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现代留过学 第974节

  熙宁变法后,随着太学生进一步增加,并达到如今的两千四百人的规模。

  太学生们在政坛上的影响力,也随之增加。

  当他们的影响力增加,自然就喜欢对朝政指手画脚,甚至对都堂诸公的为政指指点点。

  到得如今,太学生们在舆论上的影响力,已经不亚御史台。

  汴京有俗语:无官头陀寺,有官御史台。

  所以,太学生们如今有着‘无官御史’的雅号。

  自然,新党、旧党都对太学极为重视。

  会想方设法的将自己人安排进来。

  像游酢就是元丰七年,经由太师文彦博,向朝廷保举的。

  随着太学上下的官员、老师都充斥新党、旧党的人。

  太学生们也随之分化成新旧两个阵营。

  而眼前这个叫宗泽的内舍生,游酢有深刻印象,因为对方正是今年在内舍诸斋之中,声名鹊起的一个新党俊杰。

  有传言说,陆农师(陆佃),打算将他的名字放进明年的上舍生考试名单里。

  以至于,有人认为这个叫宗泽的年轻人是不是陆农师的亲戚?

  却不料,人家根本不需要!

  人家的关系通天了!

  天子亲幸太学,点名要见他!

  游酢念头多少有些不通达,但在宗泽面前,游酢没有表现出来——他是程颢的学生,最重仪表与风度。

  哪怕骂人,程颢的学生也会在礼法的范畴内。

  所以,游酢微微嗯了一声,道:“宗俊士随我来吧。”

  “官家有旨意,要召见俊士。”

  猜测变成现实!

  整个学斋顿时炸锅!

第669章 宗泽的梦幻之日(2)

  赵煦端坐于太学御所之中,看着被人带到了御所外,正在门前俯地拜首的两个人。

  “承务郎臣裳……”

  “太学内舍生臣泽……”

  “恭问陛下圣躬万福!”

  然后就是标准的面君四拜礼仪。

  赵煦坐在御所内,与他们隔着门槛相对,只简单的说道:“起来说话吧!”

  一个京官的最底层,一个太学生,在封建上下秩序等级森严的大宋,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进入这御所之中,与赵煦相对而坐的。

  因为,他们还不配。

  臣子与君王相对而奏,这叫坐而论道。

  最起码最起码,也得是朝官以上才能有这个资格。

  黄裳与宗泽,小心翼翼的起身,然后就弯着腰,低着头,立在门口,根本不敢看那御座内的天子。

  赵煦却是饶有兴致的仔细端详了一番,在门口的两人。

  黄裳大约四十多岁的样子,他留着被打理得极好的髯须,看上去仪表堂堂,确实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样子。

  也就难怪,元丰五年的殿试,赵煦的父皇对其一见就很喜欢,直接将他的名次,从第五名拔擢为当科的状元。

  不过,比起黄裳这個在小说里类似扫地僧一般的状元郎。

  赵煦真正关心的,还是黄裳身后的那个年轻人。

  宗泽!

  现代的教科书,在描述两宋相交之时,着墨仅次于岳飞的人物。

  被现代评为民族英雄抗金将领。

  历史课本上,更是有着宗泽躺在病榻上呐喊的配图。

  过河!过河!过河!

  别人看到这配图是什么感觉?赵煦不清楚。

  但当他看到课本上的配图时,潸然泪下。

  如今的宗泽,却还只是一个年轻的士人。

  但体格健壮,身材高大,皮肤看上稍微有点黑,这可能是他曾经一度跟着父兄务农的结果。

  赵煦微微吁出一口气,收敛住心神。

  “黄卿,朕听皇考说起过爱卿。”赵煦缓缓开口道:“皇考言,卿之文章,道德内蕴,文采秀丽,可堪天下之选。”

  “皇考还将卿的几篇诗词,拿来与朕看过呢!”

  赵煦说着,就背了起来:“自愧壮图犹未效几时樽酒与君评!”

  “卿今已中得状元,为官一任,不知可还有壮志在心?”

  对赵煦来说,一切熙宁、元丰入仕、崛起的文武大臣,都可以打皇考牌。

  没办法,谁叫他年纪小,匆匆即位,没有自己的班底呢?

  只能是狐假虎威,也只能是将恩情贷发扬光大。

  而恰好,黄裳是真的欠了赵煦的父皇一笔这辈子恐怕都还不清的恩情贷。

  因为,当年殿试黄裳的名次是在第五——考官本考裳置第五甲。

  那黄裳怎么成了状元?

  因为赵煦的父皇,看过他的文章诗词,非常喜欢——神宗尝见其文,因记其数句。

  所以在唱名的时候,见其在第五名,就直接要了他的卷子,并当殿赞赏,旋即点为状元。

  这是元丰五年殿试上公开发生的事情。

  当年参与过的人都知道。

  果不其然,黄裳当场就泪如雨下,叩首拜道:“先帝隆恩,臣万死难报!”

  对黄裳来说,已故的大宋英文烈武圣孝皇帝,绝对是天下第一明君,古往今来第一圣主!

  为什么?

  因为他在四十岁之前,一直蹉跎于科场。

  可谓是屡试屡败!

  从二十六岁第一次取得贡士资格开始,直到四十岁,再次入京赴考。

  他一次又一次的折戟科场。

  直到元丰五年,他才终于考过了礼部试,顺利进入殿试,然后在殿试上,为先帝钦点,拔擢为状元。

  他也是先帝最后亲自点用的状元。

  对士大夫而言,这是知遇之恩与拔擢之恩叠加在一起。

  若不尽力报答,那么就不配为人!

  如今,即任的新君,在第一次召见他的时候,就提及此事。

  这是什么?

  两代天子的厚望啊!

  让黄裳生出一种‘君以国士待我’的心理。

  顿时,一股莫名的力量,注入他的身体。

  黄裳流着泪,再拜稽首:“微臣愿为陛下效死!”

  “纵为牛马驱策,也绝无怨言!”

  赵煦听着,微微颔首,道:“善!”

  “愿卿不负皇考,不负朕!”

  黄裳再拜:“臣当百死以报先帝、陛下之恩!”

  很好!

  赵煦点点头。

  这可是爱卿自己说的,不是朕逼的。

  所以爱卿乖乖给朕在太学996暴肝吧!

  成为朕的工具人吧!

  直到此时,赵煦终于将自己的注意力,从黄裳身上挪开。

  然后,他的眼睛就牢牢的盯着那个低着头,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的年轻儒生身上。

  宗泽!

  大宋最后的开封府府尹,也是最后的东京留守。

  在靖康之后,那万马齐喑的乱局之中,他为大宋王朝,截留住了一线生机。

  可惜,所托非人!

  完颜构的怯懦与无能,彻底葬送了他以及岳飞的一切努力与牺牲。

  只在历史书上,留下那震耳欲聋的:过河!过河!过河!的呐喊。

  完颜构辜负了宗泽,也辜负了无数汴京、河北军民的牺牲与努力。

  而汉家军队,再次越过黄河,北伐中原,还要再等整整两百三十九年!

  要等到元至正十三年。

  完颜构所建立的偏安政权,灭亡后的第八十八年。

  朱元璋于南京祭天,以‘驱逐胡虏,恢复中华,立纲陈纪,救济斯民’为旗号,开始北伐,一路势如破竹,横扫天下,最终让纷乱的中国,重归于一统,汉家天子再次君临天下。

  “宗卿……”

  “朕不会再让卿有过河之悲!”赵煦在心中这样说着。

  于是,他柔声问道:“太学内舍生宗泽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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