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西班牙相比,荷兰人和英国人就理性得多。
荷兰人的殖民政策,很显然和他们的商业策略有关。他们更倾向于占领位于商路要道的殖民地,而对于扩张自己的占领区兴致缺缺,尤其讨厌亏本经营,所以至今没有在巴达维亚附近扩张太多土地,只是在幕后操纵几个苏丹国,做生意。
至于英国人,他们现在才刚刚起步,和欧陆大国的殖民方向相同,都是在探索财富,建立庄园。但随着商业的发展,英国的殖民策略更倾向于为自己寻找原材料出产地和倾销市场,然后养出一个逆子,这也是基于他们工业发展的变化。
世界是物质的,终究要回归现实。
郑诛和突然想到了一个绝妙的,既能占领菲律宾,又能维持大帆船贸易向美洲吸血的双全法。
他决定直接越过福斯托,在占领菲律宾之后,和新西班牙副王谈菲律宾的问题。
当然,在此之时,郑诛和给福斯托也写了一封回信:
“尔辈窃据中华,百有余年。虽罪在莫大,然本非恶徒。如退出吕宋,还我河山,赏赐亦不可谓不丰厚也。”
简单来说,郑诛和想逗一逗福斯托,看看他愿不愿意主动退出马尼拉,让郑诛和收购菲律宾。
但是郑诛和很清楚,福斯托没有这个决定权,所以最终还是要圣地亚哥堡下见。现在这不过是主餐前的开胃菜,正如一男一女上床前最后的前戏,而他就是那个搂着西班牙火辣女郎深情款款共舞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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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一十九章 血战、美洲凤凰
卡加延屠杀后,明军开始继续向卡加延河内陆探索。
但是就在他们计划修建第二座城堡,在今日的菲律宾卡加延省省会土格加劳附近占领西班牙人的城堡时,福斯托带领的混血民兵团数千人已经乌泱泱的赶到。
双方都没有意识到敌人有如此之多。
这是一场突如其来的战斗,也是一场检验双方士气、耐心、武备的战斗。
因为双方都非常尴尬的发现,自己手上缺乏主要的职业士兵,甚至连可以投入到战斗里的主要人口都不多。因此西班牙人的主要战斗单位,军官为西班牙公民,但是部队兵却由西班牙混血人组成,他们穿着杂乱的军装,抱着各种凌乱的早期火绳枪、重型火绳枪或者米可莱燧发枪,踩着同样混乱的步伐。
明军这边不慌想让,主要的作战力量竟然是一群广东、福建的海盗,只有少许经过长期训练的海军陆战队的士兵,能担任临时军官。
面对人心惶惶的局面,朱启功突然倡议道:
“跟我一起唱!天地有正气,同袍共仇敌。你我同根生,生死同相依...忠国岳武穆,爱民戚武毅,我若不爱民,豺狼有何异?...桃园刘关张,今日他我你。若有相欺辱,告与法官知...临阵不可退,军法不相容。生财需有道,杀人为正义。我若为国死,抚恤七十一。父母有国养,子弟有国依...”
没有人知道如何团结这样一群混乱的部队,唱歌可能是最有效的手段。
第一遍是职业兵带着海盗
们唱,第二遍是大家一起唱,第三遍就不需要老兵引导了。
整个二国都司军队倡导的牺牲精神、同胞精神、爱国精神,以及对士兵军法、抚恤、待遇的理解都在其中。
然后海盗们就被推着上了战场,就像对面的混血西班牙人。
这是一场不专业的战斗,却又是一场死亡率极高的惨烈血战。
双方聚集成一坨坨的乱阵,然后乱七八糟的开枪。
中国海盗们的火枪排成一片喷射出硝烟,西班牙混血人的火枪也同样喷射出罪恶的子弹。双方在军官的命令下开枪,在军官的命令下互相靠近。
乱飞的子弹到处飞舞,一个队伍里可能只有五个人有机会活下来,极高的死亡率让士兵的精神突然麻木,有人逃跑,有人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疯了,真是疯了!”西班牙指挥官们震惊的望着还在前进的海盗们。
“冲啊!冲啊!冲啊!”朱启圣毫不在意自己脸上的伤口,仍然高举着战旗冲在最前面。中山毋庸与日本武士,郑利默与荷兰裔,瓦永和自己的属下们,大家分属不同的群体,却高举着一样的红旗。
海盗们麻木的操作着手里的燧发枪,能完整的发射出子弹的人只剩下不足三分之一,大多数人抱着步枪,像一个木头般呆愣愣的随着队伍向前走。当他们距离敌人只有二三十米的时候,敌人的面目已经清晰可见。
他们和那些土酋没什么区别,他们脸上也带着恐惧,他们大部分都已经倒下。
据说当刺刀冲锋发起的时候,大多数敌人都已经崩溃,实际死于刺刀的敌人并不多。可是只有两军接敌,已经几乎面对面肉搏的时候,他们手里的刺刀才显得如此有用。
不知道是谁率先奔跑了起来,于是海盗们也纷纷奔跑了起来。
不知道是谁率先用刺刀和枪托将对面的西班牙混血人击倒,于是所有人都发疯一般的向自己的敌人刺去。用牙齿、用拳头,甚至是不知道用什么的和敌人滚打在尘埃中。
海盗们甚至是手挽着手,互相拉扯着冲过去,西班牙混血人就已经狼狈的掉头逃跑。
福斯托震惊的望着战场,那些明显海盗打扮的中国人,竟然把他组织的混血民兵都打趴下了。
“到底是哪个狗杂种在情报里写,明国人都拿着火绳枪,与其他的部落无异呢?”福斯托实在不能理解天主教会的情报搜集都搜集了什么。
混血兵团败退,可福斯托不愿意收兵。
如此厮杀到了下午,他才被迫鸣锣收兵,回到自己的营地里舔舐着伤口,准备下一次的大战。
......
不过在下午的时候,果然西班牙人承受不住如此巨大的伤亡,主动选择了退出。
这一退,算是彻底撕下了西班牙在菲律宾的霸主脸面。
能让福斯托总督如此失态的原因,自然是一个好消息。
“总督阁下,大帆船贸易的船队已经抵达了甲米地。现在我们有了一艘战列舰和四艘武装商船,上两千人的支持!”信使说。
新大陆的大帆船贸易队伍已经到了。
可是很遗憾的是,他们在这里等不到任何值得贸易的商人,因为福建商人早已经逃跑一空。福斯托引用法律,立即命令他们转化为作战队伍,与明军进行死亡搏斗。
福斯托与卡斯帕的通信从去年就在进行。
去年刚刚抵达菲律宾的时候,福斯托就意识到这里有着奇高的死亡率、巨大的财政黑洞,如果不是天主教会的强硬要求,这个总督区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建立。
今年的通信,福斯托想看到卡斯帕一些有用的变化。
“亲爱的福斯托,我最喜爱的副手。前来信使我震惊,百万比索的失窃更让我痛心,但我不得不遗憾地告诉你,新西班牙王国局势诡谲,如今教会正在批判我们的‘第十缪斯’‘美洲凤凰’,美丽的胡安娜·伊内丝·德拉克鲁兹。他们集中批判了胡安娜修女在抨击厌女症、抨击对女性的压迫、要求女性上学、要求女性获得自由之类的观点。老实说我对胡安娜修女并非无好感,我像前任总督一样资助她。可是大审问院已经集中火力,要求胡安娜修女认罪并接受苦行,将她四千多册的藏书与科学仪器全部售卖,否则......”
然而,新西班牙副王、加尔韦伯爵,卡斯帕·塞尔达·门多萨却在信件里再次告诉福斯托,他无能为力。
新西班牙王国作为一个宗教国度,保守的、平庸的天主教会一直不太稳定的控制着这里。但是在这样的平庸的灰色之中,一只绚烂的美洲凤凰从灰烬之中诞生。鸣叫着,辛辣讽刺的批评宗教权威主义和天主教男权社会对女性的压迫。
这就是胡安娜·伊内丝·德拉克鲁兹修女,人称‘第十缪斯’‘美洲凤凰’,美洲巴洛克艺术的代表人物。
这位出生于土生
白人克里奥尔人家庭的私生女,从小就是天生的神童,三岁学会阅读写作拉丁文内容,五岁可以自己记账,八岁就已经在写诗,十三岁开始做拉丁语老师,十六岁女扮男装进入大学读书,未成年便担任新西班牙副王的宫廷女助理,靠天生横溢的知识在总督的沙龙上将一众诗人、哲学家、文学家驳倒,还未成年就已经声名鹊起,在新西班牙王国内有无数的追求者。
然而这只是胡安娜人生的巅峰。
当她意识到,在天主教社会里女性不被允许具备完全人格,必须拥有监护人才能做事,既不被保守昏庸的西班牙教士允许接受体系教育,也不被允许进行哲学思考时,胡安娜选择了成为修女,并拒绝结婚。
然后她就开始了发表一系列抨击教会保守权威、要求女性获得自由、获得上学权力的文章、诗歌与通信。
这位是真正的真女权斗士。
她才华横溢,写作的诗歌被人们所追捧。她希望女性们都参与到写作之中,用自己的知识与才华捍卫自己受到正规教育的权力。如今她已经三十四岁了,人近中年仍然笔耕不辍。
但是她写的越多,教会对她的厌恶就越大。
当她公然喊出‘女性有权接受正规教育’‘人可以在晚餐时进行哲学思考’时,终于触碰到了天主教的逆鳞,美洲天主教会直接勒令胡安娜停止写作,要求她放弃自己的藏书,销毁她的作品和科学仪器,赶紧滚到修道院里祈祷。
整个美洲的天主教男性教士都在抨击他、羞辱她,认为她就是个偏激发狂的疯女人。
敢于挑战天主教权威的真正猛女,可以不结婚、不生育,可以狠狠的和教会斗争,但下场自然就如同一只凤凰般,落在灰烬之中。
如今胡安娜修女已经被软禁,她的书籍信件都遭到勒令停止出版和流通。
尚不知道菲律宾有多高死亡率的卡斯帕副王,甚至在信件里暗示福斯托:“能不能把我们美丽的凤凰暂时送到马尼拉避一避风头?整个世界都在责骂她。我恐怕这会导致克里奥尔人的愤怒。”
克里奥尔人主要是指父母双亲为西班牙人的美洲土生白人,以及部分混血印第安白人,或者一些荣誉印第安人。他们带有美洲土生的地理标记,以及和印第安人的血脉连接,作为新西班牙王国的基础支柱,他们同情美洲原住民,遭到‘半岛纯血白人’的打压和吸血,与西班牙本土已经渐行渐远。
胡安娜修女就是一位克里奥尔人,她还会使用阿兹特克方言写作与出版。与之相对,她也有着美洲本土的认同。
这边是殖民帝国的麻烦。当他们使用本土人对殖民地进行吸血时,殖民地也不是不会反抗。北美出了一个美国,拉丁美洲的殖民地更是一个接一个的独立。
“妈的,都这个时候了,我哪顾得上一个发疯的不婚修女?”
福斯托几乎要昏厥。
他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刻,而卡斯帕副王竟然在和他谈论一个疯女人?
第五百二十章 三酸两碱工业之花
清晨,江户城又下起了小雨。
一个租借的小院中,男主人操着金陵官话出门就骂:
“我的天,怎么回事?比南京还潮。这我的生意还怎么做?”
男主人叫苏宁生,三十出头,刚刚从南京搬家到江户城寻找生活的新突破。不过主要原因其实是,今年长江泛滥,他在南京城河畔的家被水淹了。再加上租税催的急,而帮助吸引移民的二国广告中的安家费吸引,让苏宁生带着老婆跑到了江户。
不过来了之后,苏宁生就有点后悔了。
作为技术吸引移民,苏宁生必须在拿到安家费租到房子之后,展现出自己的技术价值。
但是很尴尬的是,江户城里没有皂荚树。
是的,苏宁生是一个制作售卖肥皂荚的小工匠,祖传的制作肥皂荚手艺。所需要的材料来源肥皂荚,产自皂荚树,含有皂苷物质,可以作为洗脸洗衣的肥皂使用。
由于皂荚树是中国本土的特产,在江户尚无,苏宁生托人回南京买了种子和皂荚,昨天才刚拿回来。
今天是新组建的移民司给苏宁生的最后期限,他必须拿出自己的真才实学,展现他的本领。否则就要被从租屋里赶出去,自谋生路了。如果移民司的人看他不舒服,恐怕还要告他诈骗,扭送到官府里。
苏宁生一边擦着额头,一边赶紧去小工作屋里看自己昨晚上安排妻子泡的皂荚,今天准备捣碎了和上猪的胰腺肝脏油脂,做出胰子来。
可谁知,他一进去便傻了眼。
房间里乱七八糟,火炉塌了,炉子里的草木灰倾倒在水盆里,而那些皂荚竟然没泡进去。
苏宁生大怒,回头就要去找老婆的麻烦,谁知他老婆只给他留了一封告别信,她已经提前跑路。
“跑了?跑了!”苏宁
生震惊的看着信件,用他那识字不多的文化水平,从信件里判断出了一件事。他老婆嫌他穷,一直做不出赚钱买卖,已经跟隔壁做豆腐的上了去陆奥国盐釜港的船,准备在那边就近做豆腐买卖。
然后,那豆腐佬的老婆也在隔壁哭,没想到醒来一看,丈夫跑了。
现在全都完犊子。
“苏小哥,在不?”这时,门外的移民司的胥吏已经在催促,苏宁生六神无主的开了门,两个大汉跳进来,催促他赶紧展示自己的手段。不然大家天天拿草木灰洗头,总归不是个事。
草木灰?
苏宁生想起来,草木灰也能做肥皂。那草木灰的水掉进盆里,和皂荚泡在盆里不是差不多?
于是他只能死马当活马医,把草木灰浸泡过的水盆倒进锅中烧热搅拌,并加入猪内脏胰腺和油脂,寄希望于能靠玄学救自己狗命。
谁知道这水越搅拌越粘稠,苏宁生大喜,没想到还真的能做!
那他之前买的皂荚岂不是白花钱,如今老婆还跑了,真可谓悲喜交加。
待过滤的内脏去除,固化的肥皂凝固成块,苏宁生切出一块来,请隔壁的豆腐嫂来演示一下洗脏衣服。
可怜豆腐嫂,知道自己老公和这肥皂匠的媳妇跑了,也是无可奈何的给苏宁生洗起了脏衣服。
这一批肥皂不知玄学还是怎么,效果竟然很不错,衣服洗得干净,头发也洗的洁净。
两个胥吏大喜,马上将苏宁生和豆腐嫂带到新移民司,交给自家长官来评审。
众多官员一起尝试后,点评都很好。
于是新移民司的官员告诉苏宁生:“恭喜你,你被评选为优,你可以申请到二国民贷借到开办公司的资金,一年免息。二国民贷对门就是二国都统使司的税司,进门左转登记造册你的公司证件,领取官方账簿。第二房里填写申请一年免税的待遇。哎呀呀,你发达了!”
迷迷糊糊的,苏宁生和豆腐嫂就被胥吏带着,办完了贷款手续,领完了公司凭证。进去的时候还是一无所有,出来的时候啥都有了。
“这...这以后怎么办?”苏宁生对着豆腐嫂傻眼。
“办啥啊,凑合过呗。”胥吏干脆就把俩人撮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