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陛下。”
吕芳躬了躬身,低头离开了。
第4章 皇贵妃
天空中明月高悬,雪越下越大了,放眼望去,整个紫禁城都是白皑皑的一片,此刻,东厂提督太监冯保正跪在司礼监的大门外,一动不动,雪飘落,逐渐将他的头发染成白色。
司礼监内,炭火烧得正旺,吕芳正与其他太监一起,饮茶烤火,聊着闲天,每个人的桌上都摆放着几碟精致的点心。
“吕公公,这大冷天的……”
有人见冯保就这么直挺挺地跪在雪地里,不由心生怜意,在透过门缝查看了一下冯保的情况后,纷纷为之求情。
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跪在雪地里的冯保是吕芳最为疼爱的干儿子,此时开口,不仅能够拉近与这位顶头上司的关系,还能够让冯保承自己的一份情,这就是太监的生存方式,对能够掌握自己命运的人,永远保持谦卑。
而吕芳对同僚的话置若罔闻,只是自顾自地继续品茶。
见吕芳如此,其他人也就暂时绝了替冯保求情的念想,又回溯到了先前的模样,品茶聊天,好不惬意。
……
养心殿内,嘉靖躺倒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不得已,只能在侍从的服侍下重新穿好袍服,披上毛毯,打着伞,准备四处逛逛。
走着走着,嘉靖便来到了一处庭院,庭院上面挂着鎏金的牌匾,上书甘露宫三个大字,从庭院的角落处,冒出来一小截傲梅,在大雪的映衬下格外美丽。
“这是谁的庭院?”嘉靖指着那一小蔟的梅,向身边的侍从询问道。
“禀陛下,这是皇贵妃沈氏居住的地方。”
身后一位侍从,恭敬答道。
“那就进去看看吧!”嘉靖说着,便迈门而入。
由于前身实在是太过沉迷于修仙,不是在修炼,就是在修炼的路上,长久以往,便冷落了后宫,上次来这里已经是一年前的事了。
甘露宫内,一众太监宫女正拿着工具,将堵塞道路的积雪清去,见来人是皇帝,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计,慌忙跪拜。
“你们继续吧,不要在意朕,朕只是过来看看。”
嘉靖摆了摆手,示意众人起身。
“谢陛下隆恩!”
此时,皇贵妃沈氏正专心致志地绣着一直孔雀,只听见从外面传来一阵急切的脚步声,门被推开了,来人气喘吁吁地喊道。
“娘娘,娘娘!大喜事啊,陛下来咱们这了!”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听闻贴身宫女传来的消息,皇贵妃沈氏连忙放下手中的针线活,满脸的不可思议。
“娘娘,是真的!小李子刚刚在走廊外都看见了,他让我赶快来报信。”
“快帮我看看,哪里有什么不妥的地方!”沈氏说着,赶忙来到铜镜前打量自己,还不时询问贴身婢女的意见。
就在这时,从房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在侍从的引领下,嘉靖推门而入。
“臣妾见过陛下!”
沈氏见状,连忙拉着身边的婢女一起行礼。
在沈氏行礼的时候,嘉靖也不禁打量起了她。
沈氏身上穿着青色的丝袍,这丝袍似乎极薄,达到触之可断的地步,青色丝袍下包裹着玲珑有致的娇躯,沈氏的容貌相比于后宫中的其他嫔妃并不太出众,只是在她身上有一种空灵的气质,让人感觉十分放松,性格活泼,就如同邻居家的女儿一样,小家碧玉,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仿佛要将人整个吸入进去。
“行了,都起来吧。”
嘉靖摆了摆手,沈氏缓缓起身,一股淡淡的清香从她身上传来,涌入嘉靖的鼻腔中。
“你们都下去吧,朕要和朕的皇贵妃一起聊聊天。”嘉靖轻咳一声,房间内的侍卫尽数离去,只剩下皇贵妃沈氏。
“陛下请喝茶。”
沈氏说着,便拿起桌上的茶具,为二人各自倒上一杯热茶。
嘉靖端起茶杯微抿一口,感受从口腔处传来的甘甜,不由夸赞道:“好茶!”
“陛下喜欢就好。”
紧接着嘉靖与沈氏四目相对,嘉靖嗅着从她身上传来的香味,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而沈氏则是满脸绯红,咬着嘴唇,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气氛陷入了沉默。
“朕……”
“臣妾……”
“咳咳,伱先说。”
嘉靖不好意思地轻咳了两声,示意沈氏先说。
“臣妾…臣妾很想念陛下!这一年多来,无时无刻不在挂念陛下。”
沈氏说着,竟带上了些许哭腔,哭得梨带雨,脸上的淡妆都了些,嘉靖见状,连忙将沈氏拥入怀中,轻轻拍打着她的背,轻声安慰。
少顷,沈氏调整好了情绪,从嘉靖的怀中轻轻挣脱,狡黠的笑了笑:“臣妾想给陛下看样东西。”
“哦,什么东西?”嘉靖被沈氏的表情勾起了兴趣。
“请陛下来稍等片刻!”沈氏将嘉靖安放在自己经常坐的椅子上后,便在房间内四处翻找起来。
不一会儿,沈氏便从房间内的各处拿来了许多刺绣,上面描绘着许多栩栩如生的动物,有熊、有虎、有鸟,还有各式各样乱七八糟的生物。
“怎么样?还不错吧?这可是参考陛下先前送给我的那幅百兽图绣出来的!”
像是献宝一般,沈氏挨个介绍这些刺绣的来历,说到口渴时,便拿起桌上的茶一饮而尽。
沈氏双手插腰,挺了挺胸脯,脸上充满了骄傲的神色。
听完沈氏的话,嘉靖默然许久,随后上前一步,将其紧紧揽入怀中,轻轻抚摸她那柔弱无骨的双手,深情道:“你辛苦了,朕以后会常来看你的。”
“陛下说的是真的吗?”听闻嘉靖此话,沈氏的身体已经变得有些颤抖。
“是真的,朕已经下令将那些方士都抓起来了!朕以后会对你好的。”嘉靖将沈氏的头微微抬起,直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
“陛下!”沈氏说完,垫着脚尖向着嘉靖吻来。
良久,唇分。
沈氏脸色绯红,不敢再看嘉靖,嘉靖也不矜持,将其径直抱起,一夜无话。
……
子时,司礼监外,冯保仍然跪伏在雪地之中,他的身体早已冻僵,失去知觉,雪将他整个人彻底覆盖,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雪人”,一直在偷偷观察状况的吕芳见状,连忙命人将其抬入房间,并屏退其他人,亲自用雪替冯保擦拭身体,使其恢复知觉。
待到冯保恢复知觉,从昏睡中悠悠醒来,看见眼前的干爹,不由得‘扑通’一声下跪。
“干爹,儿子错了!”
吕芳也不搭话,只是将滚烫的茶水和点心放在他面前,看向外面的雪景,淡淡道。
“吃点吧。”
第5章 清流
清晨,裕王府。
房间里的众人皆是满眼血丝,不时有侍卫前来汇报情况,而内阁次辅徐阶更是一夜未睡,此刻正一只手撑着在桌上打盹。
“启禀殿下,昨夜的事已经查清楚了,要不要…”
管家快步来到裕王身边,紧接着又看向徐阶所在的方位,面露犹豫之色。
“让徐阁老睡一会儿吧,我们出去说。”一旁的户部侍郎高拱压低声音,示意众人出去。
“是。”兵部尚书张居正拱了拱手,放轻脚步,跟随众人走出房间。
裕王朱载坖(ji)是嘉靖与康妃的儿子,并不受宠,与前身已经有两年多没见面了,同时也是清流一派背后的支持者。
走出房间,一股冷风袭来,一旁的侍卫见状,急忙为各位大人披上御寒的毛肩,今天的雪势相较于昨天小了许多,半空中只有零星的雪飘落。
“说吧。”裕王看向管家,低声道。
“昨晚锦衣卫出动,将陶仙长和他手下的方士全都抓起来了,搜出了好几百万两银子,听说这次还是指挥使陆炳亲自带队!”
“什么?陆炳!”
紧接着便是一阵沉默,在场的众人都很明白这位权势极重的锦衣卫指挥使亲自出手代表着什么。
这是皇帝的意志!
良久,还是高拱出声打破了僵局:“这件事不必再说了。”
“另外,昨天去上书的那些官员也被东厂提督太监冯保打杀了好几个。”
一旁,沉默许久的张居正开口提醒道。
“哼,还用说吗?这背后肯定是严党在搞鬼!待会儿早议,我一定要狠狠在圣上面前参他一本。”
正当众人说话时,从背后传来一道怒意十足的声音,回头望去,只见徐阶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正身着单衣,在侍卫的搀扶下来到门前,一阵寒风吹过,众人皆感到一股凉意,忍不住哆嗦了一下身子,而徐阶身着单衣,宛如一棵老松一般,巍然不动。
“徐阁老!”众人皆是行礼。
“好啊,你们!议事都不叫上我这个糟老头子了,咳咳。”
“来人,快为徐阁老加衣!”裕王见状,连忙叫侍卫送来袄为其披上。
“还望阁老保重身体!”张居正躬身道,脸上满是关切之意。
“还望阁老保重身体!”众人又纷纷躬身,重复了一遍。
“好了好了,大家都回去吧,老朽待会儿还得上朝去呢,不用送了。”徐阶笑着抚了抚胡须,在身边侍卫的搀扶下,坐上轿子离开了。
“那裕王,我等也告辞了!”
众人纷纷向裕王辞行,紧接着便是一顶顶颜色各异的轿子从裕王府门口离开。
……
严府,严嵩吃完早饭,在侍女的服侍下穿好衣服,准备迈上轿子时,被严世蕃出声叫住。
“父亲,今日天寒,请多加件衣服!”严世蕃说着,便将衣披到了严嵩身上。
整个过程严嵩一动不动,皮肤绷紧,就像是一尊雕像一般,良久,被雪染白的眉毛动了动,开口催促道:“快点,父亲快赶不上朝了!”
“还请父亲注意安全。”做完这一切后,严世蕃退至一旁,看着父亲上了轿子,像是不放心似得,又叮嘱一句。
“好。”严嵩答了一句,脸上没有流露出任何表情。
说是上朝,其实只是到内阁当值,随时听候皇上召见,这内阁当值是轮流来的,内阁一般由五人组成,两两一组,轮流值班,遇到无法解决的问题时,可召内阁首辅或次辅解决,而今天就是内阁首辅与内阁次辅当值的日子。
严嵩端坐在轿子中,不时掀开轿帘,看向两侧,不知为何,眼前这条自己走了二十多年的路,今天却有一种不一样的感觉。
“严阁老,到了。”
严嵩从轿子里起身,在侍卫的搀扶下缓缓下地,不远处,徐阶的轿子也停了下来。
“徐阁老。”
“严阁老。”
“今天是咱俩当值,真是的,这么冷的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