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四年前,法林寺的营销突然就花样百出,不仅各种关于法林寺的传说故事到处流传,还拍了宣传片拿到电视台上去播,一下子就把这法林寺抬到了与少林寺一般的高度。
不仅如此,寺里的和尚也开了窍,不再只知道死念经,开始算命摆卦解梦相面,什么供长明灯、摆祭福牌之类的手段更是多不胜数。
其实和尚算命属于不务正业,可偏老百姓就吃这套,再加上总是传出法林寺的和尚算命特别准、菩萨特别灵验之类的传闻故事,这游客便一日多过一日,不仅平头百姓,各种权贵富豪也都纷纷上门。
为此法林寺还学着少林寺办起了旅游公司,大模大样地把这佛门圣地当成生意经营起来。
说来也巧,如今法林寺里与信正方丈齐名的两位高僧,道正和法正都是四年前来到法林寺挂单的。
这些事情,跟街边退休老头侃大山就都能打听得到。
我先在法林寺里转了一圈,也像其他游客一样,在大雄宝殿前上了炷香。
在这里只能上寺里卖的香,说是诸位大师诵经开过光的,上这样的香佛祖才喜欢,外面的香没开过光不准上。
一炷香五十块钱。
真是好买卖。
寺逛了,香上了,但无论道正还是法正,都没有见到。
这两位高僧如今只接重要客人,其它的普通香客游客,都是他们的弟子接待。
我找了位法正大师的亲传弟子相了个面,故意面带忧愁,不停追问自家财运怎么样,那和尚就算我是生意不顺,近期恐有破财之灾。
一顿话套下来,我便证实了自己的推断,心里有了底,不再跟这和尚磨叽,顺着他的话头赞了几句,表示自己已经完全想开,把和尚哄得开心,不仅没要算命的钱,还赠了我一串手珠。
从法林寺出来,我在下面的商品街上转了两圈,挨个店铺都进去逛一圈,跟店员套了话,又买了些东西,在附近看了几家旅店,最后找了家位置稍落下的住了下来。
待到傍晚上商店开始陆续关门的时候,我换了身衣服,简单伪装了一下头脸,便来到一家名叫宝祥的佛品店附近。
这家店面不大,上下两层,一层卖货,二层住人。店里摆的佛品不多,都是大路货,一点特色都没有不说,价格上也不比那些大店便宜,生意便冷清得很。
老板是个外地来的女人,在这里经营这家店铺已经眼瞅四年了,虽然生意不好,却也一直坚持,只雇了一个店员白天看铺子,晚上自己住在这里看店。
我在附近呆了没多大一会儿,就见那女老板拎着酒菜熟食回来。
这位女老板三十左右岁的年纪,极具风韵,穿了件特别凸显身材的毛裙,脸上明显画了淡妆。
她进店就直接打发店员下班关门。
这时候,街上还有稀稀拉拉的游客在闲逛,至少一半的店铺都开着呢。
我绕到店铺后面找了个角落蹲着。
等到天完全黑下来,就见一人鬼鬼祟祟地来到后门,掏钥匙开门钻了进去。
我立刻爬上二楼。
二楼窗帘已经拉上了,遮得严严实实,一点光都不透。
我用脚勾着房檐,倒挂在窗外,掏出根铁丝,顺着窗缝塞进去,把窗帘拨了一条小缝,往里偷瞄。
房间地中央放了桌子,摆了满满一桌子菜,酒也已经烫上了。
女老板正无聊地坐在桌旁摆弄自己的指甲。
房门轻响,刚刚那人推门进屋。
女老板露出惊喜,扑上去先来个大抱长吻。
两人亲得那叫一个卖力气,楞是一分多钟没分开,鼻子眼呼哧呼哧的直冒粗气。
眼瞅着亲还不够,开始动手扯衣服。
你扯我一件,我扯你一件,扯得是激情四射。
女老板把那人的帽子扯下来扔到一边,露出个锃亮的光头,两排戒疤在灯光下分外抢眼。
我轻轻敲了下窗玻璃。
两人好像受惊的蚂蚱般立刻分开,警惕地看向窗户方向。
光头和尚更是把手放在后腰上,低声问:“谁?”
我推开窗户,一撩窗帘,顺着缝钻进去,反手依旧掩严实,这才冲着和尚一抱拳。
“掌穴的好买卖,小省儿一巴掌,扳烂头满锅沿了吧。”
和尚眯着眼睛看着我,慢慢露出一个笑容。
“好说,混混啃罢了,既然是跑海兄弟,坐下抿一口?”
女老板让到桌旁,拉过一把椅子。
我站在窗前没动,说:“飘水的求借个桥,不好抿这伴伙山,掌穴的开个嘴吧。”
和尚依旧堆着笑,“堆个大省不容易,搭锅吃长久饭,过石头桥看意思,独木杆不能走。”
说话的时候,他的手一下放在后腰上没有动弹。
第九十七章 拜神仙
“点空子过平安桥,给老神仙做个小抬轿,不破锅伤桥,掌穴的行个方便,允你搭条线。“
“给老神仙抬轿子是兄弟伙的福分。只是兄弟伙拜过老仙爷门,不知这位老神仙哪座山哪座庙,是老仙爷门下,还是来这宝地开张?拜过老仙爷没有?不是兄弟不开眼,实在是老神仙抬轿都是大买卖,怕日后扰了老仙爷,兄弟伙砸了锅,兄弟这掌穴的也不好开嘴。”
我瞟了女老板一眼。
女老板一声不吭的软倒。
和尚眉头跳了一下,“拍花子?你们老菩萨不是惹了真佛……”
说到这里,他突然停了下来,眉头又不受控制地跳了两下,试探着问:“你们拜了新菩萨?”
我走到桌旁,坐下来,端起酒杯闻了闻,赞道:“好酒,掌穴的好享受。这是你伴伙子,养的寮门子,还是兄弟伙展尾子?”
和尚犹豫了一下,把手慢慢从后腰拿出来,躬着腰坐到椅子上。
他这姿势看着好像是坐下,实际是腰腿在发力,要是有变随时都能跳起来开溜。
“这是伴伙子,以前挑过寮门,算是海里人,听得懂春典。”
我说:“那是要起网收锅子的时甩底灰了,今天这事不能传外路耳,我帮掌穴的处理了吧。”
“别,别,老合留德。”和尚连忙说,“兄弟伙不是做局捞鱼,是要做长久买卖,洗手上岸,法林寺这边走正规程序签了承包合同,公家见证过的。”
我笑了笑,“那可要恭喜掌穴的,麻雀子挑窝上岸机会难得。兄弟给你添个喜,帮你把这伴伙子处理了,你换个根底清白的,也省得在这上面走了风。老话说得好,婊子无情戏子无义,挑过竂门三心不定五意不守,养不熟靠不住,哪天让白相脸一撩拨漏了根底,砸了兄弟伙的前程。”
和尚额头上见了汗,“不烦老合挑担子,她跟了我八年,两相知根底,伙里也留了底,不外算人。”
“掌穴的心善呐。”
我眯眼看着和尚。
千门四行,风麻燕雀,属雀子行事最狠最凶,拿绝户钱,断空子尾,每起一局都要破家伤人,这和尚在这种情况下都舍不得抛下个姘头,不仅仅是心软,更是铁了心要上岸走白道,眼下这个身份不敢沾人命。
他当着我的面也不忌讳表现出来,实际上也是一种表态。
江湖人被术士盯上从来都是大麻烦,轻则漏底挂脸,重则伤命损人。
所以他一听是要帮术士办事,立刻就把地仙会抬了出来,想要借这金城最大的地头蛇来挡一挡。
可知道我是代表逼死千面胡灭了花子帮的周成来之后,他立刻就服软透底。
这既是示弱,也是示威。
帮做事可以,但不能坏了他们上岸的前程,不然的话,就要拼个鱼死网破。
我拿他姘头的命说事,他却咬死了不放,就是表明为了这个底线。
和尚不安的挪动了下屁股,“老合有事吩咐就是了。”
“既然掌穴的想铁这个前程,不如去见一见老神仙,想当高僧光靠英耀一篇文章不行,要是有个真神仙指路,天上人也有底气认一认。”我把那串手珠扔到桌上点了点,“你那些展头水火簧不成,少使些英耀文章,栽到行家手里,得不偿失,要走神仙道,那就得认真神仙。地仙会的老仙爷你能攀得上?”
和尚吞了吞口水,眼神闪烁,“老神仙也亲自来了?我能去拜见他老人家?”
江湖人对真正的术士既畏且敬,但真要有机会攀上,而不是当炮灰使,却是人人都不愿意放弃。
我说:“老神仙刚在金城开张立柱,正经占一分田地,也需要些帮衬,掌穴的要是不愿意去也随意,办好差事,该有的好处不会少你,也绝不会伤了你们的根底”
和尚立马说:“那就麻烦老合给引个路,兄弟伙记得您这恩典。”
他在身上摸了摸,掏出个碧绿的观音吊坠来,仔细放到桌上,“一点小玩意,老合赏个脸。”
我拿起吊坠拿指头轻轻搓了一下。
“好东西,掌穴的稍等十分钟,我先去给老神仙禀一声,金桥旅店304,去拜见就行。你这伴伙子泼点水就能醒。”
我把吊坠往兜里一揣,起身翻窗跳出去,在落下那一刹那,用脚勾住窗台使了个倒劲,贴着窗户旁的墙面爬到了窗户上方,藏在房檐上。
刚刚藏好,和尚的光头就从窗里探出来,往四面瞧了瞧才缩了回去。
我勾着房檐倒吊下来,借着刚拨出来的缝往里看。
和尚神色变幻不定,在屋地里连转了好几圈,咬了咬牙,停下倒了碗水泼在女老板脸上。
女老板激灵一下睁开眼睛,立刻从地上跳起来,半躬着身子,警惕地扫视房间。
这动作,绝对练家子。
和尚倒底还是藏了谎。
一个挑寮门子出身的,就算以前练过幼功,也不可能维持得这么好。
和尚拿了条毛巾递给女老板,“别看了,人走了。”
女老板紧张地问:“什么来路?哪路神仙指派的?”
“拍花子,拜了新菩萨。”
“是周……”
“别说!”和尚立刻打断女老板,紧张地往窗口瞟了一眼,“别乱说。”
女老板往后腰摸了一把,“我们拜过地仙会的码头,年年孝敬难道白上了,不行去找老仙爷评理。”
和尚道:“千面胡在金城横行十年,你说他拜没拜过老仙爷,上没上过孝敬?千面胡那还是正经有术在身的,死了也就死了,拍花帮多横,灭了也就灭了,连个泡都没冒。这是真神仙出手,地仙会也不愿意惹。像我们这样的在人家眼里,就是蚂蚱一样,老仙爷能容我们吃这口饭就是大度,难道还能为我们去得罪那一位?”
女老板有些不甘心,“那怎么样?我们辛苦经营这好几年,眼瞅着越来越好了,难道就全扔了?就算我同意,伙里兄弟能干?”
和尚道:“刚才那位说让我去拜见那位老神仙,容我搭条线,这是个机会!那位刚到金城,缺使唤人,我们要能抢到头里,以后就不用担心这买卖便宜别人了。”
女老板犹豫道:“神仙打架,凡人遭殃,那位能在金城立得住怕也得斗几场,就算牵扯我们当垫子,要不找起伙围个锅子?”
和尚咬牙道:“不,这条线是我们的,不是伙里的!”
第九十八章 云山雾罩,术士手段
女老板下意识往门口瞟了一眼,压低声音说:“你想切料子换宝,就怕人家老神仙拿你当空子使,最后鸡飞蛋打两不着,白坑了兄弟伙。”
和尚咬着牙道:“刚才那位点了我一道,让我一下想明白了。我一心奔好,想拉把兄弟们上岸,可有人不愿意。他们挣巧钱挣惯了,也舍不得吃喝玩乐的逍遥日子,总拘在寺里当和尚,他们迟早忍不住,要败坏出事来。这条线给伙里,只能让他们更不安心,倒不如我们自己拿了,还能给兄弟伙留条后路。想攀老神仙高枝,哪可能不冒风险。可只要攀上了,就算再缩回去混江湖,那也是有跟脚的神仙门下,不怕闯空了得罪霸地神仙。难得有这么个机会,不试一试,我总归不甘心。”
女老板叹气说:“就怕你这心思,兄弟伙不识好赖,将来反倒怨你。”
“真要到那一步,那就各奔前程吧。”和尚也沉沉叹了口气,“去拜老神仙,不能空手,你把那玉佛拿出来,我带着做见面礼。”
“那玉佛可是你在缅甸那边拼了命才带回来的。”
女老板嘟囔了一句,却还是转身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