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芝虎之子郑翼的女儿,和郑成功的血缘关系已经比较遥远了。
取这个名字,不是要和永宁公主碰瓷,而是纪念郑成功收复南京的战役,因为南京有江宁县。至于为啥要用偏房的闺女取名,那这是郑成功家事,外人管得着吗?他们自家人都不敢说什么。
早起懒梳妆,郑安宁素面朝天,高高挽起发髻,只穿着襦裙坐在椅上,闲翻着最近的诗集。
“大小姐,要债的又来了。他们都说你要嫁给扶桑伯,彩礼嫁妆肯定不会少。”小侍女焦急的跑过来敲敲门,警告着郑安宁。
安宁长叹息一声,拿起眉笔轻轻为自己描眉,语气淡然:“唉,告诉他们,账从我的嫁妆里扣,都别急。”
这样的场面,安宁见得多了。郑家虽然是王爷府邸,但对于旁门偏支来说,显然没那么好过。郑芝龙这一系,到郑翼兄弟时,已经只剩下世袭百户的身份,一年66两收入而已。而安宁的父亲郑翼偏偏不是个东西,喜欢吃喝嫖赌,被扣下了就以郑成功的名义抵债,然后继续吃喝嫖赌。
自从安宁记事起,为了家里这点破事,她已经愁断双眉,在眉心留下一道愁心痣。
要不是五毒俱全的老爹,郑安宁又如何锻炼出能以世袭百户的微薄工资,一边还债一边养起这个家的勤俭持家好本事。
过了一会,侍女又来了:“大小姐,又有钱庄讨账的,说老爷抵押了咱家的房子..”
人都说,美貌吸引人。
但郑安宁的相貌却与众不同,她有着一双圆圆水润,暗送秋波的杏眼,但内眼角偏下,再加上一面魅惑人心的鹅蛋脸,微微勾起的红唇,似笑非笑的脸庞,仿佛半夜时出现在窗外的狐妖。给人一种柔中带刺,刺里带血的不好印象。见过她的男人都勾魂动魄,但却不敢靠近。
而见过她的女人,则无一例外的羡慕嫉妒恨起来。
郑家的女人私下里都说,郑安宁是妖女之貌,虽美却妖,虽靓却魅,一定是一等一的破门败家的坏种。女人,特别是女人最嫉妒郑安宁。又嫉妒,又羡慕,又要去贬低辱骂。
虽然是闲言碎语,但二十二岁还没人上门提亲,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想到这里,郑安宁露出一抹在外人看来堪称诡魅的笑容,她抿起嘴唇,恶声道:“让他们滚!告诉他们,都从我嫁妆里扣。”
安宁已经看清楚了,这肯定是老爹郑翼这个吃喝嫖赌的王八蛋,提前得知自己被选中之后,鼓动欠账的都来催账,好让他继续吃喝嫖赌。
想的美。
起身披上青绿色的褙子,郑安宁仔细收拾起自己这些年藏下的书籍、宝钗、胭脂。
郑安宁不能自称朱安宁。
虽然郑家享受赐国姓的待遇,但长期使用这一待遇的,有且只有郑成功一人。他的落款全部都是‘朱成功’,或者‘国姓成功’,基本没有写过郑字。
现任吴王郑经时而自称朱经,时而自称郑经,用哪个姓看心情,可能是朱经的谐音不好听,也可能是表示谦虚,公文上一般都写国姓经。
郑家其余人,若不是郑成功一脉的,就没有资格自称姓朱。
得知自己已经被强行拍板派去江户,与那姓郑的试婚后,郑安宁反倒轻松起来。
她拿扫帚把满地的枯萎花瓣扫进垃圾堆,然后翻开叔叔府邸里的珍宝花名册,开始大笔一挥,全要。
“可恶!可恶!可恶!看我不把你的宝贝全都拿走!”郑安宁一边在花名册里从头画到尾,一边擦着眼泪,泪中带笑的埋怨着郑成功的无理。
“等着,我郑啾啾一定会回来的。”
这位天才持家少女,已经看透了叔叔试图笼络日本那个郑氏的决心。
但越是如此,她越是认为,叔叔是不可能成功的。
如果光靠嫁女人和送钱财来笼络人心,那说什么也没用。小郑驾驶着战船横行北海,大郑却在福建的思明州里躺着,虽然小郑眼下没什么资格挑战大郑,但日后呢?
郑安宁搜集打听了许多郑诛和的事。除了他喜欢到处睡女人,家里藏了三个王后的毛病之外,他显然比日渐西山的叔爷爷要更有潜力。
更不提他与晋王系的渤海郡王李海月是拜把子兄弟,虽然大家经常开玩笑,粗俗的说这俩人是晚上睡一床的屌兄弟,但情分肯定是在的。
“如此,只要我多经营家业,辅佐那小郑氏全握日本,则大事可成。安知我郑啾啾,不能曲沃代翼,以小宗夺大宗?”将吴王府所有的珍宝全都打上圈,郑安宁恨恨的发誓。
过完年不久,郑成功宣布,过继郑翼的女儿郑安宁为郑经的养女,让她袭自己的赐姓。改名国姓安宁,也可以称为朱安宁,和日本的郑诛和试婚,大郑氏和小郑氏准备结成秦晋之好,共同称霸东海。
很快,朱安宁就趁着夜晚,坐船跑去日本了。
前任老爹郑翼欠下的一屁股烂账,朱安宁自然是一毛都不还。
大年初一。
郑诛和这边显然没有幕府那么没情面,要大名们大年初一到府邸里会面。郑诛和这边的大会,都是大年初二才开的。
“夫君,真的好使吗?”
闵骊拿着丝裙
,可怜兮兮的捂着隐藏的丰乳,坐在关上门窗的房间的床上。
“对。这个姿势准好使,你听我的没错。”
而在旁边的郑诛和,则开始蛊惑闵骊解锁更多姿势,而今天解锁的姿势,就是传说中的后入式。
如果是找春姬、湖女,求一求她们也就做了。若是张玉贞、鹰司房子,那是不用求也可以。但羞涩的闵骊做成这样,却显得难能可贵。
而闵骊之所以放得开,显然是哪个结婚的传闻刺激到了她。
如果不能给郑诛和留个儿子,等郑家的女儿到了,这个家庭恐怕就要换个女主人了。那闵骊这个本身是战俘的女人,又该如何自处呢?所以无论如何,闵骊都有了危机感,开始尝试取悦郑诛和。
譬如夫君,就是在这时候才开始叫的。
“对没错,就是这样。”郑诛和悠闲的体验着让娇羞少妇主动服务的美好,颇有乐不思蜀的感觉
可见很多时候,鲶鱼效应真的有用。
日子过得很不错的,除了郑诛和,还有狗将军。
在十二月十五闹出了东北五藩当众出丑的丑事之后,德川纲吉就将事实上犯下大错的吉良义央从三位高家肝煎的位置上撤换,换上了其他高家。而接待各地大名的高家,譬如今川家、上杉家、织田家、武田家等,都精挑细选那些老实敦厚的人。
然后大年初一的登城礼大获成功,剔除东北五藩后,各地大名进退有据,遵从将军的号令,将幕府的权威高高抬起,重新回到了原先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
这一刻,德川纲吉志得意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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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二章 你什么都想要?
正月初二,大会并未如期举行。
因为考虑到北海府的郎尹德、何麒正等人还要过年,要是在小船里过年可就太惨了,所以郑诛和特地提前传信,让北海府的文武官员等到正月十六,过了元宵节之后再到江户城里开年度大会。
因此正月初一到整月十五,除去努力耕耘闵骊王后让她体验生命的快乐之外,郑诛和也很是悠闲地没有去官署上班,而只是坐在家里,恶趣味的看着各个部门的官员小吏们打着哈切回到工作岗位。
横姬夫人也抱着郑诛和的儿子,回这里住了两天,还向郑诛和推荐了伊奈上下左,希望能让这群逐渐失业的土木老哥们再就业。伊奈家目前的日子过得还行,因为幕府清楚他们和郑诛和的特殊关系,不会没事找事的给他们安排一堆繁重的徭役。
鹰司信子反而一反常态的消失了,根据可靠线报,她自从接到伊达高姬之后,就沉迷于养女儿的快乐。只不过高姬可能不是那么高兴被当做瓷娃娃,天天换衣服描眉化妆就是了。
等到正月十五时,郑诛和再次和家里的女人美美的吃了一顿,还去城外逛街游玩,很是放肆了一天。
然后正月十六,给自己放了十五天假的郑诛和才认真起来,召开了大会。
被郑诛和折腾到过年的文武官员,便在二国宣慰司的正堂里会面。
因为是正式的政务,所以凡是涉及商业的几个头部经理,就都没来。文官以黄百家、刘贵、郎尹德、胡熙等人为首,武官则以龙保保、何麒正、李洮、巴彦哈愣等人为首。熙熙攘攘数十人,坐满了厅堂。
郑诛和的开场白简单直接:“去年一整年经历了许多事,不少人都立了功。这次便集中的发一下赏赐,以免别人腹议我郑诛和只知道驱使下属。”
先升官,又发钱。
第一个就是龙保保,这倒霉蛋吃了亏,接下郑诛和没要的长宁伯。郑诛和将皇帝送的告身交给龙保保,感慨道:“你没被女人榨干吧?”
龙保保登时红了脸。
离开老家,大战得封侯,龙保保除了在二国宣抚城的一角置办宅邸,就是买了十几个日本美妓,听说过年那几天,嫖的腿都软了。
“好好干,女人都不是问题。以后给你整个十国千娇都没问题。”
郑诛和好笑的勉励。
轮到何麒正时,郑诛和就拍拍他的肚皮:“这大肚子该减一减了,这冬天吃鹿肉吃美了?胖的跟熊似的,夏天你打头阵,让你动一动。”
何麒正摸着大肚皮,毫不觉得自己胖,还向他人炫耀。
依次论功封赏,把秦昭义看的眼珠子都要掉出来。
关键的不是升官,而是发钱。郑诛和每个人都发几百两金子,看的实在让人眼热不已。
虽然赏赐的金钱是郑诛和私下出的钱,但大家都理所当然的接受。
这边是明朝为人诟病的一个问题,也是类似于东汉时期的二重主君的问题。所谓二重主君,就是在世家大族壮盛的东汉,除了皇帝是主君外,更
重要的君主,则是自己侍奉的主人,违背皇帝也就那么回事,可要是违背自己的举主,那就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直接社会性死亡。
在明朝,同乡前后辈、义父义子、举主等类似的关系,随着文官士大夫们的权力增大,也逐渐向东汉的这种状态靠拢。
还是那句话,县官不如现管,得罪皇帝可能还有机会明天死,得罪举主今天就得死。
所以郑诛和要推迟他们的封官仪式,就真的从十一月推迟到了正月,谁敢反对?
武官们的赏赐完了,还有文官。
首先就是按照去年的考核,开始发奖金。同样都是大几百两的发,让那些考核不合格的人流了一地哈喇子。
郑诛和特地给所有亲民官叮嘱他们明年的业绩指标:
“新年以后,各府各县,收税的事情就由专门的部门负责。二国民贷你们应该也有所耳闻,这家公司是我专门用来便利百姓的公司,我的态度一直不变,你们只要正常做事就好。若想知道二国民贷里多少民人借贷,田地多少如何,县里民众欠款几何,自己写条子来申请。而你们平日的工作,有这份文书来定。所有亲民官,其考核分为两部分,常规考核为:新开田亩、人口增多、建设水利等。每年特别考核,则由我亲定,年年不同。”
废除苛捐杂税、官定简体字、铸造二国金、推行牛痘治疗天花、建立东北五藩的侨县,这是郑诛和亲自选定的最重要事项。
今年一整年的所有目标,也就罗列在交给有资格知道这一内容的文武官员手中。
凡是涉及到自己工作部分的官员,则纷纷急忙去打听,这牛痘是什么?《官定民俗正字》又是什么?
大家交头接耳,都紧张自己今年的考核能否合格,若是优异就更好了。
官场上自然有自己的升迁规矩。二国宣慰司虽然是新设立的部门,但关于升迁已经有自己的规定。每一任亲民官的正常任期为五年,每年都要进行合格的考核。若是优秀成绩,则核减半年任期,若是不合格,则增加一年任期。连续两年不合格直接贬官。等任期满了,就可以挂名准备参加升官的考核,靠笔试和面试,来提前竞聘更高层次的亲民官。
明朝有一本专门为新县官们准备的《新官轨范》,里面事无巨细,就像一个工作条例似的写满了新官如何处理政务、搞定刁民、收拾强盗、抚平刁蛮小吏等问题。所有新官都会去整一本仔细学习。
但在郑诛和这里,《新官轨范》都不够用了。
从刚来时,和春姬租住在别人家的门口,到如今已经建立起一座庞大的府邸,一个幅员千里,占地面积十几万平方公里的宣慰司,郑诛和动情的感慨:“国事多艰,海内外仇雠未除。筚路蓝缕,宣慰司百业待兴。新的一年,就拜托大家了。”
众人也动情的纷纷拜服。
在海域万里建立如此功业,真的很难不认同郑诛和的魅力。
大会结束,升官的升官,加薪的加薪,最次也有一大笔郑诛和赏赐的‘年终分红’,众人振奋起精神,准备投入到新一年的工作中。
“哦对了,崔学士别走,先帮我想想,怎么给皇帝写道歉信。”郑诛和突然一拍脑门,喊住这个倒霉蛋。
“为何道歉?”
崔蔚林不解的摸着头发。
郑诛和打着哈哈:“我与福建吴王已经基本确定,要聘他家郑翼房的女儿,到江户与我试婚,引福建人的银钱商船,为我所用。当然了,这件事当然是不能成的,因此还请崔学士帮忙妙笔生花,写一封能让陛下转怒为喜,不使吴王动怒,又能维持我们联盟的书信来。”
对于这件事,福建系和二国系的想法显然不同。
虽然派了一个远支庶女,但福建系显然还是支持这场试婚能成,拼一拼成功率。而二国系则是渣男心态,只想要福建系充沛的钱,却并不是很想真的绑定这个庶女。毕竟皇帝那个女儿还是吊在驴子眼前的胡萝卜呢。
“这...”
郑诛和既要又要的复杂要求,差点让崔学士把自己仅剩不多的头发都薅下来。
又想安抚住皇帝,又想稳住吴王,还要这场试婚失败不影响大局,你怎么什么都想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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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三章 龙孙绕凤池
不出意外的,北海小郑和南海大郑的联合,在京师又掀起一片狂风巨浪。
但是在狂风巨浪中,众人反而一片平静,没有一个人公文上书,告郑诛和这个花心鬼竟然移情别恋,大家都夹着尾巴、竖起耳朵、瞪大眼睛,望着高高耸立的宫城楼阙,默默的收紧呼吸,生怕错过风暴眼的突然迸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