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胡宗宪便带人赶到了堤坝垮塌的地方,只见朝廷费四百万两银子修筑完成的堤坝,从中间断了一大截!再加上突降大雨,洪水从缺口汹涌而出,向着下面的淳安县倒灌下去。
“砂石袋准备好没有?”胡宗宪看着眼前的场景,皱了皱眉,随即出声询问道。
“禀大人,在来之前就已经准备完毕了。”身后的下属连忙回应道。
“快派人去用砂石袋将堤坝的缺口堵住,若是再继续这样下去的话,剩下的几个县也无法幸免。”
“同时让前来的人尽可能地救助灾民。”胡宗宪有条不紊地将命令吩咐下去。
“老师,这里的情况怎么样了?”很快,作为杭州知府的马宁远也带着一大队人马赶到了堤坝垮塌的现场。
“形式十分不妙,若是堤坝的缺口无法堵住的话,九个县,十多万名百姓全都会遭殃!你去让你手下的人多准备些砂石袋。”胡宗宪没有看他,只是沉声吩咐道。
“你还愣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去!”胡宗宪见马宁远仍然呆愣在原地,不由得紧皱眉头。
“其实,老师,堤坝垮塌这件事我知道一些,这是严阁老的主意。”马宁远犹豫了许久,怯懦道。
“哼,等这件事完结后,我再处置你,现在带你的人去准备砂石!”
“是。”马宁远说完,便带着下属前去搬运砂石袋。
而很快,大队驻扎在附近的士兵也被征召过来,参与到堤坝的抢修工作中。
“大人,我刚才带人去了,只是缺口太大,仅依靠砂石无法将缺口堵住啊!”郑泌昌穿着蓑衣,狼狈不堪地回来禀报。
“堵不住也得堵!若是这堤坝彻底承受不住,九个县的百姓都会遭殃,到时候朝廷怪罪下来,我倒要看看你们作何解释。”胡宗宪说着,用一种极其冷漠的目光扫过郑泌昌。
“大人,我有一个办法,用绳子将兄弟们绑住,然后再下到堤坝的缺口处,用身体去堵。”胡宗宪身后的卫指挥使刘忠信在沉吟片刻后,开口道。
“若如此行事的话,你们将置身于一种十分危险的境地,稍有不慎,便会被洪水吞没!”胡宗宪转过身看向身后的刘忠信,开口道。
“咱们拿着朝廷的俸禄,自然也得办事不是?就这么定了,愿意来的,都跟我走!”刘忠信说罢,对着身后的士兵开口道。
“是!”
“我代表浙江的百姓,谢谢你们了!”胡宗宪说着,深深躬身于地。
很快,先前的士兵便将绳子系在自己身上,待固定完成后,一个个跳入堤坝的缺口处,用肉身来抗住水流的冲击。
“给陛下上疏,就说由于浙江这边连日大雨,将先前所修筑的堤坝冲垮,请求朝廷拨款赈灾!”胡宗宪看着不远处那些用肉身堵住堤坝缺口的士卒,紧接着转向一旁,对着自己的幕僚徐渭吩咐道。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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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分配不均
胡宗宪作为朝廷的封疆大吏,他所递呈的折子具有极高的优先级,很快,浙江连日大雨,将堤坝冲塌的折子便送到了嘉靖面前。
“去,把锦衣卫陆炳给朕叫过来!朕有事情要吩咐他。”
嘉靖在看完奏折中的内容后,神色平静,将其放到一旁,紧接着对着身后的吕芳吩咐道。
“是,奴婢这就去通知。”吕芳眼见嘉靖这副神色平静的样子,心中暗道不妙,作为嘉靖身边最为亲近的人,吕芳知道,皇帝发怒还好,若是皇帝神色平静,那么就意味着将有大事发生了。
待吕芳离去后,嘉靖从龙椅上站起身来,看着胡宗宪递上来的那份折子,眼神幻灭不定。
“臣,锦衣卫指挥使陆炳,见过陛下!”
“免礼,起来吧。”嘉靖摆了摆手,淡淡道。
“多谢陛下恩典!”陆炳起身,与嘉靖的目光对视。
嘉靖没说话,只是用眼神默默打量着自己这位同奶胞弟、以及救过自己一命的人,在看到其头上长出的白发后,长叹了一口气:“坐。”
嘉靖话音落下,便立即有太监为陆炳准备好座位,待陆炳坐定后,嘉靖将先前胡宗宪递上来的奏折,亲自递交到他手中。
“你看看吧。”
“嗯。”
陆炳回应一声后,便将奏折打开,仔细浏览起上面的内容。
“陛下!”待陆炳将奏折浏览完毕后,沉声开口道。
“嗯,这件事你让你手下的朱七他们去查一查吧,朝廷费那么多银子修筑的堤坝,怎么会被大雨一冲就塌了?查出结果后,直接禀报于朕。”
“是,臣这就去办!”陆炳说罢,便准备领命离开。
谁知却被嘉靖出声叫住:“等等,不急这一会儿,咱们好久没聊聊天了,陪朕聊聊天。”
听闻嘉靖此话,陆炳离开的步伐停在原地,转身回应道:“是。”
片刻后,整个养心殿茶香四溢,偌大的养心殿只有嘉靖和陆炳二人相对而坐。
……
京城,裕王府。
“咱们的计谋成功了!眼下浙江那边的堤坝已经毁掉,想必此次将大大推迟改稻为桑的进度,咱们可以利用这个空档来布局其他事了!”在接到下属的来信后,徐阶的脸上满是喜色。
“只不过在此次毁堤的行动中,并没有遭到什么阻拦,整个计划实施得非常顺利,这会不会是严党的陷阱啊?”高拱在高兴片刻后,提出了一个可能。
“这严嵩老奸巨猾,不可不防!吩咐下去,将负责此事的人全都处理掉,记住,首尾要干净,不能留下把柄。”徐阶在听完高拱的话后,皱了皱眉,吩咐道。
“我这就吩咐人下去办。”高拱领命后,便径直离开。
“此番能让严党吃瘪,当真痛快!虽然还暂时还不能将他们连根拔起,但也算打击了一下他们的嚣张气焰。”裕王朱载坖听闻,神色振奋。
而张居正自从上次跟高拱争执后,便愈发沉默寡言,此刻正坐于一旁,冷眼旁观。
……
而此时的严府,严世蕃在接到郑泌昌及何茂才他们传来的书信后,便马不停蹄地赶往父亲严嵩的房间汇报。
“咚咚咚!咚咚咚!”又是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进来,别敲了!”房间内传来严嵩那有些不耐烦的声音。
“父亲,大喜事啊!不出所料,浙江那边的堤坝被清流派人毁了,咱们是不是准备开始下一步计划了?”刚一进门,严世蕃便将郑泌昌及何茂才他们送过来的书信,递给严嵩看。
严嵩接过书信,在将上面的内容仔细浏览一遍后,眉头愈发紧皱。
“蠢货!现在急什么?眼下浙江那边堤坝被毁,朝廷必然会追查到底,让他们最近都给我夹着尾巴做人!”
“是,孩儿这就吩咐下去。”
……
今日的内阁颇为沉闷,没有一个人敢说话,特别是在皇帝带着吕芳进入其中后。
皇帝只是不停摩挲着龙椅上雕刻的龙头,没有说话的意思,吕芳也如同一尊雕塑一般,站在嘉靖身旁,一动不动。
在这种令人窒息的沉默中,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最终嘉靖叹了一口气,率先出声,打破了寂静:“关于浙江那边堤坝垮塌一事,朕想诸位应该都知晓了吧?”
“禀陛下,就浙江堤坝垮塌一事,臣在来之前便已知晓,目前正与同僚商议对策,不日就将拿出详细的赈灾方案。”严嵩听闻嘉靖此话,率先从座位上起身,开口道。
“陛下,去年朝廷为了修筑这道堤坝,费了四百万两银子!眼下,一场大雨就将堤坝冲垮了,这其中一定有猫腻,臣请求彻查此事!”在严嵩发言后,徐阶也紧跟着开口道。
“是啊,陛下,这其中一定有问题,想必是有人在修筑堤坝的过程中,贪墨了工程款。”高拱也站起身来,向嘉靖劝谏道。
“去年朝廷修筑浙江堤坝时,负责监管的是谁?”嘉靖将目光转向身旁的吕芳,开口询问道。
“禀陛下,负责监修河道堤坝的正是李玄。”吕芳面带恭敬,沉声回应道。
“好,那就派人去浙江,把这个李玄以及其他与此事相关的人都带回来,好好审一审!一个都不要放过。”嘉靖听完吕芳的汇报后,摆了摆手,将命令吩咐下去。
“奴婢遵命。”吕芳微微躬身,回应道。
“接下来,咱们聊聊该如何赈灾,浙江此次灾情,预计要费多少银子?徐阶,伱是户部尚书,你来说说。”嘉靖说罢,将目光转向徐阶,开口道。
“禀陛下,据微臣大致估算,堤坝垮塌,将危及到下面的九个县,十几万名百姓,大约需要三百万两!”徐阶沉吟片刻后,就给出了答案。
“眼下国库充盈,拿出三百万两银子不在话下!况且再过一段时间,就到了收盐税的时候了。”徐阶在说完确切的数字后,又紧跟着补充了一句。
“胡宗宪那边要多少银子都给他拨吧,另外,让赵贞吉这个监察御史派人下去,将此事彻查,一个都不要放过!”
“是!”众臣皆是领命。
……
此时,浙江,浙直总督府。
在众人的努力下,堤坝的缺口总算被勉强堵住,雨势也渐渐停了下来,由于应对及时,堤坝垮塌只危及到了下属的两个县,建德和淳安。
此时,书房内,胡宗宪正埋首于书桌,向朝廷写着有关此次堤坝垮塌的详细汇报。
“禀大人,自上一任淳安知县被弹劾后!新的淳安知县暂时还未到任,那建德知县王永和便将原本属于淳安县的份额霸占了大半,眼下,淳安县的灾民正在外面闹事呢。”
大厅之内,有官吏向郑泌昌禀报此事。
“什么?这王永和他想干什么!眼下正是多事之秋,让他赶紧把淳安县的份额还回去。”郑泌昌听闻此事,皱了皱眉,吩咐道。
“那淳安县的新任知县叫什么?怎么还未上任?”
“禀大人,好像是叫海瑞。”
第65章 海瑞在赶来的路上
王永和,嘉靖二十三年进士,任建德知县已有两年半的时间了,如若先前严党和清流不斗起来的话,按照正常的流程,他已经升官了,而这王永和还有另外一层身份,他是已故的前刑部主事赵文华的学生。
而在赵文华事情败露,被处以死刑后,作为他的学生,王永和非但没有受到牵连,反而还将其老师遗留下的政治遗产尽数继承,仕途一片光明,他所需要做的便是老老实实熬时间,再加上他有主政地方的经历,迟早能身居高位。
若是此事换作别的知县,郑泌昌肯定会秉公执法,眼下,没必要为了淳安县的灾民,去给自己惹上这么一个大麻烦。
“唉,我这算不算在陪太子读书啊!一个高翰文,一个王永和……”郑泌昌心里如此想着,还是决定出去看看,先把那些灾民的情绪稳住。
待到郑泌昌跟随侍卫走出浙直总督府,只见附近的大街上横七竖八地躺着灾民,他们大多面黄肌瘦,形若一具死尸,眼中没有任何生气,而不远处,一群青壮年正在与官差互相推搡,想要靠近总督府。
“你们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吗?敢擅闯总督府!实话告诉你们,这地方,就不是你们这些贱民能进去的!”在那群官差中,领头的用一种斜晲的眼神,满脸鄙视地打量着这群衣衫褴褛,食不果腹的灾民。
“哼,我们就是要讨个公道,凭什么咱们淳安县的份额,要被建德县分去大半?朝廷赈灾的粮食本就不够吃,如今这样做就是不让咱们活了!”
“对,咱们就是要讨个公道!”
“人家建德县有县令在,伱们淳安县有吗?你们的新任知县还在路上呢,等他上任了再说吧。”
郑泌昌在不远处看了许久,随后走上前去,出声训斥道:“这是怎么回事?你们阻拦灾民干什么?是谁让你们这么干的!”
眼见上级训斥,那些官差犹如焉了气的气球一般,先前那副嚣张跋扈的样子,荡然无存。
“禀大人,这些灾民嫌弃朝廷赈济的粮食不够吃,准备聚众冲击总督府,我等无奈……”那群官差中,领头的还想要支支吾吾地解释。
“他撒谎,对,他撒谎!”人群听闻,愈发地神情激愤,叫喊的声音也变得越来越大,一阵音浪袭来,让这位领头的官差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几步。
“你们都给我滚一边去。”郑泌昌用冰冷的眼光扫过这群官差,开口道。
“是。”那群官差遭此训斥,只得灰溜溜地站到一旁,引得这群灾民一阵哄笑。
“本官是浙江布政使郑泌昌,你们有什么话,大可对我说,在本官能力范围内,一定替你们解决。”
“青天大老爷,请为我们做主啊!”眼见来了个管事的,众人尽皆跪伏,头在地上磕得砰砰作响。
“行了,快起来吧,有什么要求,都说出来吧。”郑泌昌将人扶起,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
“大人,是这样的,此次堤坝垮塌,受灾最严重的便是咱们淳安县和建德县!可是官府用以赈灾的粥棚却大多开在了建德县那边,并且那边的灾民也受到了妥善安置,而咱们却衣食无依,您说,这公平吗?”
“哼,居然有这种事!你们稍等一会儿,本官这就去为你们讨个公道!”郑泌昌听完灾民的阐述后,作出一副义愤填膺状。
眼见真的有大官愿意为自己出头,那些灾民对着郑泌昌的背影又是一阵磕头,齐声道:“青天大老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