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傍晚,湖女无语的找到郑诛和的房间,轻声喊道:
“主人,已经是除夕了。”
“别急,我还在想俗体字的简化方案,到底是定在100个字、还是200个字,还是500个字呢。”郑诛和抱着一堆各种各样的简化字挑的乱花眼。这都是郑梁、郑姓父子的万卷藏书,还有徐氏五兄弟家传学问里扒拉出来的东西。
既然要给日本人、朝鲜人做简化字的宣传,那很显然不能忘记,偌大的二国宣慰司里还有数量庞大的文盲。他们连乡学都没上过呢。这份简化字,也要送到各地乡学里,作为标准教材,方便提升大众识字率。乡学出身,当个基层公务员就可以了。
有趣的是,为了尽量简化,但又不影响到汉字变化,以及带来严重的政治问题,他们当场速通送来的初稿方案,没有任何一个字是捏造的,全部摘录自古籍、古迹,或者民间通用的俗字。
甚至为了复古,大量从草书、行书里扣出简化字,反而与民间通行的俗体字有了差别,还不如写俗体字。
为了表现自己的特色,郑诛和特地在里面也加了不少私货。
譬如将有六个常用写法,多达四十一个写法的‘国’字,订正为‘国’字,相传这是太平天国时的简化字方案,当时是口中一个王,而新中国时周总理加上一点,使之变成了‘国’。当然,这只是个传说。
‘国’字本身很早就出现了,而且通行民间。从南北朝开始,北齐的《宋敬业造象记》、敦煌莫高窟出土文书等都证明,囯、国与國都是很久远的字。四十一个写法里挑一个顺眼的罢了。
还有‘杀’字,郑诛和直接恢复成甲骨文的最初版本,就是今天常用的杀。
看郑诛和还不回应,湖女直接示意春姬开门。
门突然打开,湖女和春姬一左一右,拉着郑诛和的胳膊往外走:
“工作总是干不完的,干
不完就不过年了吗?麻烦您稍微照顾一下从半个月前就忙到现在的我们啊。”
于是,在除夕夜,郑诛和被拖到了正堂,开始吃年夜饭。
作者的话:感谢大家的支持,和妹妹吃饭去了。七十斤的素颜妹妹也很漂亮,可惜已经有男朋友喽。
第三百五十九章 新的一年新老婆
到正堂时,家里的女人乌泱泱的坐满了厅堂。
前前后后都坐满了人,有九百多个女人在这个家里工作,因此左右两侧坐的人数极多,个个都穿着府邸里新赏赐的吴服,梳妆打扮整齐的跪坐起来,由于人太多,把左右的偏厅都给拆了腾地方。厅堂里回荡着淡淡的香味。
郑诛和进来的时候总觉得,肯定是因为去年在偏厅里搞银趴,把闵王后搞生气了,所以闵王后今天来了一个超级加倍。
一眼看过去,总觉得端端正正跪坐在队列首位的闵王后脸上带着一点笑意,仿佛在追问郑诛和,你还能当着九百多人的面,不要脸的和那几个小醉猫胡来不成?
而今天,刚刚从满身工作激情里郑诛和还真没有那个心思。他换上一身全新的蟒袍,迈着四方步踏入堂中。
众多女人的视线一下子就凝聚在郑诛和身上,这是她们的家主,一个人承担着全家人的生活与花费。这种被万众敬仰,安分期待的奇特感觉,令郑诛和的脚都不由虚浮几分。
其他女人都是跪坐,面前摆放着吃饭的小桌。而郑诛和作为明国家主,自然有特权,可以坐在椅子上,享用比其他人丰盛得多的饭菜。
包括闵骊、张玉贞、鹰司房子和水鹿祐等女人,也得跪坐吃饭,这是闵骊的要求。
因为这个家里实际上是没有女主人的。闵骊、张玉贞、鹰司房子这三个身份最高的女人,还有惠子和宪子俩半大公主,是郑诛和在战场上抓来的战利品,本身的身份是敏感的。湖女、春姬、三井圣子,这不是赎身回来的艺伎就是商人的女儿,端不上台面。曹红和宝音瑙儿则是标准的侍妾,按规矩也不许上桌。横姬是伊奈家的女主人,现在在自己家里主持大事,照顾儿子,鹰司信子更在大奥里主持过年,阿丽娜格蕾虽然在,但她搬了个凳子坐在女兵的队伍里。
唯一有资格上桌的,其实是井伊爱虎,毕竟是郑诛和的养子嘛,身份是得到大明官方认可的。但她也不好意思再用这个身份,所以梳妆得秀美可爱,和曹红坐在一起。
郑诛和拿起筷子,看着端坐的众人,便用不同的语言说:
“只可惜有些该在的人(横姬、鹰司信子)不在,大家各自随便,年夜饭要吃的丰盛,可不能让外人说我苛待女人啊。”
虽然郑诛和的后宫比皇帝后宫里人都多,但其实真正属于这个家庭的不多。九百多人里,有一半都是狗将军西逃骏府城时,从大奥里跑过来的女人。她们在大奥也并非终身制,只要没有和将军发生关系就只算是雇工,过了三十岁就可以离宫。这一点,圣武帝和康熙的后宫也是一样的规矩,每四五年、或十年,都会让宫女出宫婚配。
这批雇佣女工,显然不准备离开郑诛和家,普遍都有在这里终老的心思,也算终身雇佣制了。她们背后,是在骏府、甲斐的幕府御家人,所以郑诛和很乐意养着她们。万一和幕府刀枪相向,这些女人把她们的丈夫、儿子、父亲带动起来战场反叛,那场面可就太美好了。
而后,还有保兵彩、井上俊、森圡羽、太刀上一门等皇协军,以及浅野长矩领导的拔刀队等武士家里的女眷二百多人,她们到郑诛和这里工作,一是可以节省开支,二来还能作为人质拉近关系。
还有二百女兵,都是被迫卖身的破落武士家庭的女人。自从吉原游郭被大火焚毁后,那些逃到郑诛和这里的女人被郑诛和陆续配婚给下属,经过不断的离开,还剩下二百忠心不改的女武士,给郑诛和家的内廷站岗。
当然,还有一个正在吃奶的小男孩,躺在爱虎的怀里,那是郑诛和唯二的儿子。但基本没有继承权。
张玉贞抱着唯一的女儿,轻轻和鹰司房子在偷偷说着什么。
郑诛和首先动筷,这个规模极大的家庭才纷纷开始吃起年夜饭,在城外腾空升起的鞭炮声中,在二国宣抚城民众口音不一的欢呼中,在中国人的期许、朝鲜人的仰视、日本人的艳羡中,在这个江户城第二繁荣的街市里,迎来1692年的结尾。
马上,就是圣武十六年,1693年了。
江户不知多少寺庙,钟声敲响,各个教派的和尚们颂唱着佛经,浅草寺的钟声微微吹到郑诛和的家中,正在守夜的一家人突然默契的给郑诛和让开道来。然后就看到闵骊王后拎着裙子站起来,拉着郑诛和的胳膊就往里走。
“啊?”
去年还非得要郑诛和守一整夜,今年这是怎么了?
闵
骊带着郑诛和,跑到一个小小的侧间中,房间的榻榻米上摆放着被褥。然后闵骊让郑诛和躺下,她跪坐在床头,用细嫩的手指给郑诛和揉着额头。
“这是怎么了?”郑诛和好奇。
“听说夫君一直忙到下午,还没把府里的事务做完,今天再让夫君守夜到清晨,不知道在肚子里要腹议我为妇不仁多少次呢。”闵骊微微勾起嘴角,竟然打趣郑诛和。
“哼,那我就不腹议了。”郑诛和美美的躺在闵骊的怀里,很快就倦意上头,沉睡过去。
啊?
闵骊的表情一时有点僵硬。
家里女人们布置好这一个局,最重要的问题还没问呢。
那个台湾郑王爷家的女儿,到底是来,还是不来,是住在这里,还是住在别处啊?
全家女人都在互相打听,生怕来一个凶头巴脑的恶女人,把大家折腾的够呛呢。
不过看着郑诛和藏着深深倦意的脸,闵骊还是温柔的抱着郑诛和,为他提供膝枕服务。
一夜逐渐过去,守夜的女人们七倒八歪的憨憨睡态百出,两个小孩被早早的抱回去。房间里,闵骊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躺进被窝,睡的口水流过脸颊,点在榻榻米上。
浅草寺的钟声再次敲响,黎明的阳光打在厅堂间,大家才纷纷醒来,急忙收拾仪容仪表,然后成群结队的,准备去浅草寺为新的一年祈福。
而在此时的福建行省,郑家也在进行着辩论,讨论着郑经从北京传回来的事。
“去,还是不去?”那个女孩在房间里拆着枯萎的花瓣,绣眉扭在一起,不禁令人怜惜。
作者的话:感谢大家的支持。今天去修电脑了,折腾到五点多才回家。稍微短点,抱歉。
第三百六十章 嫁个女皇帝过去
“我们闽人,从古至今,只有离开故乡才能活着。”
在厦门思明岛上,一座风景秀丽的宅邸中。一个面容清秀,个头不高,身材均等,即便年老仍然精神矍铄,一大一小的眼睛绽放着精光,手扶腰间玉带,身穿五爪龙袍的老男人,向聚集在他身边的家人和家臣们放出了他的人生理解。
这个老男人,便是大明帝国的守护者,纵横大海,一生要强的吴王郑成功。
但凡他愿意去北京见见圣武帝,福建系的生存状况就能好过很多,但他就是不去,宁可福建系将领就在福建内打转。偏执起来的郑成功,能和施琅闹翻,也能固执的倾全部大军进攻南京,想让他改变这种脾气不容易。
可以说郑成功的人生就是在偏执中运转,其中也包括他不与西南朝廷配合的矛盾对立的部分原因。似乎也不难解释,为什么最后立下辅国之功的是李定国而不是郑成功。
吴王府退休下来的老头们,在明末风云里闪耀过光彩的陈永华(陈近南)、冯锡范、刘国轩、甘辉、冯信等文武大臣们,基本上也都只在福建省这个郑家自留地里回转。大家颇多埋怨郑成功偏执的做法,可毕竟这是郑成功啊,大家无奈只能一起在思明州养老。
“王爷,那为何又要去帮日本那小子?”陈永华发出了大家共同的疑问。
福建省,十二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上,90%都是山地和丘陵,仅有狭小的海岸平原以及山中盆地,能承载极其有限的人口生存。
郑成功已经用一生去证明和体验了他所说的这句话。福建人只有离开家乡,到外地拼搏,才能活下去。留在狭窄的本土毫无前途。这里没有工业、没有特产,也没有多少金银铜铁,可以说贫乏极了。当海盗、下南洋、做生意、去日本,福建人到处奔走,正是因为本土养不活他们。
郑成功自然对下属们不懂自己的内心充满痛苦,他捶胸顿足:“若无日本,闽人何安?”
这并不是因为郑成功的母亲是日本人。
民间做生意的人,会称呼广东出货、福建出钱的生意模式为‘广东为父、福建为母’,父母结合,孕育出广州巨大的外贸金流。如果这样算的话,那生产商品的江南就是爷爷,而为福建人提供贵金属的日本则是福建的舅舅。
可以说,跑日本贸易就是福建商人的天生本能,这里的贵金属、封闭市场,天然吸引着福建商人和海盗的到来。
当郑诛和在日本崛起时,为了稳住日本,闽人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闽人...”众人都有些无语。
都半截身子入土的老头了,郑成功竟然关心起闽人的未来。您老但凡早点低头,闽人的未来就可以回到朝廷,脱离大海了。
“无论如何,告诉那丫头,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日本如同我闽人的左臂,广东如同我闽人的右臂。左右二臂,缺一不可!”郑成功依然执拗,对于劝解毫不在意。
他的心目中,就是维持闽人经营大海的大格局。
日本、广东,就是闽人左右撑开的臂膀,靠着商
船与银钱在其中攻城拔寨。
如果从更大的世界贸易来看,广东、福建已经有限度的融入到欧洲人主导的全球商贸体系中,他们占据着货源,悠闲地坐收厚利。尤其是福建高利贷商人,在其中赚的盆满钵满,手握肥沃的现金流。但如同菲律宾刚过去十几年的屠杀华人事件一样,福建商人和南洋华人,没有更高级别的强力组织,如同一盘散沙。漳浦的不服潮汕的,广府的不信泉府的。别说是一个省、一个府,就是邻县,都互不相容,莆田不服仙游,福清不服长乐,到处都在内斗,毫无团结之心。
华人的竞争力正在削弱,逐渐沦为洋人生意的下游,巨额利润被洋人攫取。
双方的位置已经开始逆转,福建海商落入下风。
福建曾经的第三臂,通往菲律宾的贸易逐渐被西班牙人掌控并夺取,就是再明显不过的例证。
郑成功早就注意到这个问题,却苦于自己已不能完成这个目标,但他依然壮志不休,因为郑诛和给他写的信是如此明白。
“吕宋三屠之仇,已历百年。九世犹可以复仇乎?虽百世可也。”
一点野心、一点希望,在郑成功的心中燃起。早就发誓要报仇的郑成功,将这个希望寄托在日本的郑诛和那里。
众人说不动老大,自然只能寄希望于这场惊世骇俗的试婚能赶紧破裂。
要是结婚也就罢了,郑经直接答应的试婚,先试一试,能结就结,不结拉倒。但这年头,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难不成你还能全须全尾的把姑娘接回来?而且嫁的人选也很有特色,竟然是郑芝虎一房的孙女,位卑又血缘远,压根不是嫡女。分明是早知道结不成,皇帝肯定会下旨干涉。
这明知道结不成,还要把脸贴上去,吴王府的脸到底往哪搁?
有人说,同姓不能婚。但郑成功目前其实姓朱,人家叫朱成功,某种意义上甚至贴近大明宗室,所以这个说法完全没有说服力。
还有人计划着赶紧给北京写信,和皇帝打小报告,说吴王想夺你女婿,你赶紧把这事拦住。
更有甚者,还准备偷偷给郑诛和写信,逼他赶紧拒掉,或者就说试婚不成,大家掰了。
郑成功,或者说朱成功作为家长亲自拍板:“我吴王府无有别的,钱还是多多的。啾啾此去,先送金礼书九缄,陪嫁压箱钱十万两铜钱,奁具等更要极尽奢美,梳妆彩帕丝绢、叠金筪女红等一应照郡主之礼操办,不能短了志气。王府里的珍宝奇玩,她若喜欢便一起带去,我不恼。台东扶桑县画地只有百里,再许他鸡笼山下百里土地,为我侄女的嫁妆田。”
啾啾就是要嫁过去的郑氏姑娘的小名。
大家一看嫁妆如此隆重,不禁当场昏厥过去。
这哪是嫁郡主啊,这是准备嫁个女皇帝过去吧?
郡主结婚,赐钱也不过几千两,郑成功一挥手就是十万两。吴王府不缺这笔钱,可也着实够夸张啊。
而且不只是钱,各种珍奇宝玩想要就拿,还送了台北的鸡笼山(今基隆市)下百里的荒地,这真是阔绰到了极致。
况且小名啾啾的郑姑娘,她哪算得上郡主啊。郑成功和郑经虽然没有女儿,但郑经的亲兄弟家里有的是女儿,这都算嫡女啊。
派郑芝虎的孙女,都隔去三代人了。
大家气急败坏,真的要和郑成功撕破脸的争论了,你这么搞,别说闽人保不保得住日本商贸,闽人的脸肯定是保不住了。
到这时候,郑成功品着茶,才道:“万一不成,让那龟孙把啾啾的嫁妆退回来不就行了。我听闻他颇善经营,若他经营起鸡笼山,又经营起啾啾的嫁妆钱,岂不是为我作嫁衣裳?”
大家这才释然。
是啊,这年头嫁妆就是女人在男人家里的地位保证。嫁妆是女人自己的财产,离婚分家时也都会跟着女主人走。所以别看这时候给的多,如果大郑和小郑两个派系合不来,那郑成功可就要连本带息的全都收回。
到时,郑诛和帮忙经营起的田产钱庄,可还是啾啾的。
而啾啾只是偏房的小辈,这财产说到底还是能回到吴王府。
颇有些小精明。
作者的话:感谢大家的支持。文里讲了福建海商必须控制日本商路的必要性,解释为什么福建系能支持郑诛和。但这种支持不是无条件的,所有最初的赠予,都会标上价格。吃下糖衣,打回炮弹。
第三百六十一章 勤俭持家坏女人
闺房里的郑姑娘,小名啾啾,又叫宁宁,大名郑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