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启圣则不同。他带着海军陆战队的大兵入场，光着膀子从早和人打到晚，靠一身千熬万打的筋骨在海盗里打出了名望。他随队参加了两次针对西班牙运输队的劫掠，那些西班牙混血兵被他扒皮抽筋，割下脸来吊死在路边，端的是恐怖。人们喊朱启圣为‘没面鬼’。
两个人的到来，的确给甘米银岛的海盗王国带来了新风。
现在海盗们逐渐有了秩序，该执行下一步战略了。
朱启功经过研究，认为应该在海对岸的卡加延谷地建造城堡，巩固大明对菲律宾的控制。
而卡加延谷地的控制者，是当地的卡加延族，大概有个数万人。
海盗们和他们有所接触。
朱启功思索再三，把弟弟叫来，吩咐他去卡加延和那些野蛮人会谈。
“他脾气不好吧？”郑利默想劝阻一番。
但看似柔和的朱启功却一改宽容的姿态，反说：“脾气不好才对，要的就是他脾气不好。”
朱启圣与中山毋庸联合起来，带着两千部队划小船去卡加延部族的集市附近，和他们约定在集会日，各族长们都在的时候会谈。
可惜会谈的场面并不美好，在一片满是蚊虫的野草地里，卡加延族人点起篝火，烹煮了许多鱼来招待远方贵客。他们自己穿着简陋的草衣或亚麻衣，似乎还没有统一对明国人的态度。
“不能接，西班牙人会怪罪的。”有人反对。
“可能赏赐官服，开通贸易？”卡加延族的族长们七嘴八舌的交谈。
“听闻明国颇有财物，可否赏赐？”有人询问。
“能嫁公主过来吗？听闻明国公主甚美。”还有人胆大包天的提议。
一般来说，像这样喜欢胡言乱语的野蛮人多了，明朝的外交家们普遍都会采用更成熟的回转战略，来达成自己的目的。所以老头们比较大胆的商讨了很久，一直拿不出像样的回答。
但是朱启圣忍不了，他看对面一群老头讨论把自家的公主嫁过来，顿时心生怒火，借着酒劲走到中央，笑道：
“我来给你妈的跳个舞！”
说着，他就不由分说的拔剑舞蹈，一边跳一边向对席靠近。
翻译省略了中间的脏话。
众多族长倒没感觉朱启圣意在沛公，只是觉得挺新奇。
突然，天空一声炸响，大雨瓢泼而下。
“受死！”朱启圣猛然向前一步，先一剑抹
掉老组长的脖颈，再转身砍死他的儿子，接着拔出腰间刺刀杀死他的护卫，然后左右开弓，把凑在一起的族长们杀的残尸便地，二十多人还没来得及回应，就被朱启圣一刀一剑全杀了。
“我的天，你可真猛！”中山毋庸擦掉满脸的雨水，吃惊的望着一个人砍翻二十多个的朱启圣。
朱启圣气喘吁吁的把断掉的刀拔出来，一边平复着快要爆炸的心脏，一边叹息：“我当初被人羞辱，舍命杀人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我不是韩信，胯下之辱受不得，今天的仇今天报。只可惜了我哥的计策。”
说起来，他又把哥哥的事给搞砸了。
但是当朱启功来的时候，他却没在意。
本身这个计划就没有真的要招揽卡加延族投奔大明。
他只是批评不成熟的弟弟：
“怎么就这么笨呢？大将军时常挂在嘴里的那句话忘了？正所谓雷霆手段，菩萨心肠。该怀菩萨之心的时候，一只蚂蚁都不要杀，这叫天地有仁；该动杀戒的时候，哪怕是老弱妇孺也得杀，这叫绝其仁。大丈夫男子汉，连这点担当都没有？”
这时，雷霆划过天边，暴雨重新瓢泼，雨水洒在朱启功胖胖而柔和，像笑面佛一样的脸上，他却猛然展现出一丝狰狞，他有力的挥手：
“不杀则已，要杀就杀绝！”
这一刻，朱启圣对大哥服了。
大哥才有大智慧，原来他才是一直都很幼稚的臭弟弟。
“行，我就是你的刀。”朱启圣冷声道。
“不对，你是大将军的刀。”朱启功却灵台清明的反驳了弟弟年轻的想法。
“对，我们都是大将军的刀。”
中山毋庸与郑利默都默契的拔出自己的武器，心知今天已经是不得不双手沾满妇孺鲜血的日子。如果今天不杀，他们的小崽子日后还会回来找麻烦。宁可让他们在地狱里哭，也不能让自己去哭。
然后当众人还在暴雨中硬起心来砍杀卡加延部众的时候，朱启功那掩藏在袖子里的颤抖手指才被他收拢。其实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关键时刻，他能如此果断。仔细想想，都是郑诛和的影响。
“南无阿弥陀佛....”朱启功盘腿坐下来，念起佛经来祈求观世音菩萨宽恕他的罪孽。
“我这是代大明国受的孽，岂可以一己之力承担？希望太祖太宗、列祖列宗都来帮忙分担一点吧。对了，大将军老郑你也分摊一点。大家均摊一下，其实也没多少嘛。”不知道为什么，朱启功竟然有这种奇特的念头。不知道他死了之后，朱元璋和朱棣会不会把他抓起来打。
但他反正是不会挨观世音的打。
周围屠杀部众的海军陆战队、日本人与海盗，看到暴雨中如一尊佛般念经祈祷的朱启功，仿佛之间感觉自己也被升华了。
暴雨结束，卡加延部的尸首被扔进卡加延河，冲进大海毁尸灭迹。
大家聚在一起再次探讨进一步的开拓战略。
按照一般策略，杀人立威结束，就该招降纳叛了。
“此时我们应该示之以弱。”朱启功却又提供了一个截然不同的思考回路，“大将军的意图是什么？北方的小吕宋、南边的棉兰岛，是要分成两个军司来直辖的。我们要是这时候联系各部落来纳降，难不成你们还想以后管着这样一群野人？而且你们抢到钱了吗？自己抢，何如别人抢完送给你？”
众人听罢，纷纷感慨朱启功才是如佛一般的智慧，招呼附近的海盗们赶紧撤退。
所有明军一击即退，马上回到卡加延河口的阿帕里建筑工地，看起来就像是海盗一般，偷袭成功就跑。从作风上就不像天朝大兵应该有的气质，因此还真骗到不少部落，让他们误以为仍然是海盗们在兴风作浪。
现在是时候钓第二只鱼，骗上来再杀一阵了。
卡加延大清洗后，数以万计的卡加延族被上岸的明军与从属海寇们清理一空。
但是周围的部落非但没有引以为戒，反而对海盗们的逃窜感到安心。卡加延流域还有大量土地，这些海盗们也占不了多少。此时此刻最要紧的，是拿到更多军火，与附近的仇家决一死战。
因此他们还反而去找海盗们购买军火。
这也是一个很严肃的事情，按照郑诛和的指示，朱启功把之前换下来的各种旧火绳枪、旧燧发枪，还有从福建、广东搜购来的各式鸟枪都高价售卖。有钱的可以交钱，没钱的交物资也可以。
甚至最便宜的办法，就是一个婆娘换一杆步枪，一个半大女娃可以换一把刺刀。
这些部族不一定会卖自己人，但肯定很开心可以卖敌对部落的俘虏，便又是大战成一片。
真正的运营大师从不靠生抢硬夺，朱启功仅仅凭借着从福建倒腾二手鸟枪，就在一个月的时间里买到了数千个女人，还有数量更多的闺女，分给他认为还算可靠的
部众和福建移民，在卡加延河口开始耕种土地，并且种植福建人最擅长的──甘蔗。
整个欧美殖民地，他们都喜欢找福建人来种甘蔗，这种糖原料无论任何时候都不过时。
很快，阿帕里建筑基地也就建造起了一座规模不大但十分坚固的棱堡，成为明军反攻上陆的第一个脚印。
虽然卡加延的本意是河流，但经过众人的票选，人们认为‘升阳堡’这个名字最适合它。
作者的话：感谢大家的支持。感谢色孽神选超人强、无聊少年、万舰齐发、王权1435的打赏。感谢大家的月票！
第五百一十八章 你这字里有秘密
面对菲律宾的窘境，福斯托实在无可奈何，一边紧锣密鼓的备战之外，他也大概打听到了一些事情。
他决定给郑诛和写封信，探讨一下可不可以讲和。
大不了之前丢掉的一百多万比索他不要了。
说起来非常搞笑，福斯托根本没想和郑诛和开打，纯粹是被前任总督给牵连进来的倒霉蛋。
这封讲和信没什么营养，主要就是看一下态度，所以送到江户城后，郑诛和的反应也很平淡。
“现在是我想和你打，也就由不得你了。”郑诛和摇摇头的把翻译后的信件放回重要信息箱。
就在他准备把原信件折叠时，突然注意到信纸上的痕迹。
再拆开福斯托的信件，郑诛和突然笑了：“狗日的，竟然拿重复使用的信纸给我写信，是真的不怕我读懂西班牙语？”
这是个极其微小的细节，但郑诛和却恰恰的刚刚刷过同样的花招，他把教员的六亿神州尽舜尧写在雌黄后面，博得了内阁的满堂彩，糊弄过去了科举出题和北海开拓的两个大麻烦。
正因如此，郑诛和在被涂改擦拭的非常模糊的信纸上看到了拉丁字母的痕迹，也就很快确认这并不是一封单纯的信纸，其中夹藏着一些菲律宾总督区不可告人的秘密。
郑诛和拿着信去找阿丽娜询问。
阿丽娜皱着眉看了好一会。
“不是西班牙文，是拉丁文！”阿丽娜吃惊的瞪大眼睛，用尽毕生所学从模糊的线条里分析它所代表的具体意义。
只有教会与贵族之间才会用拉丁文互相通信，这封信一定不简单。
然而字迹却早已看不清楚。
可是这不妨碍郑诛和寻找懂行的字画修复师，来修补这份涂抹严重的信纸。像这样的师傅在江户城都有很多，专门为富贵人的奢侈字画服务，如今他们很多都混到了二国宣抚城，在字画行之类的地方从业。
很快，郑诛和找来的众多字画修补师傅，就用他们花样翻新的手段，把信纸表层的字句踢出，露出下面涂抹的部分之外，还按照字迹一点点的把潦草的部分剔除。这是精确到毫米的操作手艺，可能一个小时只能清理出一个字符。
一直持续了四天，修复工作才终于宣告彻底无法继续。
最终，在阿丽娜三脚猫的拉丁语解析下，郑诛和得到了一个断断续续的语句。
“前....废除总督区...大审问院拒绝...可是我...你应尽快...”
这前言不搭后语的句子，让两人头疼的不行。可有限的信息只有这么多，郑诛和也只能尽量分辨。
废除总督区，虽然不知道说的是哪，但既然是新任菲律宾总督与新西班牙副王的通信，那指的应该是菲律宾总督区。
为什么废除？
郑诛和迅速想到了一点，菲律宾的财政恐怕已经无以为继。
“他们没钱了。”郑诛和再次确认，肯定的说。
“怎么解释？”阿丽娜左看右看，没看出来。
“笨，他都复用之前的通信信纸了，说明他的总督府已经囊中羞涩，连购买高档信纸都艰难。”郑诛和让阿丽娜把视线从字回到纸上。
并不是每个殖民区都经营良好。大部分殖民区实际上都是赔钱货，需要政府长时间的去扶持。菲律宾距离新西班牙那边遥遥万里，经营不好被放弃也在情理之中。
而之后的大审问院就不用说了，鼎鼎大名的西班牙在美洲地区的最高权力机构，大审问官们权势熏天，他们手里是真的拿捏着美洲的权柄。如果他们签发了对某一印第安部族的惩罚命令，那效果就像战锤40K里帝皇的审判官签发灭绝令一般恐怖。
不过实际上，美洲的秩序总体上还比较稳定。相比于疯魔扎堆的新教，天主教虽然官僚而昏庸，但所代表的先进性并不缺失。在整个新西班牙加上南美六七百万的人口里，西班牙纯血人只占总人口的不到十分之一，混血人口大概有个两成，其余百分之七十的人口，都还属于旧印第安人部落民。
郑诛和联系上下文，确信书里的对象就是新西班牙副王，第八代加尔韦伯爵，卡斯帕塞尔达门多萨。
而双方讨论的内
容，应该是福斯托在未担任总督时，希望废除菲律宾总督区的建议，和卡斯帕为难不敢对抗宗教势力的勉强。
这就涉及到了西班牙人的国策。
西班牙人的殖民政策十分特殊。
作为靠圣战崛起的国家，天主教在这个国家里占据着统治性的地位，而商人们却并没有形成极其强大的政治影响力，因此从国王到教士，他们的做事风格时常出人意料，毕竟他们不以利益出发，而是从信仰角度考虑。
譬如征服菲律宾。
这个鬼地方消耗了新西班牙王国大量的贸易资源，无数的财政黑洞，还有去了一万三千殖民者，只剩两千人的超高死亡率，目的是为什么呢？
根本不是为了挣钱，菲律宾殖民地的开拓，从一开始就是在天主教会的意志下进行的一场新传教运动。他们的目的是将天主教信仰传播到中国与日本，因此才会建立不停亏本的菲律宾教区和总督区。但可惜的是，中国与日本都不吃他这一套，让西班牙传教士心灰意冷。
如果不是信仰，谁会干这种傻事？
但西班牙王国的崛起离不开天主教会的鼎力支持。得到什么恩惠，就得付出什么代价。
可是天主教会的宗教信仰需求，和世俗的财政问题比起来，也不能靠念经来扭曲现实啊。美洲与亚洲何其遥远，菲律宾总督区的消耗又何其恐怖。
从这张信纸上，就可以看出天主教会的强势。大审问院拒绝新西班牙副王的请求，那新西班牙副王也拿废除菲律宾殖民地没有太好的办法。甚至只能寄希望于自己派出的干将做点什么，来扭转这一财政黑洞。
“能不能拿这一条做文章呢？”郑诛和开始思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