“……货船已经过去了，估计天亮前到金瓯。”高瘦的男人声音低沉，带着点外国口音，“李先生说了，钱到手，马上走人，别留尾巴。”
“哼，李先生？”矮壮的男人嗤笑一声，“他倒是会捡便宜。陈老板忙前忙后，货还不是他弄来的？凭啥让李先生拿大头？”
“少废话。”高瘦男人语气冷下来，“詹姆斯先生的意思，货到金瓯，钱一分不少。陈老板那边，自有人安抚。”
苏汉泽躲在草丛里，眉头皱得更紧。詹姆斯又被提了一嘴，这人到底是谁？港岛的玉石圈子他混了十几年，大大小小的老板都打过交道，可这个詹姆斯，像个影子，从没露过面。他低声对老梁说：“记下这俩人的样子，回头查查。”
老梁点点头，眯眼盯着那两人。轿车旁的高瘦男人点了根烟，火光照亮半张脸，鼻梁高得像欧洲人，眼睛深陷，像是史密斯的同路人。矮壮的那个，背对他们，看不清脸，但脖子上挂着条粗金链，跟陈老板一个路数。
轿车很快开走，引擎声消失在夜色里。苏汉泽站起身，低声道：“船快到码头了，咱们得赶在他们交货前过去。”
三人重新上车，绕过芭蕉林，抄近路朝金瓯方向赶。河岸的路越来越窄，摩托车颠得骨头都疼。阿华一边开车一边嘀咕：“苏爷，这买卖水深，咱真要插一脚？陈老板那人，心黑着呢。”
苏汉泽冷笑一声：“他黑，我比他更黑。货的事没查清楚，谁也别想好过。”
第350章 詹姆斯这人，你惹不起
天边泛起鱼肚白，货船终于在金瓯的一处小码头靠岸。码头边停着几辆卡车，几个穿灰色短衫的工人正在卸货。苏汉泽三人把摩托车藏在码头附近的一片芒果林里，借着树影观察。货船上搬下来的木箱，跟仓库里的那些一样，表面刷着油漆，像是普通货物。
“苏爷，”老梁低声道，“箱子上了那辆卡车，车牌是外地的，像是柬埔寨那边过来的。”
“柬埔寨？”苏汉泽眯起眼，目光锁住那辆卡车。司机是个瘦小的男人，戴着顶破草帽，正跟一个穿西装的家伙说话。西装男背对他们，看不清脸，但手势利落，像是在指挥什么。
阿华扇子晃了晃，低声道：“苏爷，那西装男像是李先生，昨晚在仓库见过的。”
苏汉泽点点头，心里盘算着。货从港岛到西贡，再到金瓯，现在又往柬埔寨走，这条线绕得太长，中间的猫腻肯定不小。他低声道：“老梁，你去码头附近转转，看看能不能打听点消息。阿华，你盯着卡车，别让它跑了。”
两人应了一声，分头行动。苏汉泽独自留在芒果林里，点燃一根烟，目光扫过码头。工人搬货的动作很快，卡车装满后，司机跳上车，引擎声响起。西装男站在码头边，点了根烟，背对河面，像是在等人。
苏汉泽掐灭烟头，正要靠近些，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轻响。他猛地转身，手已经摸向腰间的匕首，却见一个瘦小的身影站在芒果树下，穿着一身破旧的布衫，脸上蒙着块布，只露出一双眼睛。
“苏先生？”那人声音低哑，带着点越南口音，“别动，我没恶意。”
苏汉泽眯起眼，手没松开匕首：“你谁？”
蒙面人压低声音：“我叫阿南，码头这边跑腿的。有人让我给你带个话。”
“谁？”苏汉泽语气冷下来，目光扫过四周，确认没别人埋伏。
“不知道。”阿南摇头，“他给了我五十块港币，让我告诉你，货不能跟，詹姆斯盯着你。”
苏汉泽心头一紧，盯着阿南的眼睛：“詹姆斯？他说没说詹姆斯是谁？”
阿南摇摇头，退后一步：“没说。我只管传话。苏先生，这码头不是好地方，你最好走。”
说完，阿南转身就跑，眨眼消失在林子里。苏汉泽皱眉，脑子里转得飞快。詹姆斯知道他在跟货？这人到底什么来头？码头上的卡车已经启动，朝远处开去，他咬了咬牙，决定先不管阿南，朝老梁和阿华的方向靠过去。
老梁从码头回来，脸色不太好：“苏爷，码头的人嘴紧，问不出啥。不过我听说，这批货不是第一次走这条线，詹姆斯的人每隔几个月就来一趟。”
“每隔几个月？”苏汉泽皱眉，“货都是翡翠？”
“不一定。”老梁压低声音，“有人说，上次来的箱子里装的是烟土，翡翠只是幌子。”
“烟土？”苏汉泽眼神冷下来。港岛的玉石生意他混了这么多年，烟土的脏买卖不是没见过，但詹姆斯这名字，偏偏从没听过。他低声道：“阿华，卡车呢？”
“往北走了，”阿华扇子一收，“我听司机喊了句，像是去边境。”
“边境？”苏汉泽目光一沉，“老梁，你跟阿华去租条船，沿着河道盯着。别靠太近，詹姆斯的人不简单。”
“那你呢？”老梁问。
“我去码头转转。”苏汉泽吐出一口气，“李先生还在那儿，我得看看他跟谁接头。”
老梁和阿华没多问，转身去找船。苏汉泽独自朝码头走去，混在搬货的工人里，装作闲逛的样子。码头边，李先生已经不在，只剩几个工人在收拾木屑。苏汉泽正要靠近码头尽头的一间小屋，突然听到里面传来低沉的说话声。
“……货已经走了，詹姆斯那边催得紧。”是个陌生的声音，带着点广东腔。
“催什么催？”另一个声音冷笑，“李先生说了，钱不到位，货别想出境。”
苏汉泽贴在墙边，屏住呼吸。屋里的人还在说话，语气越来越急。
“陈老板那边已经不高兴了，史密斯也盯着。你要是坏了詹姆斯的事，脑袋都不够赔的。”
“詹姆斯，詹姆斯！”广东腔的声音带着点不耐烦，“他到底什么来头？每次都神神秘秘，连面都不露。”
“少问。”另一个声音冷下来，“干好你的事，钱少不了你的。”
苏汉泽眯起眼，手指在黄玉珠上敲了敲。屋里的对话断断续续，他没听全，但詹姆斯这名字，像根刺，扎得他心头不安。他正想再靠近些，码头边突然传来一声喊：“谁在那儿？”
苏汉泽一愣，转身就走，混进工人堆里。喊话的是个壮汉，手里提着根木棍，眼神凶狠。苏汉泽低头快走，避开那人的视线，绕到码头另一边。
天已经亮了，河面上的雾气散了不少。苏汉泽站在码头边，目光扫过远处的河道。老梁和阿华的船影已经看不见，卡车也早已开远。他点燃一根烟，脑子里转着刚才听到的对话。詹姆斯，烟土，边境……这笔买卖的背后，像是藏着一张大网，而他，已经踩了进去。
“苏爷！”老梁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带着点急。苏汉泽回头，见老梁和阿华骑着摩托车赶过来，脸色都不太好。
“咋了？”苏汉泽皱眉。
“船跟丢了。”老梁喘了口气，“货船半路转了个弯，进了条支流。我们没敢靠太近，怕被发现。”
“支流？”苏汉泽目光一沉，“哪条？”
“往柬埔寨边境去的。”阿华扇子晃了晃，“苏爷，这事儿不对劲。码头那边有人盯着咱们，我刚才差点被发现。”
苏汉泽没说话，目光扫向河面。货船转道，卡车去边境，詹姆斯的人神出鬼没，这条线越来越乱。他吐出一口烟，低声道：“老梁，你去打听下金瓯这边的船运路子，看看詹姆斯的人平时都跟谁接头。阿华，你跟我回西贡。”
“回西贡？”阿华一愣，“货不跟了？”
“不跟了。”苏汉泽冷笑一声，“货是幌子，人才是关键。陈老板和李先生，总得有人给我个答案。”
三人分头行动，苏汉泽和阿华骑着摩托车，沿着来时的路返回西贡。路上，阿华忍不住问：“苏爷，你真觉得货里有烟土？”
“不好说。”苏汉泽眯起眼，“翡翠是真，烟土也可能不假。詹姆斯这人，藏得太深，我得把他揪出来。”
西贡的市场已经热闹起来，摊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苏汉泽和阿华混在人群里，找到一家茶肆坐下。茶肆老板是个瘦小的越南人，笑得满脸褶子：“两位老板，又来喝茶？”
苏汉泽点点头，随手丢了块港币过去：“老黄，最近市场有什么新鲜事？”
老黄接过钱，笑得更谄媚：“苏先生，您这问得巧。昨天玉石节来了批新货，听说从港岛来的，卖得火热。”
“港岛来的？”苏汉泽挑眉，“谁的货？”
“还能是谁？”老黄压低声音，“陈老板呗。他昨晚还在市场转悠，跟个洋人说了半天话。”
“洋人？”苏汉泽心头一动，“长什么样？”
“高高瘦瘦，鼻子挺得像把刀。”老黄比划了一下，“叫什么史密斯，昨天还来我这儿喝了杯茶。”
苏汉泽和阿华对视一眼，没再问。老黄端着茶壶走开，苏汉泽低声道：“史密斯又出现了。阿华，你去市场转转，看看陈老板的人还在不在。”
阿华点头，扇子一晃，起身离开。苏汉泽独自坐在茶肆，点燃一根烟，目光扫过市场。人群熙攘，摊贩叫卖，表面热闹，底下却暗流涌动。他手指敲着桌子，脑子里盘算着下一步。
没过多久，阿华回来，脸色不太好：“苏爷，陈老板的人走了，市场里没见着。不过我听说，昨晚有人在码头闹事，像是冲着陈老板去的。”
“闹事？”苏汉泽皱眉，“谁？”
“不清楚。”阿华摇头，“听说是几个外地人，带了家伙，差点跟陈老板的手下打起来。”
苏汉泽眯起眼，脑子里闪过阿南的影子。外地人，蒙面，五十块港币……这事儿越来越乱。他正要说话，茶肆外突然走进来一个人，穿着件灰色长衫，戴着顶礼帽，笑眯眯地朝他走过来。
“苏先生？”那人停下脚步，语气客气，“好久不见。”
苏汉泽抬头，认出这人是李先生，昨晚在仓库见过的广东佬。他冷笑一声：“李先生？这么巧？”
“不巧。”李先生坐下，摘下礼帽，“我特意来找你。”
“找我？”苏汉泽眯起眼，手指在黄玉珠上敲了敲，“有话直说。”
李先生笑了笑，压低声音：“苏先生，詹姆斯让我带个话，货的事，你别再跟了。”
苏汉泽心头一震，面上却不动声色：“詹姆斯？呵，他倒是消息灵通。”
“灵通得很。”李先生点燃一根烟，吐出一口烟雾，“苏先生，西贡不是港岛，水深。你要是识趣，回头还有生意做。”
“生意？”苏汉泽冷笑，“李先生，你跟詹姆斯什么关系？”
“没关系。”李先生摇头，笑得意味深长，“我只是个跑腿的。苏先生，给你句忠告，詹姆斯这人，你惹不起。”
苏汉泽坐在茶肆的木凳上，手指在黄玉珠上敲了敲，目光扫过李先生离开的方向。西贡市场的喧嚣像潮水，摊贩的叫卖声、讨价还价的争执、摩托车的突突声混在一起，吵得人心烦。他点燃一根烟，眯着眼，脑子里转着李先生的话。詹姆斯，惹不起？这人到底什么来头？十多个玉石宝石矿场，港岛没人不知道这行当的水深，可詹姆斯这名字，像个幽灵，从没在圈子里冒过泡。
阿华扇子晃了晃，低声道：“苏爷，李先生这人，滑得像条泥鳅。刚才那话，像是吓唬你，又像是试探。”
“吓唬？”苏汉泽冷笑，吐出一口烟雾，“他要真有本事，直接让人堵我，何必跑来废话。”
“可詹姆斯……”阿华顿了顿，压低声音，“苏爷，十多个矿场，这手笔不小。港岛的玉石生意，大的也就那几家，哪来的詹姆斯？”
苏汉泽没答，目光落在茶肆外的人群里。市场里人来人往，挑货的、搬箱的、闲逛的，乱哄哄一片。他敲了敲桌子，低声道：“阿华，你去码头找老梁，让他别盯着船了，回来查查李先生的底。广东人，跑西贡做生意，背后没点靠山，我不信。”
阿华点头，扇子一收，转身混进人群。苏汉泽独自坐在茶肆，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水苦得像药。他脑子里转着刚才的对话，詹姆斯这名字，像块石头，压得他心头沉甸甸。十多个矿场，翡翠、烟土、边境……这笔买卖的链子太长，中间的关节，藏着多少人？
茶肆老板老黄端着茶壶过来，笑得一脸褶子：“苏先生，再添点茶？”
苏汉泽摆手，丢了块港币过去：“老黄，市场里最近有没有外地人来闹事？”
“闹事？”老黄接过钱，眼睛一亮，“苏先生，您问这个干啥？昨晚码头那边确实有点乱，听说有几个外地人，带了家伙，跟陈老板的手下吵了一架。”
“外地人？”苏汉泽眯起眼，“长什么样？”
“没看清。”老黄摇头，压低声音，“不过听人说，领头的蒙着脸，瘦得像根竹竿，像是越南本地人。陈老板的人吃了亏，灰溜溜走了。”
苏汉泽心头一动，想起昨晚在芒果林里碰到的阿南。蒙面，瘦小，越南口音……是同一个人？还是詹姆斯的另一条线？他敲了敲桌子：“老黄，陈老板最近跟谁走得近？”
“陈老板？”老黄咧嘴一笑，“他那人，朋友多着呢。港岛来的，越南本地的，柬埔寨的，都有。昨儿我还见他跟那个洋人史密斯在市场里转悠，嘀嘀咕咕不知道说啥。”
“史密斯。”苏汉泽皱眉，这名字又冒出来了。他正要再问，老黄已经端着茶壶走开，招呼别的客人去了。苏汉泽掐灭烟头，站起身，决定去市场里转转。
第351章 码头出大事了！
西贡的市场像个大杂烩，玉石摊、鱼贩子、杂货铺挤成一团，空气里混着鱼腥味和香料味。苏汉泽混在人群里，装作挑货的样子，目光却扫过每个摊位。陈老板的人已经不见踪影，但市场里多了几张生面孔，穿着灰色短衫，眼神贼溜，像是盯着什么。
他停在一个卖翡翠的摊位前，摊主是个矮胖的越南人，笑得满脸油光：“老板，看看这块翡翠，水头好，港岛来的货！”
“港岛来的？”苏汉泽挑眉，拿起一块绿得发亮的翡翠，掂了掂，“谁的货？”
“嘿，这您就别问了。”摊主笑得有点尴尬，“生意人，货好就行，对吧？”
苏汉泽没说话，目光扫过摊位后头。摊主的木箱堆得乱七八糟，箱子边角露出一块油布，像是盖着什么。他放下翡翠，随口道：“这货不错，多少钱？”
“老板爽快！”摊主搓了搓手，“这块，三百港币，怎么样？”
“三百？”苏汉泽冷笑，“兄弟，你这价，够我买十块了。”
摊主脸色变了变，刚要说话，摊位后头突然传来一声响，像是什么东西倒了。苏汉泽余光一瞥，见一个瘦小的身影从油布后闪出，飞快跑进人群。他皱眉，丢下翡翠，追了过去。
市场里人挤人，那身影跑得快，钻来钻去，像条鱼。苏汉泽紧跟不舍，绕过几个摊位，追到市场边的一条小巷。那人影突然停下，转身钻进一间破旧的木屋。苏汉泽放慢脚步，贴着墙边，低声喘了口气。
木屋的门半掩着，里头传来低低的说话声。他屏住呼吸，靠近门缝，听到一个熟悉的越南口音：“……货已经到金瓯了，詹姆斯的人盯着，不能出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