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这一生,如履薄冰 第439节

  当你这样‘自作聪明’的蠢货,达到数万、十数万,乃至数十万等数量级的时候,你们就不是以家庭为单位的自杀了。

  而是以郡、县——乃至于以国家、文明为单位的自杀!

  前车之鉴‘尸骨未寒’——关中的粮食在战后稍微紧缺了一点,当即就是一场粮价鼎沸;

  再来一出‘百万老农毁存粮’的戏码,那可就不是什么粮价鼎沸的问题了。

  于是,刘荣再次出面。

  在已经顺利平抑粮价之后,刘荣再度出面,以监国太子的名誉作为担保,给那些执意屯粮,却根本不具备仓储能力的老农,开了数以十万张借条。

  大概内容为:孤,监国太子刘荣,有急事儿需要用粮食,向某某郡某某县某某乡某某里,农户某某借粟多少多少石;

  持此借条,该农户随时可以前往少府内帑,支取借给我的这几百石粟。

  然后,老农们将信将疑的把粮食交给了刘荣——说是借给刘荣,不过是由刘荣负责把粮食集中起来,拿去长安仓存著;

  至于后续,老农们大都也还算给面子,没有出现大规模挤兑的情况发生。

  从一开始的将信将疑;

  到后来,发现刘荣开的借条,确实能从少府内帑领回自家的米粮后,老农们也乐得轻松,直接把少府内帑在关中的各大粮仓,当成了专门针对底层农户的粮食银行。

  手里有存不了的粮食,就‘借给刘荣’,也就是存在少府;

  要吃粮食了,则带著刘荣开的借条去领回来一些——吃多少领多少,不急著全领回来。

  凭借这么一手‘信誉粮食债券’,刘荣才总算是真正稳定的局面,真正完成了那几年间,遍布整个关中的粮价平抑工作。

  而造成这一切的,便是那些动辄食邑数千户,每年单从封国,就能收上来数万石粮食作为租税的彻侯。

  ——为了把手里的粮食卖个好价钱,他们能不顾一切的哄抬物价;

  为了维持粮价,他们甚至能做出‘宁愿把粮食倒进渭水,也绝不降价卖给百姓吃’的逆天之事!

  更有甚者,在此基础上,还要本能的囤积一批粮食在手中,美其名曰:以备不时之需。

  这‘以备不时之需’的规格,大抵是以彻侯封国的食邑,乘以二十个基数。

  比如一位食邑千户的侯爵,会储存大约两万石左右的粮食,来作为整个家族的最后储蓄;

  五千户食邑的侯爵,则是除了储存三到五万石粮食外,还会从少府内帑买来一张‘随时可以取走五万石粮食’的储蓄单。

  诸如此类。

  在天下人只以粟为主粮的过去,这,便是汉家不得不面对的现实。

  所以刘荣曾想:有了麦,一切,似乎都可以变得不一样。

  ——吃粟能吃六成饱的人,补种一茬宿麦,怎么也能吃饱肚子,甚至还能余下些粮食了;

  原本只够天下人‘人均八成饱’的粟,有了几乎同等产量的宿麦作为补充,将使得汉室的粮食供需关系,从过去的‘稍有供不应求’,直接扭转为供不应求!

  供需关系的转变,将让粮价大幅降低,底层民众生活成本大幅下降!

  甚至可以通过出售多余的粮食,来达成某些战略、政治目的!

  比如:汉家子民尽皆以面食为主,实在不够吃了才补两口粟;

  多出来的粟全卖给岭南百越、西南夷,或是朝鲜半岛的‘外藩’之民吃。

  久而久之,这些外藩之民,都必然会感悟到‘汉家的面食更香甜’,从而对汉家产生天然的心理认同和向往……

  等等等等,诸如此类——以麦、粟二主粮共行为基础的方案,刘荣制定了不知道多少。

  但随著此番,太仓看似极端个例的一次仓储粮变质事件,将宿麦不易储存、无法长久储存的劣势暴露出来后,一切都要推倒重来了。

  ——在这之前,刘荣一直认为,也一直致力于将宿麦,推到和粟平齐的主粮地位。

  坐拥错季节耕种的两大主粮:粟、麦,汉家将从此不再需要为粮食问题、粮食安全而头疼;

  百姓想吃什么吃什么——想吃精细点就吃面食,想多省点钱就吃粟。

  长安朝堂则重点储存麦,来作为战略储备,以应对将来,必定会连年不休的边墙战事。

  而现在,刘荣不得不万般无奈的承认:粟,依旧是汉家的第一主粮。

  至于麦,则是产量与粟接近,口感更好、营养价值更高,储存时限却不够长的第二主粮。

  诚然,有总比没有好。

  有了麦这个‘第二主粮’,总好过曾经只有粟一个主粮,天下人普遍吃不饱肚子。

  只是往后,麦粉面食在营养价值高、口感好之外外,还要多一个‘无法长期保存’‘必须尽快吃掉’的词条。

  国家战略储备粮,仍旧只能是粟;

  战略储备粮是粟,那就意味著总有一天,军中将士就得吃上这些战略储备粮。

  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到了那时,朝堂开仓放出战略储备粮,从市面上换回近两年的宿麦,来作为军粮供给。

  很显然,这一切,都与刘荣原本的预想相差甚远……

  “麦粒不易储存,麦粉自更不用说了。”

  “——唉~”

  “往后,宫里也得多吃些面食咯~”

  ···

  “眼看著春正月了;”

  “也不知道河套那边,如今是个怎般光景。”

  “这回,军臣老儿又会遣谁来使,向我汉家许愿呢……”

  疲惫的合上面前卷宗,刘荣轻飘飘‘落’在摇椅之上,微闭双眸,趁著这难得的闲暇闭目假寐。

  ——近些时日,刘荣的精力,也多少有些消耗殆尽了。

  尤其冬天之后,等待著刘荣的并非闲暇,而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忙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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