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这一生,如履薄冰 第226节

  “一朝得势,居然连我这个姑母,都这般不放在眼里了……”

  听闻下人带回来的消息,本就心情郁闷的刘嫖,只不由一阵咬牙切齿起来;

  神情阴郁的扫视著堂内众人,暗下也不忘再骂道:一群废物!

  被一个年不及冠,毛都没长齐的所谓太子,弄到如今这个地步不说,还害的自己也抽身不能……

  “修贴递上,亲自登门……”

  “好啊~”

  “太子,好得很……”

  上首主位,馆陶主刘嫖咬牙切齿,却又偏偏发作不得。

  而在堂下,原本寄希望于刘嫖出面,以和刘荣达成‘和解’的十几家功侯勋贵,此刻却是神情落寞的低下头去。

  “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

  “——早知如此,当初就该和太子商量商量,就按五十五钱的价,那也能赚上不少。”

  “哪怕少赚点,也总好过眼下……”

  听著角落传来这道有气无力,又诡异的清晰传入自己耳中的牢骚,刘嫖的面色当即又黑了一份。

  连续好几个深呼吸,才总算是将怒火压下些许,一开口,却仍是极为浓厚的阴冷语调。

  “粮价如何了?”

  见刘嫖终于说起正式,当即便有三人起身上前:“已经压到三十四钱了!”

  “还是卖不出去!”

  “——我底下那几个,都已经挂牌三十钱了!”

  “——好歹算卖出了些,却也是杯水车薪,于事无补……”

  这一刻,在场的每一个人——包括刘嫖本人,肠子都悔成了青青草原。

  何苦啊~

  当时太子给出的平价粮,那是五十五钱啊~

  如今三十钱——都打骨折了,还是卖不出去……

  “太子这手釜底抽薪,当真是不负父祖之‘威名’。”

  “——也不知道那麦粉,是太子从哪儿淘换来的……”

  “还真挺好吃……”

  嘴上嘀咕著,刘嫖便不由想起那日,太子亲自登门,劝自己‘适可而止’。

  如果那时,自己就能看出那张麦饼里的名堂,及时收手……

  “少府那边,有回信了吗?”

  冷不丁再一问,顿时惹得一旁的老管家打了个寒颤,却也不得不瑟瑟发抖著上前,极尽苦涩的躬下身。

  “少府说,太子放出口风:我汉家往后,都会由麦粉面食来作为军粮;”

  “少府往后,也主要囤积宿麦,而非粟。”

  “所以,少府非但没有买入粟的打算,反而还在头疼手里的粟,该怎么往外卖出去。”

  “——毕竟少府那大几百万石粟,都是按每石四十多钱的价格买入;”

  “若是亏的太多,少府到了陛下面前,也多少有些不好交代……”

  一听管家这话,刘嫖便只觉一阵气血上涌!

  若非有外人在,怕是恨不能当场吐血!

  ——狗屁!

  岑迈老贼浓眉大眼,端的是放的一手好屁!

  瞧瞧这说的什么话?

  说得好像太子平抑粮价,把少府搞得亏大发了似的!

  谁不知道此番,少府凭著太子宿麦磨粉这一出,赚了个肥头大耳,满面油光?

  难得自己求上门,还摆出这么一副吃了大亏,为难不已的模样……

  “少府,这是和太子上了一条船;”

  “这是非要把我们,往死路上逼啊……”

  说著,刘嫖意味深长的目光,便再次在堂内众人身上扫过。

  此番,刘嫖纠结这十几家功侯,试图凭借哄抬粮价捞上一笔,计划不可为不缜密。

  至少迄今为止,除了太子刘荣,不知道从哪儿得知了这件事,有刘嫖在背后授意之外,其他人,无论是朝野内外,还是东宫太后,都对这件事有刘嫖参与——甚至是由刘嫖主导一无所知。

  至于天子启,从目前为止的反应来看,就算是知道了,也对此持默许态度。

  ——至少刘嫖是这么认为的。

  但事态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已经不是刘嫖想收手,就能如愿把自己抽出身的了。

  在场的这些功侯,顶多也就是倾尽家财,外加举债累累,囤积了一大批粮食而已;

  哪怕亏点,以成本价的一半把粮食卖出去,也顶多就是倾尽家财——总归外债还是能还清的。

  便是日后生活拮据,有封国连年不断地产出租税,也早晚能缓过这口气,重新过上奢靡的贵族生活。

  但刘嫖却不同。

  刘嫖此番囤积的粮食,比在场众人的总和,都还要多出好几倍!

  且这么多粮食,刘嫖却没有从堂邑侯府——从自己的财富中,动用哪怕一枚铜钱!

  无论是从外面买的粮食,还是差人从刘荣手里吃下的平价粮,刘嫖所用到的购粮款,都是向少府‘借’来的。

  如今,粮价被刘荣压到三十钱,甚至明显都还没有打住的意思——大概率要被压到三十钱以下、到刘嫖此番囤积粮食,所花费成本价的一半!

  换而言之,刘嫖从少府‘借’来的钱,在刘嫖卖出自己手里囤积的粮食之后,顶多只能收回一半;

  剩下的一半,刘嫖若是还给少府,不把堂邑侯府里外犁个底朝天,根本就不可能还的清!

  若是不还……

  “太子,这是想让我自绝于少府……”

  “哼!”

  “年纪不大,口气不小!”

  又一声咬牙切齿的底呵,终是惹得在场众人耐不下性子,彼此交换一番眼神,便先后决然起身。

  “为今之计,唯有我等亲自登门,厚著这张老脸,以求太子放过我等。”

  “若长公主别无差遣,我等,这便前去……”

  看著眼前,这些已经决心要投降,而且是抛弃自己投降的二五仔,刘嫖只冷冷撇了这些人一眼,旋即便漠然侧过头去。

  待这些人唉声叹气的离开,刘嫖看著这些人离去的背影,目光中,也开始闪过阵阵森寒。

  “梁王,要到长安了吧?”

  “哼……”

  ···

  “去,替我修贴一封。”

  “——既然是太子‘召见’,我这做姑母的,也只能亲自登门,以拜谒储君了……”

  “却是不知,等皇帝从甘泉回来,得知我汉家的太子储君,便是如此薄待自己的姑母的,又会作何感……”

第186章 孤的心,狠吗?

  一觉醒来,刘荣只觉得神清气爽,就连充斥整张面庞的疲惫之色,都已经是消散了大半。

  得知太子宫外,有十几家功侯携礼登门,以庆贺刘荣获立为太子储君,刘荣只满不在意的摆摆手,拒绝了这些人的‘好意’。

  “早干嘛去了?”

  “等到现在才来——孤这身太子袍服都要穿旧了,才想起跑到太子宫来,庆贺孤获立为储君?”

  “——怎不等到父皇百年,再来庆贺孤新君即立?”

  “不见!”

  在刘荣眼中,此次,参与哄抬粮价的每一个人,都已经被录入到了太子宫的死亡笔记。

  ——刘荣是认真的!

  秋收次日——最晚不超过秋收次日,刘荣是肯定要拿这些蠢货开刀的!

  若不然,日后再办个什么事,又跳出来一群‘聪明人’和刘荣作对,虽然不至于对刘荣造成阻碍,但也终归是念头不通达。

  就像是苍蝇在耳边嗡鸣——虽然没什么损失,但也是真的烦人。

  功侯们姗姗来迟的‘迷途知返’,刘荣自然是嗤之以鼻。

  但听说姑母刘嫖,居然真的按照自己所说:先递了拜帖,而后亲自登门,刘荣却是不得不见了。

  再怎么说,刘嫖也是东宫老太后的独女、当今天子启唯一的姐姐。

  不看僧面看佛面;

  就算是看在老太后,以及老爷子的面子上,刘荣也终究无法像对待功侯们那般,对刘嫖粗暴地丢去一句:不见!

  总还是要见的~

  但见归见,却也仅限于‘见’而已。

  见了之后如何,那就看刘嫖有没有认清楚状况,有没有摆正自己的位置了……

  “请进来吧。”

  “毕竟是我汉家的长公主,父皇一母同胞的长姊、皇祖母唯一的女儿。”

  “——若是连这点体面都不给,反倒是孤气量狭隘,连自己的宗亲长辈都容不下了。”

  “再者说了:犬类吠于孤当面,孤,总不至于以犬之道,反还至犬身?”

  嘴上说著‘宗亲长辈’‘得留体面’,刘荣话里话外,却是一点面子都没给刘嫖留。

  丢下这番话,便大咧咧从榻上起了身,脸也不洗、衣服也不换——随手抓过一块布巾,便朝著前殿:乙殿走去。

  “哟!”

  “姑母还真来了啊?”

  “还以为眼下,姑母正忙著对付府上的亏空,无暇跑到侄儿这太子宫来呢……”

  毫不掩饰恶意的阴阳怪气一阵,刘荣便若无旁人的走到上首主位旁,过分随意的对刘嫖一摆手,示意‘随便坐’,便自顾自走到铜盆前;

  慢条斯理的将布巾沾湿,再拧去多余水分,才方坐上上首主位,一遍大咧咧擦拭著脸庞,嘴上一边也不忘说道:“左右不是外人,侄儿便也没多讲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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