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点,油麻地的旧仓库外,阳光已经斜得刺眼,仓库大门的铁锈在光线下泛着暗红。苏汉泽的车缓缓停在巷子口,他穿着一件灰色长风衣,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半张脸。阿猫坐在副驾驶,手里拿着一份薄薄的文件,低声说:“老板,仓库附近已经清干净了,周SIR的人还在对面楼里蹲着,但没敢靠近。”
苏汉泽点点头,目光扫过巷子,语气平静:“阿猫,你去放风声,就说仓库里有批货今晚要运走,看看谁会咬钩。”
“今晚运货?”阿猫一愣,眼神里闪过一丝疑惑,“老板,您是说……”
“别问。”苏汉泽瞥了他一眼,语气冷得像冰,“去办吧,别让我失望。”
苏汉泽转身走到仓库角落,目光落在堆满木箱的墙边。他蹲下身,随手打开一个箱子,里面是几块成色一般的翡翠原石。他冷笑一声,低声自语:“金少,彪哥,你们想看我的底牌,那就来吧。”
与此同时,油麻地警署的会议室里,周SIR站在白板前,手里的马克笔在纸上划出刺耳的声音。他盯着白板上苏汉泽的名字,眉头皱得像条死结。阿豪推门进来,脸色不太好看,低声说:“周SIR,仓库那边有动静了。苏汉泽的车刚到,他亲自进了仓库。”
“亲自去了?”周SIR的眼神一凛,马克笔啪地扔在桌上,“妈的,这家伙,终于忍不住了。”他顿了顿,声音低沉,“阿豪,你带几个人,马上过去,别靠太近,盯着他,看他想干什么。”
第342章 苏汉泽想玩,咱们就陪他玩
“是,周SIR。”阿豪点点头,转身离开。
周SIR重新坐下,点燃一支烟,烟雾在空气里散开。
仓库内的灯光始终昏暗,像是故意制造出来的压抑气氛。阿辉已经不再挣扎,只是低着头,眼神空洞,像条被抽了筋的鱼。他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也不敢去想下午三点意味着什么。每一秒都像是刀子刮在骨头上。
门“咯吱”一声推开,脚步声缓慢地踏入,每一步都像敲在阿辉心头。他猛地抬头,看见苏汉泽从光影中走出,那身灰风衣像披着一层夜色。他走得不急不缓,目光冷静,甚至没有看阿辉一眼,先走到那堆翡翠箱子边,蹲下身随意拨弄了几块。
阿成赶忙迎上去,语气恭敬,“老板,人还没松口,嘴硬得很。”
苏汉泽没说话,只是淡淡看了阿辉一眼,像是看一只没什么价值的死老鼠。半晌,他开口,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刺骨的寒意:“辉哥,口风挺紧。是信自己,还是信金少能保你?”
阿辉哆嗦了一下,喉咙发干,张了张嘴却没出声。
苏汉泽站起身,走近他,每一步都沉稳得让人胆寒。他低头看着那张肿成猪头的脸,眼神里没有愤怒,只有无尽的冷漠,“你以为彪哥会来救你?你以为金少会把你当回事?你不过是他们几句传话之间的一根草,风吹哪边,你就倒哪边。”
阿辉喉咙里发出一声呜咽,想说话,却被苏汉泽打断。
“不用急着表忠心。”苏汉泽微微一笑,笑容却没有半点温度,“我今天来,是想看看你有没有利用价值。阿辉,知道‘价值’这个词是什么意思吗?”
阿辉战战兢兢地点头,嘴唇哆嗦,“有……我……我知道……”
“你知道就好。”苏汉泽眯起眼,轻声道,“我现在问你,金少、彪哥、肥仔荣,他们在谈什么?说了多少,谁在骗谁,谁在演戏。”
阿辉几乎哭出来,嗓子里发出干涩的喘息,“我……我真的不知道多少……都是彪哥自己说的,他说金少最近手上有批‘货’,想走船……想在九龙码头上动手,但不想惊动你……他找了肥仔荣撑腰,还跟老陈有点勾搭……”
苏汉泽眉头一动,眼里掠过一丝精光,“‘货’是哪来的?”
“不清楚……彪哥没说……他说等时机到了,要一举压住你,让你退一步……还说你最近在跟海关那边谈的事,早晚会被捅出来……金少有人在香港警务处那边……”
苏汉泽轻轻点头,像是在心里确认了什么。他忽然转身,对站在门边的阿成说:“放他一条命。”
阿辉猛地抬头,一时间以为自己听错了。
“留他活口,他还没到该死的时候。”苏汉泽丢下这句话,转身往楼上走。
阿成走过去,蹲下身给阿辉松开绑带,嘴角露出一丝戏谑,“辉哥,运气不错。”
阿辉瘫在椅子上,浑身软得像面条,嘴唇蠕动半天,才冒出一句:“我……能走了吗?”
阿成拍拍他脸,“老板让你活着,不代表让你走。”
与此同时,仓库对面的楼里,阿豪正盯着望远镜,眼睛几乎要贴在镜片上。
“来了。”他低声咕哝一句。
“谁?”小张忙凑过去。
“苏汉泽。”阿豪的声音像是挤出来的,“他进仓库了。”
小张赶忙举起相机,咔嚓咔嚓拍了几张,然后压低声音:“他进去就没动静了……会不会有什么交易?”
“可能。”阿豪沉声道,“但咱们得等——周SIR说过,不能打草惊蛇。”
“豪哥。”小张犹豫了一下,凑到他耳边,“我刚才看到,那边巷子口,有辆车停了很久,车牌有点熟,好像是金少手下一个司机的车……”
阿豪眉头顿时皱起,脸色变得阴沉,“你确定?”
“八九不离十。”
阿豪一边盯着仓库,一边拿出电报,发了一条加密电报:“金少的人可能在附近,盯仓库。”
而巷子另一边,阿猫刚好挂掉一个电话,低声说:“老板,线已经放出去了。今晚运货的风声,几个线人已经咬钩。”
“反应最快的是谁?”
“老陈。”阿猫答道,“他的人已经开始在码头调车。”
苏汉泽微微点头,“果然是老狐狸。那金少和彪哥呢?”
“彪哥那边估计今晚也会动,但他比较急。金少还没表态,但他的人已经出现在油麻地周边,估计是来探风的。”
苏汉泽走到仓库角落,从夹层里取出一把旧手枪,轻轻擦拭着,语气淡淡:“都盯着我这一点看,真把我当老鼠了。”
阿猫笑了笑,“他们怕您,怕得要命。”
苏汉泽不置可否,忽然道:“让阿仁出动,盯住九龙码头那一批货,不能出任何纰漏。”
“是。”阿猫应声离开。
苏汉泽坐回仓库角落的木椅,闭上眼。风吹进破旧的窗缝,带着海边的湿气。他知道今晚会不安生。但他等的不是平静,他等的是露出马脚的人。
下午五点,东湾会所后巷,一辆不起眼的黑车停在小路尽头,金少靠在后座,目光阴沉。
“他真放出风说要运货?”他冷冷问道。
张海点点头,“人已经证实了,阿猫亲自去的,还特意放了话给老陈那边。”
金少冷笑一声,“真把我们都当猴耍了。”
张海犹豫了一下,“少爷……要不要今晚……”
“动什么?”金少打断他,眼神冷得像冰,“他放风就是等我们跳。我金少不是彪哥那种废物,不会自己跳坑。”
“那……”
“先看老陈怎么动。”金少抿了一口酒,“今晚,水是浑的,鱼才浮上来。”
张海点点头,又道:“那阿辉那边……”
“让他死。”金少声音冷得没有一丝温度,“他要是今晚还活着,就不是我们的人。”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仓库外,街灯闪着昏黄的光,风像刀一样刮过巷子。苏汉泽站在仓库二楼的窗边,眺望着街头远处逐渐活跃的身影。他看着那些缓慢靠近、又小心翼翼隐藏的人群,轻轻勾起嘴角。
夜色像墨汁一样泼在油麻地,昏黄的街灯在巷子里投下长长的影子,摇曳得像鬼魅。九龙码头附近的空气里弥漫着海水的咸腥味,夹杂着码头工人留下的汗臭和鱼腥。苏汉泽站在仓库二楼的窗边,手指轻轻摩挲着那把旧手枪的枪柄,目光穿过窗缝,落在远处巷口一辆停了太久的黑色轿车上。车灯熄灭,车里的人影模糊,但那辆车的轮廓他认得——金少的人。
“阿猫,码头那边怎么样了?”苏汉泽的声音低沉,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
阿猫站在他身后,翻着一本破旧的账本,头也不抬:“阿仁已经带人过去了,货还在船上,没人敢动。码头工人里我们安插了两个眼线,说今晚老陈的人已经在附近晃悠了,估计是想探底。”
苏汉泽点点头,嘴角微微上扬,像是笑,又像是嘲讽:“老陈这只老狐狸,鼻子比狗还灵。放风声才多久,他就咬钩了。”
“金少那边呢?”阿猫合上账本,抬头看向苏汉泽,“他的人在油麻地转悠了一圈,但没靠近仓库,像是怕被您发现。”
“金少没那么蠢。”苏汉泽把枪放回腰间,慢慢踱到窗边,目光依旧锁在巷口那辆车上,“他不咬钩,是在等老陈先跳。他知道今晚的水浑,越浑越好捞鱼。”
阿猫皱了皱眉,压低声音:“老板,您真觉得今晚会有大动作?万一他们只是试探……”
“试探?”苏汉泽转过身,眼神冷得像刀锋,“试探也是动作。金少、彪哥、老陈,他们仨谁都不信谁,但他们都想吃掉我这块肉。今晚不管谁动,都会露出马脚。”
仓库外,巷子里的风刮得更急,卷起地上的纸屑和灰尘。阿豪和小张蹲在对面楼顶,裹着破旧的军大衣,尽量让自己融进黑暗。望远镜的镜头已经蒙上一层薄雾,阿豪擦了擦,重新对准仓库的铁门。
“豪哥,刚才那辆车又动了。”小张低声说,手里的相机已经准备好,随时按下快门。
阿豪没吭声,眯着眼盯着那辆黑色轿车。车门开了,一个瘦高的男人下了车,穿着黑西装,帽檐压得很低,点了一根烟,火光在夜色里一闪一灭。
“是金少的人。”阿豪的声音压得极低,“叫什么来着……阿标,对,就是他。金少的司机,去年在尖沙咀替他顶过一桩事。”
小张咽了口唾沫,声音有点抖:“豪哥,这事越来越不对劲了。苏汉泽在仓库里,金少的人在外面晃,老陈的人也在码头附近……周SIR让我们盯着,可没说今晚会这么热闹。”
“热闹才好。”阿豪冷笑一声,放下望远镜,“周SIR说了,苏汉泽是条大鱼,但金少和老陈也不是小虾米。今晚谁跳出来,谁就是咱们的饵。”
“可万一他们真动手……”小张犹豫了一下,“咱们就两个人,扛不住吧?”
阿豪瞥了他一眼,拍拍他肩膀:“别慌,周SIR的人已经在码头附近布好了网。咱们的任务是盯着,别让苏汉泽跑了。”
小张点点头,可眼神里还是藏不住紧张。他又举起相机,对着巷子口拍了几张,嘴里嘀咕:“这帮人,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与此同时,九龙码头边的一间破旧茶肆里,老陈坐在角落的木桌旁,手里端着一杯普洱,茶汤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暗红。他对面坐着一个矮胖的男人,穿着灰色马褂,脸上堆着笑,但笑得有点僵硬。
“陈爷,货的事您看……”矮胖男人搓着手,试探着开口,“彪哥那边说得很清楚,今晚九龙码头有批货要走船,绝对是大手笔。”
老陈慢悠悠抿了口茶,眼睛半眯着,像是在品茶,又像是在品人:“彪哥的话,你信几成?”
矮胖男人愣了一下,干笑两声:“这……陈爷,彪哥虽然莽了点,但他跟金少搭上线,总不会拿假消息糊弄咱们吧?”
“糊弄?”老陈放下茶杯,声音低得像在耳边呢喃,“阿福,你跟了我多少年了?还看不出来?彪哥那点脑子,全是金少给的。金少不点头,他敢放半个屁?”
阿福擦了擦额头的汗,陪着笑:“陈爷说得是……那您看,今晚这事……”
老陈没直接回答,目光扫过茶肆外码头的方向。码头上的吊机还在吱吱呀呀地转,工人们忙着搬运木箱,远处海面上,隐约能看到几艘渔船的灯火。他敲了敲桌子,低声道:“货是真是假不重要,重要的是谁在盯着这批货。苏汉泽放出风声,摆明了是想钓鱼。你说,他想钓谁?”
阿福咽了口唾沫,试探道:“金少?”
老陈哼了一声,嘴角扯出一丝冷笑:“金少、彪哥,还有我,谁都可能是他的鱼。他这人,心比天黑,胃口比海大。”
“那咱们……”阿福的声音更低了,“今晚还动不动?”
老陈眯着眼,沉默了半晌,才慢条斯理道:“动,但不全动。派几个人去码头盯着,别露头。苏汉泽想玩,咱们就陪他玩。”
茶肆外,码头的风吹得更急,卷起一阵阵海浪拍打在岸边。夜色里,码头工人中混杂着几个陌生面孔,低着头,装作忙碌,眼神却不时扫向远处的那艘货船。
仓库里,苏汉泽已经坐回角落的木椅上,手里拿着一杯烧酒,慢慢晃着,像是完全不在意外面的风起云涌。阿猫站在他旁边,低声汇报:“老板,阿仁那边刚传来消息,码头那边果然有动静。老陈的人已经到了,至少六七个,装成工人混在里面。”
“六七个?”苏汉泽挑了挑眉,“老陈这回倒是谨慎。”
“还有,”阿猫顿了顿,压低声音,“金少的人也在附近,但没靠近码头,像是还在观望。”
苏汉泽喝了口酒,喉咙里发出低低的笑声:“金少这小子,学聪明了。以前他可没这么沉得住气。”
“老板,您说今晚这局,谁会先忍不住?”阿猫问。
苏汉泽没回答,目光落在手里的酒杯上。杯子里酒液晃动,映出他冷峻的侧脸。他忽然道:“阿辉呢?”
第343章 死人的嘴巴最紧
“还在楼下。”阿猫答,“阿成看着他,没敢让他跑。”
“带他上来。”苏汉泽语气平静,“我还有话要问。”
几分钟后,阿辉被阿成拖上了二楼。他的脸肿得更厉害,眼睛几乎睁不开,嘴唇哆嗦着,像是随时会吓得瘫下去。阿成把他往地上一推,冷笑道:“辉哥,命够硬啊,老板还想跟你聊聊。”
阿辉连滚带爬地跪在地上,声音抖得像筛子:“泽……泽哥,我真的什么都说了……我没骗您……”
苏汉泽没看他,低头抿了口酒,慢悠悠道:“阿辉,我问你,金少跟香港警务处那边,到底是谁在给他撑腰?”
阿辉一愣,喉咙里发出干涩的咕哝声:“我……我真不知道……彪哥只提过一句,说金少在警务处有条线,具体是谁,他没说……我发誓,我没撒谎!”
苏汉泽抬起眼,目光像刀子一样刮过阿辉的脸:“你最好没撒谎。因为我这人,最讨厌别人当我面演戏。”
阿辉吓得一哆嗦,头点得像鸡啄米:“泽哥,我哪敢……我真的什么都说了……”
苏汉泽没再说话,挥挥手让阿成把他带下去。他站起身,走到窗边,目光再次扫向巷子口。那辆黑色轿车已经不见了,但巷子深处,又多了一辆不起眼的面包车,车窗紧闭,看不清里面。
“阿猫,”苏汉泽忽然开口,“今晚的货,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