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人为明国人上战场的心理基础,就是传统的尊皇攘夷思维。这是他们与明国人之间的最大公约数。
郑诛和很懂,因此没有禁止他们喊尊皇攘夷,反而鼓励他们将这种思维贯彻下去,要把这道理讲给所有日本人听,让他们知道,每一个人都要为大明国而奋战。
游街仪式从御藏米军营走过浅草寺,又进入二国宣抚城,在人口密集的吉川、马喰十字街,开始高唱拔刀队进行曲。
“吾为官军敌为贼,天地难容篡逆军。我军大将好一位,天地无双大英雄。强将手下无弱兵,皆是彪悍决死士...”
“皇明雄风为护身,武士勇登白刃山。腰间宝剑如白玉,魂与灵兮不可污...”
市民们无不追随而动,聆听着全新的声音。
不过如此高规格的待遇,以及如此高度狂热的表现,让另外一批人不爽了。
那就是比拔刀队更早参加明军的关东人、陆羽(日本东北地方)人组成的正牌皇协军。保兵彩、井上俊、森圡羽,还有在仙台藩与明国官署间轮转的太刀上一门,他们穿着的是纯黑的明式简化军装,作为警察部队在江户的二国宣抚城与大龍府附近维持治安,今天也来到这里维持秩序。
可是看到这群关西狗崽子们在自家门口大呼小叫,喊着‘尊皇攘夷’,顿时大大打击了这几个臭皮匠的自尊心。
“不行。不能只有他们有军歌,我们也得写一首。”
四个臭皮匠一合计,干脆也别现写什么军歌了,直接把一群义愤填膺的关东武士喊来,问他们都会唱什么。
于是,关东武士唱起了人们耳熟能详的神奈川民歌《农兵节》。
这首语调欢快的民歌,讲的是在春光明媚的富士山下,去三岛城找艺伎快乐的故事,整体就像在地头劳作时大家一起喊荤号子。
这时候哪顾得着歌词,几百个皇协军一起骑着矮马,跑到拔刀队对面唱了起来:
“富士山的积雪呀呦哎~山巅的积雪融化啊融化在朝阳中~融雪它流向三岛城,三岛的艺伎女郎呀呦哎~擦脂粉...”
《农兵节》,和拔刀队选择了拔刀队之歌一样,关东皇协军也选择了这首在关东耳熟能详的民歌,作为自己的军歌。而在历史上,《农兵节》是德川幕府选择
的第一首军歌。
江户市民看热闹快乐不已,拍着手一起传唱《拔刀队之歌》与《农兵节》。
其实双方还是比较好分辨的。
关西的拔刀队还穿着旧式的日本军装,主要的作战方式是为明军提供冷兵器战斗的辅助,地位上接近于藩属国军队的待遇。关东的皇协军已经开始穿黑款明军军服,是除了军队之外的警察机关,地位上更像是明军的直系下属。
两边各站一角,互相比拼嗓门高低,倒也成为奇景。
从此以后,江户城的市民为了维护关东人的尊严,就贬斥关西人的拔刀队是‘出国作战的浪野狗’,皇协军才是真正为大明效力,一心奉公的诚军。
而大阪、京都的市民则针锋相对,嘲笑皇协军是‘蹲在家门口的看门狗’,每天只知道穿着军服威风凛凛,却什么事都不干,只会坐享其成。分享拔刀队的战绩。
没两天,以井原西鹤这个日本金陵笑笑生为代表的一批市井文人,便迅速通过浅野长矩的讲述,开始撰写《大将军渡海军书》,将郑诛和带领明军和拔刀队征战大海,击败不可一世之敌的故事传播在民间。为郑诛和增强民间影响力。
而这一切,对于在江户内城里执政的大久保团队来说,则只能用如芒在背来形容。
“绝罚浅野长矩...绝罚...”
大久保忠朝久违的发怒到失态,在自己的屏风上;连续书写了几十遍的绝罚浅野长矩。
但是,幕府突然发现,自己已经没有什么能力去绝罚浅野长矩了。幕府引以为傲的所谓八万骑,其实只有两三万精兵,而这些精兵现在都转移去了骏府、甲府一代,掌握在柳泽吉保这个大奸贼的手中。
这是幕府第一次,对惩罚地方大名开始无能为力。
盛大的凯旋仪式,竟然还带出了一个副作用。
原本准备今年就搬回江户城的狗将军听说后,思考再三,竟然没敢回江户。
这一迟疑,可能就成了永远。
作者的话:感谢大家的支持。突然烧起来了,而且烧到38.5,非常可怕。吃退烧药好多了。
我的学姐,直接烧到了39.7。
感觉洛阳跟他娘的斯坦索姆似的。
第二百三十三章 快进到晚清
在北海,从朝鲜撤退下来的,顺手还捞走了三千多户朝鲜民人的何麒正,刚刚抵达函馆,就被郎尹德薅住了。
“胖麒麟,快点去库页岛。李洮他...被勒尔锦的兵马给堵在山里了。”郎尹德焦躁的喊。可算抓到一个能用的兵将了。
当然,郎尹德也可以自己去救人。但是他的身份敏感,就算郎尹德自问也没办法再回盛京了,他也得主动避嫌,别搞得到时候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何麒正大惊。
这时候已经来不及把兵马和人丁都卸下来,函馆已经禁止移民,现在的移民都要走苫小牧港,在札幌、千岁金山一代定居。要调整人口就得再转一趟。所以何麒正这边干脆就只换了将,何麒正与自己的亲信,换上另外新造的五艘福船,和留守的一千辅助兵匆匆北上。
当何麒正带着人赶到南库页堡的时候,李洮已经回来了。
“卧槽,这十月的水是真冷啊,冻的我直打摆子。”李洮裹着大熊皮,和一群狼狈跳海回来的弟兄们烤着火。他们是半夜渡海,走七公里的库页岛海峡,用绳子挂在小船上游回来的。
虽然海参崴十月就上冻,但那边是风平浪静的地方,而库页岛与大陆交界的七公里海域,风大浪急,上冻的很晚。而且这里冬天只有碎浮冰,不会完全冰封。
至于李洮在外东北的故事,则要从郑诛和去海参崴之后说起。李洮总负责外东北的战事后,在遵循郑诛和的规则下,他觉得不能只蹲在岛上看着,所以冒险亲自带着人渡海去了庙街,在庙街附近组织部落人手抵抗清军。
原本李洮觉得,生女真部落很能打,白山黑水又都熟悉地利,怎么也能和勒尔锦对一对吧?所以他亲自去提供军械,训练士兵,一定很有说法吧?
没想到勒尔锦带着八千马队沿着江边赶到台伦后,根本不按常理出牌。立刻就开始对附近的生女真村落发动大屠杀。满清手上有这些部落分布的详细地图,就算抓不到部落男丁,直接把老弱妇孺一扫而空却轻松写意。
看到这种情况,各部落的人都忍不住了,纷纷出去找满清报仇。然后就被勒尔锦踩蚂蚱一样全都扫了。
再然后,外东北附近的野人部落就纷纷投降勒尔锦,搞得李洮只能在费雅喀人的部民保护下,在山沟里躲起来继续指挥。最后只好抱着浮木跳海,游回库页岛。折腾了两个月,输的底裤都没了。
“你也是不怕死,那勒尔锦也是猛将啊。那是躺在床上都能行军打仗的,你比宣抚还牛。”何麒正上去给了李洮一个脑瓜。
“我他妈哪知道,这些野人看起来能打,结果一个个都没脑子!但凡早听我说几句,也不会这么惨。”李洮抱着一只大雪橇犬,心里那叫一个痛。
这夯实了大家的观念,生女真能不能打,看体格、看凶猛根本不行。必须得在军营里训练到能听命令再说。
外东北的各部落基本被扫了一遍,人口折损大半。而偏向明军的费雅喀部落也都陆续的渡海跑路到库页岛,以后想再挑动民间造反,难度就比较大了。
突然,李洮又拉住何麒正的胳膊,目光炯炯:
“胖麒麟,今年别回去过年了。还有四个月,跟我再干一场大的,敢不敢?”
“干...干啥?”何麒正一惊。
“勒尔锦他带了八千马队啊。两万骡马,那么多人吃马嚼,他的粮食撑得住吗?我猜他肯定要在年前撤走。你和我,我们兄弟联手,坐船进混同江,想尽办法让他们走不掉。就跟那水鬼缠着人的脚脖子似的...”
刚刚被打的丢盔弃甲的李洮笔杆不气馁,甚至还在计划着更大的未来。
像个水鬼一样,拖住勒尔锦,要让他们人饿死、马倒毙。
何麒正咽了咽口水,感觉不是没有搞头。
“那你等着,我回札幌再凑点人手出来。把巴彦哈愣喊来,让他帮忙想想,怎么让勒尔锦的马生病。”
很快,北海三个臭皮匠组合便在南库页岛集结。
终于有机会一展身手的巴彦哈愣笑的像个狡诈的毒夫:“札幌还存了一批青贮饲料喂驯鹿。把这些饲料拿过来,我亲手调理,再让野人送给那勒尔锦,保管他的马儿又吐又拉,动弹不得...”
“听我说,收买野人给他们送下了毒的鱼肉...”
三个臭皮匠计划了许多阴招,唯独没有给郑诛和发作战计划的申请。
连郎尹德都不知道库页岛发生了什么。
而在江户城这边,随着拔刀队的大展身手,皇协军的分庭抗礼,两边在江户城里很快发展成了水火不容的关系。而且拔刀队代表的关西人在这边也不怎么受欢迎,所以拔刀队在这儿只是象征性的停留,郑诛和与浅野长矩已经计划好了。
拔刀队要永久保留,以浅野长矩的赤穗藩为基地。
赤穗藩就在今天的日本神户附近,位于近幾平原的边缘,正好作为军营。
五千人左右的拔刀队,分三批人轮换。一批在江户二国宣抚城驻扎,一批在赤穗藩驻扎,一批回家。三番轮换。
郑诛和刚回到二国宣抚城,还没有回家,坐在衙门里开始批改过去六个月挤压下的各种文件。
这六个月里有很多很多的事情都处于行政延迟的状态。比如说大龍府也开始觉得,涌入的人口太多了。今年只收了十几万人,就开始把后续的人口挪向关东荒地,或者干脆送到札幌去。
比如说札幌地区申请开辟石狩港,正式建设为一个大鱼港等等。
而就在郑诛和心急火燎的挨个盖章时,一个穿着打扮像僧人的人跑了进来,一进来就拉住郑诛和的胳膊哭嚎。
郑诛和吓一跳,还以为是侍卫不上心。
仔细一看,这不三井高利吗?
“完了!幕府到了骏府之后,就一直缺钱。现在他们想直接从商人身上抽筋扒骨了!”
三井高利一通狼哭鬼嚎,说了幕府要做什么。
设商关,收税金。
这不就是晚清的厘金吗?
作者的话:感谢大家的支持,还是头晕喉咙干,字数少一点
第二百三十四章 黑色幽默德川纲吉
日本的商业活动非常繁荣。每年光是在长崎一个外贸港,就有数百万两黄金、数千万两白银,以及数目更庞大到用千万斤来计算的铜。
但是这些东西和日本幕府有什么关系呢?
一点关系都没有。
幕府每年从商税里抽到的钱还不到一万两,而且不用怀疑,在长崎他们啥也抽不到,这一万两还是在大阪与江户的商人行会里抽的,属于知道你住哪所以找上门要钱。
作为一个十分典型的大陆型农业半封建半专制政权,日本国继承了儒家文明对商业管理的孱弱。
就这个事,大明和大清也没有好上太多。大明在商税就不提了,那简直是两眼一抹一把泪,闻者伤心见者落泪。大清的商税也全面继承了大明,全都是靠着专卖制度、官督民办之类的操作,或者修税关抽税来解决。不但无法从庞大的商业活动里抽出钱来,还养出一批又一批的腐败官僚。
本质上,收商税这个行为本身就已经超越了农业政权的执政能力。农业讲究的是在一个固定的土地上种出粮食,是相对静态的过程。而商业意味着流动,管理流动的人口税都烂账一窟窿,最后干脆废除了,奢求农业政权管理更复杂的商业流动,那真是老寿星上了吊。
所以幕府收商人钱,最后
肯定是一笔烂账。
“他纵然是收你的税,又当如何?难道你们就没有个办法?”
郑诛和对三井高利的哭诉毫不在意。
永远别信商人的嘴,特别是那句‘我亏了’。
“哪啊,你听我细细道来。”三井高利急忙陈述上来。
原来,迁移到骏府的幕府,已经解决了粮食问题。骏府距离名古屋近,可以就近取食浓尾平原上的大米,而大阪的船开到骏府就更近了,所以粮食短缺很快解决。
但财政上的紧缩,却显得刻不容缓。
搬到骏府的德川纲吉,面对他祖爷爷德川家康留下的一堆清汤寡水似的老建筑,一想到自己无法奢侈享受,就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是的,幕府财政危机的主要问题,不在于大久保忠朝的执政团队,这批执政团都还带着勤俭节约的思想,能用粮食解决就不用钱。非常的农业和原生态。
财政危机主要在于德川纲吉想要奢侈享受,而他的钱包却拒绝了他。
这时,柳泽吉保出手了。
柳泽吉保向德川纲吉推荐了荻原重秋,和他一样都是很会来事,但是人品不太好使的大臣。一开始,铸造劣质货币的事情就是荻原重秋先在私下里鼓捣的。
这个人很擅长搞财政小花招,因此他参考大明国对出口的市舶使司、对内陆的钞关,为德川幕府周密计划出一个‘五税关’计划。
这五个税关,分别是卡住近幾与关东必经之路关原的关原税关、位于关东向关西前进的必经之路的箱根税关、位于北侧,越前和越中国分界的中田税关、位于中部,美浓国与信浓国分界的苗木税关、位于关东与越后分界的小室税关。
这五个税关,在日本这个多山国家中,都是独一无二,不可替代的紧要路口,不可能让商人们逃税。
而且这五个地方,都在幕府直辖控制的天领中,可以做到比较好的统一抽税,不会被藩主、土豪们捣乱。
在荻原重秋的规划下,他认为五个税关,一年可以为幕府提供约15-20万两的庞大税金。而这多余出来的近20万两金小判,可以为德川纲吉迅速翻修骏府城,建造一座媲美江户内城的豪华别墅。
学大明、搞财政改革、收税,只是为了翻修一座豪华居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