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的哭声,让王娡本能的开始颠动摇晃起怀中襁褓,却也被那女官的惨叫声,惹得愈发烦躁起来。
而在王娡身前,弄哭弟弟的刘荣却嘿然一笑,还不忘嘀咕一声:“哭的中气十足,体格不错?”
不知是被孩子的哭声,还是女官的惨叫声,亦或是被刘荣摄人的强大气场……
最大的可能性,是这些事同时发生,终还是让王娡短暂崩溃了一瞬。
脑子一热,便也顾不上装样子,暗下咬咬牙:“皇长子怕是忘了这未央宫,究竟是谁做主吧?”
“需知打狗,也尚要看主人……”
终于等来王娡这暗含深意的威胁,刘荣心中只觉一阵畅快,便是后身隐约传来的炙痛,都似乎缓解了不少。
噙著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深深凝望向王娡目光深处;
冷不丁一摆手,止住不远处,寺人们不断挥下的杖棍,也让那女官的惨叫声低下去些。
深吸一口气,缓步上前,嘴角笑意更浓。
“夫人,怕了。”
说著,低头看向襁褓内,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幼弟刘彘;
“有人怕,就有人哭;”
再抬眸,阴恻恻笑著,再度望向王娡目光深处,头朝女官的方向微微一点。
“有人哭,就有人死……”
应声抬起手,又轻轻一握拳;
才刚得以缓歇片刻的女官,只被一棍打中后脊,‘嗯!’的发出一声闷哼之后,便口鼻带血的耸拉下脑袋,彻底没了鼻息。
看著眼前发生的一切,包括刘德、刘淤在内的每一个人——甚至就连行刑的那几个寺人,都只感受到一阵源自灵魂深处的惊颤!
而在众人惊惧交加的注视下,刘荣却仍将目光,死死锁定在面前的女人——历史上的孝武王太后:王娡的眼眸深处。
“夫人此刻,当是松了口气吧?”
“嗯?”
“——狗死了,便不会乱吠。”
“夫人那点算计,便再也不会重见天日……”
·
“倒是有一件事,好叫夫人知晓。”
“——皇长子,不怕犬吠。”
“更不屑于靠这条犬类,来难为幼弟的生母。”
“只我幼弟,终归是刘氏,更与我血脉相连,便是生了嫌隙,也总还能兄友弟恭。”
“至于王夫人,却怕是不值得我往这绮兰殿,再走上第二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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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真闭门谢客
这一下,凤凰殿是真的‘闭门谢客’了。
——天子启口谕:皇长子母栗姬,教子无方,罚俸一年,禁足凤凰殿!
——皇长子荣、次子德、三子淤,嚣扬跋扈,无限期禁足思过!
消息传出,朝堂默然,朝野内外鸦雀无声。
几乎所有人都认为皇长子这一次,怕是真的要向储君太子之位挥手告别了。
只是这件事的后续,有一些非常值得玩味的细节,并不曾被人们关注。
首先,作为刘荣‘嚣扬跋扈’的帮凶,那些出身凤凰殿,遵刘荣之令打死那女官的寺人们,并没有得到太过严重的惩罚;
非但没丢掉小命,反而还被‘罚’去了刘荣身边,美其名曰:盯著皇长子禁足,以赎罪过。
其次,在刘荣被‘无限期禁足’的同时,太医属也派了几名太医,为刘荣诊治起了后腰、后股处的伤势。
最为关键的是:那被打死的女官,尸首即没有被刘荣下令收敛,也不曾被绮兰殿收走;
就那么在绮兰殿外,由天子启的贴身官宦盯著,晾了足有三日,才被丢去了长安城外的乱葬岗。
其间,王夫人不止一次派人,想要收走那好似巴掌印般,明晃晃晾在绮兰殿外的尸首。
但对此,天子启的贴身老宦官,却只答了一句话。
——既然不是夫人指使,那此人,便不再是绮兰殿的人了。
就这么战战兢兢等了三天,直到那具尸首消失在殿外,王夫人才终于怀著忐忑的心情,从宫外叫来了自己的弟弟:田鼢。
也是直到田鼢走入宫中,出现在绮兰殿的那一刻,王夫人多日来积攒的惶恐,才终得以宣泄出来……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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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外如何?!”
见到弟弟田鼢的第一时间,王娡便是连招呼都顾不上打,只赶忙上前,紧紧抓住了田鼢的手臂!
看出姐姐王娡此时的慌乱,田鼢也只沉著脸,面色凝重的摇了摇头。
“皇长子此番,当真是把许多人都吓坏了……”
“虽说被陛下禁足,让很多人都认为皇长子惹下了大祸,自此回天乏术,却也有不少人认为:皇长子如此作为,却也颇有人主之相……”
作为王娡最为信任的母族助力,甚至可以说是皇十子刘彘争储夺嫡的急先锋,尤其还是作为商贾,田鼢对很多事,看的都比大多数人透彻。
皇长子被禁足?
听起来是挺吓人,但实际上,皇长子本来就才挨了板子,身上还带著伤呢;
就算没被禁足,回宫之后,也是肯定要在凤凰殿卧榻静养的。
至于栗姬也被禁足,听起来像是受到了惩罚,但田鼢用膝盖都能想到:此时的皇长子,肯定是乐开了花。
——正愁著怎样才能让母亲别再闹出乱子,天子的禁足令就适时送到,皇长子能不开心?
再考虑到‘禁足’刘荣之后,天子启也没忘派太医去给刘荣治病,以及天子启在这件事上的后续处理……
田鼢很容易就能得出结论:此番,天子启看似是重重惩治了刘荣母子,但实际上,不过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反倒是绮兰殿,看上去没有受到任何惩罚,实则……
“近几日,陛下可曾来看过姐姐?”
语带凝重的一问,只惹得王娡面带忐忑的摇摇头:“不曾。”
“便是儿姁(xǔ)那里,陛下也不曾来过。”
只此一语,便惹得田鼢满是苦涩的闭上双眼,轻叹著缓缓摇起头。
对于后宫的女人而言,很多事情,其实都能凭这一点判断出是吉是凶;
——事后,天子有没有来过。
就拿这次的事来说,如果天子启当真认为绮兰殿、王娡毫无过错,整个事件都是皇长子刘荣全责,那在事后,天子启肯定会来绮兰殿一趟。
温言抚慰也好,隐晦敲打也罢;
便是对发生的事只字不提,只单纯的来走上一趟、坐上一会儿,聊一些毫无意义的家长里短,也足以说明很多事情。
但天子启没来。
非但没来‘受了委屈、欺辱’的王娡这里,就连怀著龙子凤孙,不日便要临盆的王儿姁,天子启也没来探望。
这样一来,这件事在天子启那里的性质,也就是一目了然的了。
“此番,恐怕就连陛下,也对姐姐失望了啊……”
满是唏嘘得一声感叹,终是让王娡烦躁的深吸一口气,又实在按捺不下惊惧,愤愤咬紧了后槽牙。
“那贱婢,当真是害苦了我……”
此言一出,田鼢当即一愣,满是不可置信道:“这件事,不是姐姐暗中授意?”
却见王娡满是不屑的冷哼一声:“我有那么蠢?!”
“便是要设计,也总不至于傻到派自家下人去做?”
“——还不是那贱婢自作主张!!!”
“若是早点知道,我好歹也能想办法找补,总不至于这般被动!”
听闻王娡此言,田鼢只悠悠发出一声长叹,本就苦涩的面庞之上,也更多出一分唏嘘。
“是啊……”
“姐姐再傻,也总不至于傻到派自己身边的人,去光明正大的做这种事情。”
“——早先我还奇怪:那日,皇长子怎就那般痛快,替姐姐将那女官灭了口。”
“如此看来,只怕是皇长子也早知此事,与姐姐无甚大关联……”
说著,田鼢便又是一阵摇头苦笑,旋即意味深长道:“怕是往日,我们,都看错皇长子了。”
“就此次的事来看,皇长子,绝非善类……”
许是有田鼢在身边,又说出了憋在心里的话,王娡也逐渐从惶恐不安的情绪中平静下来。
又闻田鼢此言,便深吸一口气,面色凝重道:“终归是皇长子,半个准储君。”
“若是连这点手段都没有,倒也省的我姐弟为之头疼了。”
“唉……”
“——若那贱婢还活著,我倒还能把人被陛下送去,以自证清白。”
“只如今死无对证,我便是有心自证,却也百口莫辩……”
随著王娡这满含愤闷的话语,姐弟二人便也就此沉默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