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这一生,如履薄冰 第195节

  嘿!

  你不卖,有的是人卖!

  这就使得封建时代的百姓,即便迎来了一年大丰收,却也还是会因为市场供需关系的改变,而无法得到足够的利益。

  你家百亩地,产粮三百石,粮价五十钱每石,便是一万五千钱;

  同样的百亩地,丰收粮食三百五十石,粮价却跌到了四十钱每石,折钱不过一万四千钱。

  明明多得了五十石粮食,摆著指头算下来——好嘛,收入反而比寻常年景还降了点。

  这都还算好的。

  丰收之后的谷贱伤农,顶多也就是没让百姓,吃到粮食丰收的红利,却也谈不上对农人有多大伤害。

  但在那一年,那个名为‘狄丘’的啬夫,在蓝田上演了一出通过操控、封锁舆论,以达到操控粮价之目的的骚操作之后,封建时代的当权者们,便点亮了一个臭名昭著的技能树。

  在往后相当漫长的历史岁月中,这个臭名昭著的技能,可谓是让华夏数千年历史上的底层农民,都吃尽了苦头······

  “操纵舆论,制造恐慌,垄断市场,限量供应······”

  “——区区一个啬夫,能玩儿出这么多后世人才掌握的花活,也不知该说他能干,还是说他贼胆包天?”

  “一个啬夫,百石小吏,在距离长安不过百里的大县,在先帝一朝的治世——乃至是盛世,居然还能搞囤积居奇那一套;”

  “也难怪先帝觉得丢人,废了好大的力气将此事压下,以至于如今,都没多少人记得这件事了······”

  刘荣满是悲痛的话语声传出,岑迈激动的情绪也终于平稳了些。

  深吸一口气,又擦去面上泪痕,才沙哑著嗓音道:“一开始,那狄丘在蓝田散布谣言,说关中当年产出的粮食,够关中人吃上十年不止!”

  “之后又矫造相府政令,将葛家寨彻底封锁。”

  “再便是连哄带骗,以每石十四钱的价格,将葛家寨的粮食全部买下。”

  “——大半还都是打的欠条,或是‘代为储粮,随时可取用’的承诺。”

  “而后将粮食运到长安一卖,不花费哪怕一枚铜钱,便得了上百万钱。”

  ···

  “怕事情败露,便又借朝堂调兵之名,继续封锁葛家寨。”

  “以至于葛家寨百姓民,明明得了一年丰收,手里却是既没了粮,也没了钱。”

  “哪怕想要变卖家产换粮,也都被那狄丘的从役拦住,买粮无门。”

  “——短短两个月,葛家寨饿死了足有上百人,更是有不知多少稚童,为父母长亲忍痛换给邻里,以相食之······”

  “若非先帝心血来潮,要去蓝田检阅军队,又恰好路过了葛家寨······”

  说到此处,岑迈不由再度老泪纵横,泪水啪嗒啪嗒直掉,哀痛间泣不成声。

  而岑迈官居九卿、爵列彻侯,却在此刻为贫民黔首的悲惨遭遇而落泪——究其原因,与刘荣此番平抑粮价所遭遇的阻力,可谓是如出一辙。

  ——狄丘区区一个啬夫,根本不可能仅凭自己的力量,将一个数百口人的村庄变成自己的后花园!

  一开始,狄丘确实是凭借自己的手腕,完成了自己的预定目标。

  但后续的一切,却基本全都是长安的这些个肉食者,带著某些阴险的目的,对这个‘试点’项目听之任之,甚至时不时搭把手。

  为的,却只是在那个‘官不聊生’的岁月,寻求一个新的可能性······

  “当年这件事,教训不可谓不深刻。”

  “——少府当也记得那一年,我汉家有足足十余位彻侯、贵戚,以及数以百计的千石以上官员,因为种种原因而’寿终正寝‘。”

  “只是父皇,终归不是先帝。”

  “若再发生一次类似的事,只怕是渭水,都要被父皇给彻底染红了······”

  刘荣这句话,说没有私心是假的。

  ——此次平抑粮价,刘荣所要面对的,就算不是汉家整个统治阶级,也至少是大半骨干、核心。

  如此难度的副本,别说刘荣这么个瘸腿的‘准储君’——就算是当今天子启,若是处理的不小心谨慎一些,也很可能会被烫到手。

  说出这么一句威胁意味十足的‘渭水或为之一红’,刘荣自然也多少带著点扯老爹的虎皮,来为自己扫清些障碍的意思。

  却是不料老岑迈听闻此言,竟是一脸认真的沉沉点下头!

  “确实是这样。”

  “——早先,陛下也曾透露过类似的意图,说此番,若太子平抑粮价不成,那陛下便很可能会大兴牢狱,为我汉家剔一剔蛀虫。”

  “只是若最终,陛下真的用了如此极端的方式——且不说陛下是否会因此威仪大损、社稷是否会因此动荡不安;”

  “单就是‘办事不力’这一项,殿下或许就要让东宫拿了把柄。”

  ···

  “殿下的储位,几乎是陛下将剑架在东宫的脖子上,硬生生给殿下抢来的。”

  “——说稳,稳在陛下执意如此;”

  “但若是要说不稳,有东宫虎视眈眈于侧,殿下一旦犯下大错,那动摇的可就不单是殿下的储位,而是我汉家的宗庙、社稷了······”

  这番话道出口,岑迈盒饭即低下头去,摆出一副’我睡了好一会儿了,现在也正在睡‘的架势,好像方才所说的一切,都是刘荣的幻觉。

  刘荣却是被岑迈这番堪称’推心置腹‘的流露,而莫民感到一阵动容。

  “为了我这个’混帐‘儿子,老爷子居然连自己的钱袋,都替我出手搞定了······”

  很显然:岑迈如此明显的立场转变,绝对离不开天子启在背后授意。

  而少府的特殊性,意味著天子启此番布局,绝不仅仅只是为了帮助刘荣,顺利完成’平抑关中粮价‘这一史诗级副本。

  ——这个副本,本就是天子启对刘荣的考验。

  原则上,别说是给刘荣提供便利、给予帮助了——能不故意添乱增加难度,刘荣都得琢磨琢磨老爷子是哪味药吃错了,居然开始当人了?

  眼下,岑迈这恨不能将’我是自己人‘这几个字写在脸上的鲜明立场,刘荣完全可以直接翻译成:奉诏效忠于太子。

  让少府的管家——让自己的钱袋子,去效忠自己的接班人;

  做出这件事的,还是以刻薄寡恩闻名青史的汉景帝刘启?

  “父皇,是真的没多少时间了啊······”

  如是想著,刘荣妄想岑迈的目光,确实愈发带上了一抹坚定,乃至于决绝。

  “田叔虽是老臣,但终归没有爵位在身,即便被父皇拜为内史,也顶多只能勉强顾全本职。”

  “——公侯贵戚家中子侄,做了内史的田叔尚还能管一管;”

  “但公侯贵戚,乃至宗亲诸侯本身,田叔纵是撞破了脑袋,怕也是很难伤及其分毫。”

  隐晦一语,引得老岑迈沉沉点下头,又神情凝重的长呼一口气。

  “田叔享誉天下,主要还是在读书人心中,享有很高的地位。”

  “——先帝曾说,如果有一天,我汉家需要一个能让诸子百家心服口服,无一例外崇敬的人,那这个人,必定是汉中守田叔无疑。”

  “但对于公侯贵戚,乃至宗亲诸侯——尤其是梁王这样的强藩而言,田叔和田树,却是没什么不同的。”

  “殿下或许不知道田树是谁吧?”

  “是臣封国的一介懒汉,空活五十有七,至今都还孤身一人,连个寡居老妇都勾搭不上······”

  岑迈有意无意的俏皮话,却并没有让刘荣里外如一的凝重心绪缓解分毫。

  只本能的抬起手,以食指指腹摩擦起唇下,片刻之后,便对老岑迈稍一昂首。

  “在京彻侯中,牵扯进这件事的人,有官职在身者几人、食邑千户以上几人,又薄、窦诸外戚几何?”

  见刘荣伸手跟自己要起名单,再抬眼瞧瞧刘荣那遍布杀意的猩红双眸,岑迈只本能感觉到一阵心惊肉跳!

  但再三思虑之后,终还是咬紧牙槽,强自按捺下心中恐惧,将一个又一个人名,摆在了太子刘荣面前。

  岑迈每道出一个人名,刘荣的面色便再凝重一分;

  直到岑迈的口中,开始出现级别达到九卿的朝中重臣,刘荣才终是缓缓抬起手,制止岑迈继续往下说下去。

  “少府不必再说了。”

  “——再说下去,生怕少府最后,连父皇都能说出口来。”

  “不必再说了······”

  半带玩笑,半带苦涩的自嘲,却引得老岑迈面上阴郁之色更甚。

  见刘荣一副哭笑不得的脸色,感到嘴边的话却如鲠在喉,怎么都说不出口来。

  良久,终还是刘荣无奈的授意,让岑迈终于给出了自己心中,最完美的解决方案。

  ——或者应该说,是即便不够完美,也总能尽可能漂亮的,解决此事的方案。

  “殿下,或许该走一趟堂邑侯府了······”

  试探著道出此语,岑迈已微微怂拉下来的眼皮,却是一眨不眨的紧盯在刘荣脸上。

  等了足有三五息,仍没从刘荣脸上,看出任何‘暴起大怒’的征兆,老岑迈才小心斟酌著用词,最后补充道:“自得立为储,殿下可是一次都不曾登门,拜会自己的姑母······”

  “若是有馆陶主从中转圜,更甚是让东宫下场,那殿下如今的困局,当也是能引刃而解的······”

婚假

  努力争取挤时间了,但明天结婚,今天确实是一点空都抽不出来…

  明天婚礼,也想不出能抽时间的角度,就不再倔强了:正式申请婚假,分别为今天4月30日,以及明天5月1日,5月2日晚间开始恢复更新。

  呼~终于要忙完了。

  喜糖也已经陆续发出,最晚会在七天左右到达,各位看官老爷记得查收。

  再次感谢每一位衣食父母的包容和海涵。

  收到了大家的心意:双倍月票,万分感谢。

  多的话就不说了,我就拿婚后的更新来作为回礼(手动抱拳)

明天开始恢复更新

  感谢大家的祝福~婚礼进行的很顺利,每一个人的祝福我都收到了,喜糖也正式发出~

  本来今天就要更新的,刚好在路上有时间码字,结果蓝牙键盘没电了嗨…

  所以就,明天开始恢复更新啦,大家久等~~

第165章 人各有命

  “少府所言~”

  “倒也并非全然没有道理?”

  天子启新元三年,夏四月初。

  长安西郊,上林苑,猎场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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