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你这几天先去法林寺逛一逛,确认想拜哪个大师,回来告诉我。”
何强兵应了一声,就往外跑,跑上几步又停下了,转过来问:“你这边没什么要我做的吧。”
“回来的时候,在法林寺下面给我买些檀香回来,不能随便找一家就买,要符合三个条件,离着法林寺近,老板是女人,生意不红火。要是符合这条件多的话,就每家买一点,凑够一百块钱的。”
我拿了六百块钱给何强兵,五百是预支的工资,一百是买香钱。
何强兵收下钱,兴冲冲地走了。
接下来这一整天清静得很,只来了两家问诊的,都是家里小孩子发烧,针打了药吃了,就是不好使,便想着来看看是不是外路病。
他们第一时间想到要找的先生就是我。
其中有一家还是谷神区的,也是听说了我的名声,特意横跨整个金城来找我问诊。
我这个看小儿外路病高手的口碑算是在金城做起来了。
但从来问诊的病人家庭来看,还只局限于普通人层次,并没能在富豪权势层次产生影响。
这就是我接下来要做的。
只有在这个圈子里产生足够的影响,也形成现在这样在普通人家中的口碑,才能够更进一步接触到金城术士圈子的最顶层。
第九十五章 七尸祝寿
何强兵直到天擦黑才回来。
他看起来玩得挺开心,哼着小曲进门,把手上拎的袋子往桌上一放,就迫不及待地说:“我要拜道正大师做师傅。我打听清楚了,潘贵祥每次去法林寺,都肯定要找道正大师谈佛。”
我不禁一笑。
法林寺著名的高僧有三个,除了方丈信正外,便是道正和法正,而两人又各有专攻,法正善于推卦算命拆字解梦,道正则是善于用人人都能懂的白话来解释佛经深义,并且与社会现实、国家政策种种挂钩。
因此,很多身份地位在那里的大人物更愿意同道正交往辨谈。
至于算命解疑之类的事情,那都是家里女人要做的。
何强兵本事没有,念头不小,一门心思只想结识潘贵祥。
在他的认知里,大概以为这样就可以攀上高枝,从此也像这位祥哥一样做些左手倒右手的买卖,连腰都不用弯,就轻轻松松把钱赚了。
却不想一想,道正这种往来无白丁的大和尚凭什么收他当徒弟,潘贵祥这种顶级的铁肩子哪能是他想结识就结识的。
“这个选的不错,拜了道正,很快就可以认识潘贵祥了。”
“那是,我可是仔细打听才确认的。”
何强兵得意扬扬,觉得自己做得相当不错。
我看了看他买来的檀香,包装粗细香味都不尽相同,少说买自六七家。
“这檀香是按我要求买的吗?”
“是,我挨家问的,不是女老板都不买。”
“那老板都姓什么,店叫什么名字?”
“呃,这个没问,你也没让我问啊。”
“再回去能记住是哪家吧。”
“这个,这个,应该能吧,包装纸上都有各家店的名字……”
何强兵眼睛往右下角瞟,这是心虚说谎的表现。
很显然,他并没有记住在哪家买的。
我笑了笑,没再追问,告诉他明天不用过来,直接去法林寺,还是按这个要求,再买些檀香回来,然后又掏了一百块钱给他。
何强兵爽快地接过钱,开开心心地回家去了。
我拨拉了一下那堆檀香,最多也就值四十多块。
其中两包香上印的店名叫福生舍。
这是法林寺自家开的。
挺好,有时候够蠢也是个优点。
我找了几个盆,分别装上闲逛时在街面药店买的各种药材,再将檀香拆散泡进去,如此浸泡不同的时间后,拿出来晒干,就是可以用于不同场合的药香。
术士施术所需要的一应材料,都必须自己亲手制备,这样才能保证在使用的时候不会出现差错。
我跟妙姐的头三年,主要就是跟她学制备各种材料,后面七年学成了,她就不动手了,所有材料都是我制备的。
对此我曾向妙姐提出质疑,认为她用的材料不应该由我来制备。
妙姐告诉我,如果哪一天我也认识一个可以把性命托付的人,同样也可以让这个人帮我制备材料。
我觉得妙姐就是这个人,可她却从来不帮我制备材料。
所以,什么可以托付性命,根本就是她想偷懒的说辞吧。
制备材料是个繁琐细致,极耗人耐性的活儿。
如果能偷懒的话,我也不想自己动手。
把所有檀香都泡上后,又碾磨药粉来配烟,答应了张宝山的事情,看在那四条白壳子黄鹤楼的份儿上,也不好拖太久。
正碾药的工夫,听到院子里有沙沙的细响。
什么东西在走动,体积不大,介于土狗和家猫之间。
这东西没有像正常野兽那样乱窜,而是径直来到诊室门外,目标清晰明确。
轻轻的敲门声旋即响起。
我稍等了几秒钟才起身开门。
门口站着一只人立而起的黄皮子,嘴上叼着个小皮包,一见我开门,就把皮包放到门口地上,合着前爪,向我连拜了三拜,然后就趴在地上不动弹了。
我轻轻踢了它一脚。
冰冷僵硬。
却是已经死透了。
我往四周看了看,没见到别的异常,转身进屋先给窗上的香炉换了三炷绿香,又找出口罩手套戴好,这才把黄皮子和皮包都拎进屋里放到地上,也不急着处置,而是接着碾药,碾完药开始晚课,写字练拳,收拾上床睡觉。
睡了一会儿,又听到沙沙脚步声响,然后是敲门。
还是一只黄皮子,嘴里依旧叼着个小皮包,开门就磕头,磕完头就不动。
我如法炮制,拎进诊室放着。
这一宿折腾了七回。
最后一只除了叼了个皮包外,还奉上了一张照片。
照片里,冯娟正踮起脚,仰头亲在我的脸上。
照片的背面写着一行字。
“闻声避三丈,见面不点破,今日参七星,他年待福寿。”
我收起照片,回屋继续睡觉。
这回安安静静地睡到凌晨四点钟,照常起床练气站桩,完成早课,再进诊室,地上摆的那一溜黄皮子已经出现了明显的腐烂。
这说明,它们来之前,其实就已经死了。
七尸祝寿!
既是讲情,也是威胁。
识趣受了礼,祝你长命百岁,福寿延长。
受了礼不识趣,那就要祝你早日往生转世了。
依旧打开皮包。
每个皮包里都是一根金条。
看样式印迹,还是民国年间的老物件。
真是好大的手笔。
怪不得能搞出骨灰选灵这种事情来。
这事在预料之中,倒是隔了这么多天,才有动作,还真是能沉得住气。
我把金条收了,黄鼠狼尸体拎到后院挖坑埋了,转回诊室,把那木偶引物从香炉里拿出来。
木偶的双脚在针和香灰的作用下,已经出现了明显的凹陷痕迹。
我拔出插着的细针,用清水洗净香灰,拿黄裱纸把木偶形状拓印下来,围着这拓印痕迹画上符架,就在拓印痕迹上连写七个风字,然后把黄裱纸叠成圆形,深埋在香炉内。
完成这道手续之后,我找了个根细绳,把木偶挂在诊室房檐底下。
寿礼收了,就得给人个交待。
当初镇魇的名义是为了对付千面胡,如今千面胡已经死了,拍花帮也彻底覆灭,人家也是把礼数做足,我没有再继续深究下去的理由。
江湖人说江湖事,只问是非,不问善恶。
只是这镇魇引物给他们,能不能破解,就看他们自己的本事了。
第九十六章 法林寺的高僧
挂在房檐上的木偶是当天晚上不见的。
我听到了声音。
动作很轻,摘下木偶,就立即离开,没有丝毫停顿犹豫。
天亮之后,香炉里那道符上出现了斑斑裂痕。
昨晚木偶被取回去之后,立刻就有人施展了破解法术。
可惜的是,路子不对,没能破解成功,而且还因此对木偶所魇镇的对象造成了连带伤害。
我就给张宝山打了个电话,问之前给他线索查医院的事情有没有什么进展。
张宝山明显又熬夜了,打着哈欠说:“那些孩子都是在道二区福仁医院出生的,不过那家医院是台商投资办起来的,没有过硬的东西,不好太细查,也没法调他们的出生档案,我打算看看打拐专案组那边能不能抓到什么把柄。”
对于我来说,知道是哪家医院就足够了。
挂了电话,我按习惯在住处呆了一上午,下午依旧出去闲逛。
出门前找到何强兵,告诉他我去法林寺给他解决拜师的问题,今晚不回来住,让他晚上到我那边去睡,帮我看着点房子。
何强兵满心欢喜地答应了。
法林寺不仅仅是著名寺院,也是著名景点,一年四季香火鼎盛,游人如织,寺外卖纪念品、香烛佛珠之类的店铺生意也格外红火。
但这般兴盛景象其实才四年。
原先虽然也是著名寺院,但在旅游这方面惨淡得很。
方丈信正虽然精通佛法,却不太会经营,只是老实弘法、做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