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挑逗德川纲教，也不足以弥补和李海月分别的忧愁。
当郑诛和带着惆怅的心情回到江户时，得知了一个惊天霹雳般的消息。
英国人带着蒸汽机来了。
为了进入中国市场，英国人还真的从印度找来了一个懂蒸汽机的雇员，原地制造了一座十分原始的蒸汽抽水机。
第七百五十一章 世界第一台蒸汽机
事实上，郑诛和搞错了一件事。
今年是1696年。
第一个蒸汽机的理论提出大概是六年前，由法国物理学家丹尼斯·巴本提出了气缸-活塞的动力模型，但由于他只是个理论提出者，空有理论没有动手能力，所以并没有做出真正的蒸汽机模型。他在1679年也完成了蒸汽机模型的先验理论，同时发明了高压锅。
现代人都得感谢丹尼斯·巴本，没有他的高压锅，或许许多食物就无法制作了。
但真正能称得上为蒸汽机的，则是1698年，两年后由英国工程师托马斯·赛维利发明出的一台矿井抽水机。而且托马斯蒸汽机还有极大缺陷，它只有气缸没有活塞，甚至只能算是一个蒸汽泵，有且仅能用于矿山抽水。本质上与古代的蒸汽玩具没什么区别。
所以在还没出现蒸汽机的时候追求蒸汽机，英国人能拿出来的货色，当然十分天马行空。
因此，摆在郑诛和面前的这台蒸汽机，也是一个抽水泵。
英国东印度公司谈判代表德夫内带着几个雇员，为郑诛和展示他们自己做的蒸汽机。
英国人只知道国内有不少类似的机械，但实际上不存在真正的蒸汽机，他们为获得进入中国市场的权力，自己开始发明乱造了。它只是利用了丹尼斯·巴本类似的气缸-活塞的运动模型，而制作出的一个基本无法使用的玩意。
这是一个由煤炉、两个铁皮气缸与一个向下的活塞组成的东西。
它的原理倒是对味了。应用到了气缸、热蒸汽和冷凝水，但却是做了个气缸，通过在热气缸上泼洒冷水，大气压进行人工控制来抽出水来。热力大量流失，所燃烧的煤极多。连活塞都不完整。
只是个很单纯，没啥大用的抽水机，而且由于密封不足，非常的烂，不具备使用功能。
很遗憾，这不是郑诛和设想里的蒸汽机。
“英白拉多殿下，这是印度能找到的最好的工程师了。”德夫内也有些汗颜，试图为自己辩驳。
他也对二国都司稍有了解，意识到这不是单纯的国王，所以学习胡安娜的叫法，称呼郑诛和为英白拉多。这也是南洋传教士们现在渐渐习惯使用的称呼。
郑诛和摆摆手，道：“去找南洋都督吧。北大年和珉埠对你们开放。”
连蒸汽机的发明者英国人和法国人在此时都没有搞懂蒸汽机，郑诛和基本也明白，他只能自己想办法制作蒸汽机。
和郑诛和一起来围观的李二娘对这个机器的评价很差：“主家，这东西真的有用？”
郑诛和对李二娘举了一个鲜明的例子：“如果我有蒸汽机，我就能让棉布比现在便宜十倍，能让国内最穷的穷人，也能捡到衣服穿。而其他国家的纺织业，都会因为这台机器崩溃。你觉得蒸汽机如何？”
“好是好，但怎么做呢？”李二娘反问回来。
是啊，描绘的愿景很好，可怎么实现呢？
郑诛和让德夫内带着他的人滚蛋，然后自己亲自动手，找工匠制作了一个往复运动的活塞插上去，再将珍贵的橡胶填入气缸缝隙中，增强密封性。
但改装出的这台具有气缸、活塞往复运动的玩意，实际上也不顶用。
因为它所耗费的热力太多，填入许多煤后，也仅能保证在几个小时的时间里可能不坏，而往复的从地下抽出水来。
除非在煤矿、铁矿使用，不然很可能会出现烧煤取水蒸气驱动抽出的水，还不如直接人力去抽的搞笑场面。
“你看，这不能用了？这只是一开始，只要烧煤让活塞运动，就能代替人来工作。”郑诛和向李二娘展示道。
任何科技，都是在应用的过程中得到极大进步的。因此郑诛和决定把这种蒸汽抽水机发给了室兰冶铁、住友集团等需要在矿山里抽水的矿场，让他们自己去使用，并招募科技人才来维修改装。
从抽水机开始发展蒸汽机的作用。
郑诛和自己不懂怎么改，就让对科技有兴趣的人来具体研究。
李二娘拿簪子挠了挠头，把蒸汽机的原件拿回江户织造，募集工匠来研究和改进，把这东西应用到纺织机上。
此时的江南
工匠技艺卓绝，在全国范围内都无人能敌。但大家都有些搞不懂，这浪费煤的东西除了给矿山抽水之外，还能怎么改。
这时，一个给李二娘的工坊专门制作各种‘闺房乐趣’‘女女之乐’玩具的江南小工匠站了出来。
他叫汤凤。
他给郑诛和改进了一个关键的装置，活塞。
活塞，这种一前一后往复运动的玩意，其实在中国不多见。郑诛和也只是想起了汽车的活塞，才做成往复运动，直来直去的模样。
但实际上，中国工匠习惯使用的类似活塞的机械能传动装置，是类似于水车那样的大飞轮，传统铁矿上的水排、耕种的水车等，都是大飞轮结构。汤凤通过模拟纺织机上的飞轮循环做功，把蒸汽机的活塞修改为通过大飞轮的循环往复运动做功，极大改善了蒸汽机的机能。
这种飞轮机械结构，在欧洲要过几十年直到瓦特改进蒸汽机时，才会真正做出来。
然而在早就研究出飞轮的中国，它第一时间被安装在蒸汽机上。由燃煤煮水驱动气缸，再泼水冷凝使拨杆往复运动，带动飞轮旋转做功，将蒸汽转化为机械能。虽然仍有需要人工泼冷水来控制蒸汽凝结，但已经可以使用了。
第一个可能应用于工业的蒸汽机就此在中国诞生。
比英国的托马斯蒸汽机还要早两年。
李二娘把新蒸汽机和汤凤带到了郑诛和面前。
汤凤是个很矮小的双性别人，身高不足一米五，长相像个少女，但其实是先天不足的男人，从小学刻字等技巧。江南工匠都嘲笑他，李二娘一开始也瞧不起他，只让他去自己的女性成人用品工坊做一些小玩具。
而这次，汤凤是在研究一种用手旋转飞轮，即可带动假阳具往复，模拟男女行房的玩具时得到的灵感。
他也没想到，自己的改装竟得到郑诛和的亲自接见。
“你有什么想要的啊？”郑诛和对这个改装十分满意，就问汤凤。
“小人乃是...明史案被牵连的书店刻字工汤达甫之孙，小人已不能为人事。但求能为先祖洗冤，寻一养子。”
此言一出，刚开始都不把汤凤当回事的人们都沉默了。
郑诛和一拍脑门。
原来是明史案的幸存者。
朝廷在光复之后的确对江南明史案的受害者庄士鑨等几百口人进行了追赠。但看汤凤这个倒霉模样，估计被牵连的书店，以及其他倒霉蛋们，朝廷都忘记给优待了。
郑诛和亲自写下一封敕书：
“可以。来人，给汤凤计大功一件，赠九品将作郎，开自己的工坊。如此你就有了官身，去收养一个孩子吧。好好研究蒸汽机，何愁不富贵？或许未来的史书上，你比我还要有名。”
汤凤当然不理解为什么改进一台机器就能受到如此的优待，但每一个来围观的工匠心里，都是五味杂陈。
在二国都司做工匠精进技艺，可以做官，可以飞黄腾达。
第七百五十二章 郑成功来信
汤凤，一个研究女性成人玩具的矮小双性人，就这样带着他的作品，进入了郑诛和开办的大匠师院。
而且在大匠师院里，汤凤是唯一一个有资格开自己的工坊，以独立研究院的方式进行科研的特殊人士，引起许多大匠师的不满。
不少老匠师都觉得，郑诛和最近有点奇怪。
先是让一个做闺房玩具的残疾人进来，又找来一些江湖术士之流，凑在一起研究如何去改进橡胶，或者各种元素反应，令人疑惑。
但对郑诛和来说，老头们的反对没有任何用处。
那些江湖术士之流，都是郑诛和喊进来研究化学基础的。在他们的研究下，虽然没有什么正规的成果，连草木灰制备都不如宁生肥皂的技工，但的确留下大量的记录文卷，做知识储备。至于某些人改进的‘蒙汗药’等，都被郑诛和勒令销毁配方，只保留基础的化合记录。
对于汤凤，郑诛和的想法也是如此。
成不成功不要紧，先从失败开始。失败是成功之母。
对于一个只有奇巧淫技的小工匠来说，他唯一能仰赖的技术，就是自己所掌握的，飞轮回转做功的活塞运动的这一技巧。因此汤凤拿着蒸汽机和研究资金，对照二国都司所需要的各种技术改进琢磨。
很快，或许是福有双至，或许是这种往复做功的契合，汤凤发现，室兰冶铁公司在大匠师院下过一次订单，他们希望获得一种能从整根铁棍上旋转凿出枪膛、炮膛，或者膛线的辅助机械。奖金超过五万两金小判。
因为目前使用双卷拼接制作的火枪枪管、铸铁炮模制作的火炮，在材质上天生就有问题。火枪枪管材质厚薄不均，容易炸膛中裂，火炮更是素质不一，没有人知道铸铁炮模拼接的火炮其内部有没有气泡。
倘若攻破这一技术，就能获得无缝
枪管与炮膛，极大改善二国都司士兵手里的武器品质。
但大量老匠师都没能完成这项订单，因为想要在整根铁棍上完整旋出枪膛何其之难，就算是请再高明的师傅亲手制作，也宣布放弃。
可如果使用蒸汽机，或许一切就能解决。
汤凤一开始也不相信，光是靠烧水产生的蒸汽驱动，难道就能击垮坚硬的钢铁吗？
它带着怀疑的心情去试了试。
在向室兰冶铁订购了一枚钻孔用的钢锥后，汤凤尝试着在一个直径20厘米的炮胚上钻孔，结果真的在多次修改钻孔的方式后，在其上钻出了大小不一，有些凌乱的炮膛！
一款用煤与水蒸气驱动，通过飞轮反复做功，在铁棍上直接用钢锥硬生生掏出内膛的火炮制造机原型就出现了。
尽管距离实现正式生产的时候还很远，但初有成果仍然令人欣喜不已。
虽然由于操作不当，直接把炮胚钻坏了。虽然由于铸铁的材质限制（铸铁枪管整体品质很差），钻枪管的想法也失败了。但室兰冶铁马上派技师过来研究，确认蒸汽机真的可能钻出火炮炮膛以后大喜，奖励汤凤五万两金小判，还送了他一套两层小楼。
既然有成果了，汤凤就被从江户接到了室兰冶铁的铸造基地，在那边和温尚贵、铁老四等人联席研究蒸汽机的初步应用。
大匠师院里的人们沉默了许多天，然后纷纷投入到蒸汽机的应用研究中。不少人还真的有所成果。有人在研究密封性，有人在研究动能优化，有人在研究气缸，一时间人人都很‘蒸汽’。
院旁的医馆生意兴隆，多了许多烫伤病人。
......
夏七月，江户城阵雨如雷，时时降落。抛洒的雨滴降落在天守阁的金瓦上，让整座天守阁都沉浸于水晕之中，仿佛披上了霞光，全城的居民都能在不同的角度看到数座巨大天守阁的霞光，令人啧啧称奇，甚至冒着大雨跑出来看风景。
这个景色，被人总结为‘天守金霞’，啧啧称道。
而在如此气势的天守阁下，刚刚回家的郑诛和正在和鹰司信子谈最近的事。
“东海道滨松、骏府的人来告状，说伊达纲村为政酷烈，他们受不了了。还抱怨津轻信寿整治民兵，逼迫他们带兵器列行伍。”鹰司信子穿着一身幽兰色的长裙，和郑诛和讲着大名、高级武士们的抱怨。由于郑诛和家里的人各有属性，鹰司信子主要就负责传达这一批人的声音。
“不管他们。伊达纲村一直就是这样的性格，他做的越好越对。民兵策略是我的坚持，津轻信寿能坚持住我也很满意。”郑诛和摸摸鹰司信子的手，心不在焉的回答。
并不是所有人都从郑诛和的政策里获益。旧封建主们的利益就遭到极大损害。东海道的武士们挺有本事，还知道进谏。
然而信浓的武士就不一样了，他们直接谋动政变，刺杀李桂。
幸好信浓武士之中藏着一个内鬼，那就是松代藩真田家的真田幸道。他既被推举为盟主，还跑来告密，于是李桂将这些谋反的信浓武士一千余人全都坑杀于诹访湖，尸体捆绑上石头扔进湖里喂鱼，他们的家人全都被降为奴，女性配婚给将士。
作为内鬼，真田幸道得到了优待，被任命为信州知州，辅助李桂治理信浓、甲斐。甲斐就和信浓不一样。甲斐的武士早就在矿工叛乱中被屠戮一空，没剩多少个。
这件事最近的影响也很大，江户城里的武士大名们都夹起了尾巴，生怕下一个被沉进东京湾的人是自己。
郑诛和与鹰司信子也是老夫老妻，谈笑之间，已经快要搂在一起，体验夫妻之间的敦伦之乐。
不过大概最近确实比较倒霉，一封从福建送来的书信，被地方各司加急送往江户，甚至没来得及检验，就送到郑诛和面前。
这是郑成功写的亲笔信，朱安宁亲自送了过来。
郑成功的信纸很大，但字却很少，一共就四个大字。
“病期已至。”
郑诛和阅读完大惊失色，还以为郑成功即将病逝。
但是跑了两步，又拿出书信来。
正常人说自己快病死的时候，要么直抒胸臆，说自己病入膏肓、时日无多，要么就委婉暗示，说自己身怀小恙，期望着见见子女。
郑成功说了句病期已至，这到底在说什么？
郑诛和回过身，让朱安宁过来一起思考。
朱安宁对郑成功没有什么感情，她淡淡的伸手将‘病’字按住，竖起手指在嘴边低声说：“期已至，就是希望你到思明州看他啊。他有事找你，但又不方便写在书信中。恐怕是身体不便，或者和郑经闹矛盾了。我觉得你就别去了，去了必惹来祸患。”
“是啊，别去了。”鹰司信子也忧愁的劝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