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去就和明军勾结起来把自己废立,所以只好选择了最宠幸的柳泽吉保,让他去为自己跑一趟。
以前,每次有冲突都是这么解决的。
当柳泽吉保还想像往常一样,靠私下里的政治勾兑来解决这次的明军征兵危机时,这次明军换套路了。
他坐着轿子跑到河边,只看到鸟头巨舰对着几艘渔船狂轰滥炸,恐怖轰鸣的震颤在海湾边也能感到那扑面而来的压力,这更让柳泽吉保汗流浃背,心里止不住的埋怨狗将军为什么要阻止那些武士离开日本。
下船来接待他的人已经换成了何麒正。
何麒正满脸铁青,那是被强迫背文言文时留下的痛苦。试问一个大老粗,哪记得住那么多的文言文,苦着脸也正常。
但柳泽吉保已经感觉到了形势不妙。
何麒正就站在船旁边,没有做更多的姿态,他正色道:“我家主公,大明日本宣抚使行专断事,武毅将军郑,宣喻日本德川幕府大将军源纲吉,闻尔行禁渔禁猎的恶政,若不更改,我来吊民征伐之。”
德川家本姓源氏,所以正式称呼时用本姓,来表达我们谈论的是十分郑重的国家大事。然而何麒正背着背着,还是忘了,当时郑诛和写给他的时候,可是好长一串,要历数德川纲吉的罪恶,狠狠地敲打敲打狗将军。所以说完一句话,他就卡壳了。
柳泽吉保顿时陷入了沉默。
坏了!
从去年的捕鱼打猎重税令后,鱼价飞涨,人们补充营养的肉途径几乎断绝,德川纲吉在民间的威望随着禁止虐待狗、把狗当爹、不许虐待动物、不许打猎、不许捕鱼等阶段性的生类怜悯令累加实施后,德川纲吉的民心就一路狂跌。至少在江户城里,人们为了吃到肉,甚至不得不把老鼠抓起来剥皮放入汤锅,都叫它‘狗肉’。
而明军的借口,竟然是最恐怖的吊民伐罪!
吊民伐罪,出自孟子,说的是正义之师征讨暴虐的君主,抚慰百姓。《孟子滕文公下》:“诛其罪,吊其民,如时雨降,民大悦。”
这是儒家体系下, 最政治正确、最正义的出兵借口。
如果明军说他们是为了征调日本武士参军,那一切都还能私下谈,要是拿吊民伐罪的政治正确大棒来敲打,那问题就很严重了。甚至有可能铲除德川纲吉统治日本的根基,把整个日本幕府都给掀翻。
何麒正看他不说话,自顾自的说:“你也不必不说话。我家主公说了,今日之事在公不在私。若你家将军诚心改正,还有得谈谈。若是不然...”
“若是不然那?”柳泽吉保吓得浑身冒汗,只感觉屁股尖上都是湿漉漉的感觉,仿佛肛门萎瘘,恨不得赶紧跳进温泉里洗一洗。
何麒正终于想起郑诛和之前交代他的,最终威胁的话了。
他拍拍大肚皮,乐呵呵的说:“将军说,我大明与日本,同文同种、同伦同理,天无二日,地无二主,理当一风俗、去旧习,将日本改为郡县。”
这话一说,柳泽吉保当场昏厥过去,也不知道是真的吓晕了,还是不敢承担这样的责任,所以假装晕过去来推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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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八章 陆军马鹿海军马鹿
这是日本德川幕府自从成立以来,第一次遭遇到更上一层的大国的进逼压迫,比历史上美国的黑船事件提前163年到来。
并且与单纯来自另一个世界体系里的美国不同,日本人对明国太熟悉了,而且正因为太熟悉,所以一旦他们正面冲突起来时,几乎所有人都无所适从。
就好像......一直很和蔼的亲爹,突然一巴掌打在自己脸上一样。
每一个儿子,面对突然变脸的亲爹时,都是这样的表现。
因此,幕府突击召集了最大规模的集会,号召各级官员、大名、大和尚们都来禁言献策。
会场热闹非凡,但能说出话的人没几个。
“我们应当向大皇帝陛下上表,申诉我们的委屈。”
林凤冈,幕府大学头,他给出了标准回答。
在幕府中,儒家学者和僧人一样,都是由特定家族和学派垄断控制的区域。林凤冈的地位有点类似于大明的孔家,他们负责解释经典,兴办学府,为幕府提供儒家思维上的指导。
但是,在人群中,一个人站了出来。
甲府藩藩主德川纲丰的幕僚,儒者新井白石。
这是一个浓眉大眼,面容俊朗的年轻人,他刚刚被选为德川纲丰的幕僚。在德川纲丰不知道什么时候死的这个时节,敢给他当幕僚的自然都是奇才。
他说:“并不。大皇帝陛下怎么会在意远在千里之外的日本?很显然,我们应当诚心侍奉郑宣抚,答应他的一切要求。”
林凤冈大声训斥:“奇谭谬论,日本为独立之日本,我们与大明隔着大海...”
新井白石不禁狂热的拍着胸脯,与大学头当庭争论:“日本国之独立,在于千里大海的阻隔。如今大船一日行百里,十日往返于长崎和南京,我日本与大明就好像分不同宅邸居住的父子,突然之间重新住在一个院落中,必然有所冲突。然而只要我们推心至诚,孝顺父母,父国一定能体谅我们的错误。”
这是幕府旧学阀林家与民间儒学复古学者的冲突,各学术领域的争吵总是佶屈聱牙。
大名们都打着哈切,感到很无聊。
“那照你所说,他的无理要求我们要全部答应?”林凤冈都无语了。
“因为只有先当儿子,才能当父亲。先接受父亲的棍棒与诗书,才能建立起自己的家庭、国家与天下。”新井白石突然一转口风,转身向德川纲吉再拜:“愿将军修德、立信、诚心接受明国父亲的所有要求。年幼的儿子怎么能拒绝父亲呢?”
这个年轻人的野心,竟然是先给大明当儿子,然后再独立出来,发展出日本自己的天下。
新井白石里蕴藏的那种叛逆思维,瞬间如同风暴一般席卷过殿中的将军、侧用人、老中、大目付与其他大名。
“你这竖子!”林凤冈几乎要被气晕过去。
作为老派朱子理学学说的维系者,林凤冈绝不能接受一个脱离华夏天下的日本。
脱离华夏的宗藩秩序,意味着日本是从华夏跳入夷狄的群体,主动的从文明人退化成禽兽和毫无礼仪的野人。
“逆竖之徒,滚出去。”另一个大儒,水户藩藩主德川光圀则陷入了纠结。
新井白石那包藏祸心的先当儿子后当爹的理论,就是从德川光圀的《日本史》所表达的‘既想让日本独立,又不想让日本离开华夏文明’的纠结中,所引申发扬出来的。
甚至可以说,现在类似新井白石这样的儒学新人,都是从德川光圀在水户藩建造的儒学学校所研究的成果影响下,而修改自己的理论的。
在华夏的秩序中,所有受到华夏文明洗礼的族群,只有三个道路可以选。
第一,融入华夏之中。这就是匈奴、鲜卑、东突厥、氐、羌、女真、契丹等民族的道路。他们和汉人本就有血脉联系,随着岁月的洗礼逐渐在历史上消失,历史留给他们的最后印记是汉族。
第二,当孝子。典型的例子就是朝鲜王国。由于朝鲜实在是穷的没有令人征讨的价值,所以历代王朝都允许朝鲜给自己当孝子。
第三,当逆子。典型的例子则是越南。越南曾经就是华夏的一部分,没想到接受了中原文化的灌输后,他们逐渐生出了让自己也变成中华的矛盾思想,利用华夏文明的优势,在局部地区搞小中华。
包括德川光圀、新井白石等人,都或主动、或被动的在走着第三条路。
也有特殊的第3.5条路,那就是蒙古。蒙古人想引入其他文化来对抗华夏的同化,但最后的结果显然相当惨烈与失败。
最后,争论也没有结果。
但新井白石已经用亮眼的表现,冲击到了林凤冈家族对日本官方儒学的铁腕控制。
然而,德川纲吉已经厌烦了他们的儒学争吵。
所以德川纲吉又把侧用人、老中,还有几位大名留下来,开了一个私会。
先后被驱逐出老中队伍的大老大久保忠朝、老中阿部正武,也都在场。
在所有人都说不出话的时候,大久保忠朝还是站了出来。
他朗声告诉众人:“为今之计,我们都知道郑宣抚的欲求是什么。他需要日本武士支援战争。这是一场正义之战,我们日本武士将为大皇帝陛下消灭可恶的蛮夷,我想这当然是好事。所以不如指定几个藩,或者一个藩,专门负责组织这样的军队吧。”
大久保忠朝的意思,就是不要任由武士们去投靠大明。而是由几个忠于幕府的大名出面组织军队去效力。
如此一来,日本武士们的效忠对象还是幕府,他们就不会引起幕府的体制出现变化。
就和大久保忠朝第一次对抗郑诛和的时候一样,他的计划总是滴水不漏,虽然大幅度的让步,可马上就扎起篱笆,对剩余的地方谨防死守。
众大名交头接耳后,纷纷觉得大久保忠朝真的可靠又有才干,只有他的解决办法最为可信。
德川纲吉的神情极其复杂:“为今之计,也只好如此了。”
“对了,谁提出要阻止武士们加入明军的,让他切腹谢罪。”
幕府果不其然的又后退了一步。
将这个消息送过来的佑子表情也有些复杂。她既反对幕府,又不忍这一幕在自己手上完成。
她文质彬彬的拎起裙角,向郑诛和舞蹈庆贺,这也是老中国传统了。
“太好了。我想冬季的济州岛之战,一定能胜利。”佑子夸赞道。
“如此一来,我们就可以越过幕府,和愿意投奔向
我们的几家大名交好。非常好,要的就是这个效果。”郑诛和敲打着桌沿,开始拟定他心目中,适合给自己当打手的几个幕府。
就像历史上幕府末期的萨摩藩、长州藩分别组成了陆军与海军一样,是时候来一个翻版的陆军马鹿,和海军马鹿了。
郑诛和已经迫不及待的想看看,陆军与海军互相指责对方是马鹿(日语傻瓜),然后向自己表示,自己才是最忠诚最聪明的狗时的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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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九章 女人的战场
演习持续一天后,各军就退出了江户湾,给狗将军留出不少颜面。
不过这也是实际需要,毕竟济州岛位于洋流与陆地冲击的位置,水文多变,明军还需要在大海上继续演习。所以何麒正与李洮就带着军队撤回伊豆大岛继续训练。
而郑诛和,当然是带着佑子小姐与一百护卫,在江户湾登陆,回家去小住一段时间。
当郑诛和打完大阪之战后,家里的女人们就从乡下的潜龙县搬回家中。
不过,等他踏入家门时,家里显得有些滑稽。
青春活泼的春姬亲自带着二百多个姬武士,在家里的庭院中正在操练,还竖立着下总国古河藩崛田家的家纹。这一批姬武士看起来就不像是落魄到被卖到妓院里的倒霉蛋,她们营养良好,身材也不错,很显然是从古河藩的武士家庭里找的女武士来家里服役。
像这样的女武士,八成都已经结婚,来这里服役应该是为了有饭吃和赚一笔钱。
“这是怎么回事?”郑诛和满脑袋疑惑。
看到郑诛和归来,心怀激动的内藤湖女穿着一身优雅闲适的水蓝色吴服摇曳着走过来,柔顺的秀发随意泼洒在胸前,她柔声道:“之前幕府总是和你作对,家里都吓坏了,又不敢让男人进女人的庭院,就到家里的藩中寻找能战斗的女人到这里来。”
郑诛和又观察了一下,发现女武士身上的家徽都很明显。有春姬所属的崛田家,有湖女家里的鸟羽藩。
这要是再多来几家,指不定后宫就能凑出充足的战兵。
但说实话,郑诛和其实也没期待日本人能在战场上顶大梁,主力还是明军,辅兵就是生女真和阿依努人,日本武士过来,也就是打下手、干杂活、充人头。
“家主!”
突然,一个黄莺般的身影飞来,小个头,公主切的发型,依然面瘫的脸上却显露出几分期待,三井圣子高高地举起小手:“我算出来了!公鸡、母鸡和小鸡的数量有至少三个分配公式。”
她说的是郑诛和给她出的三元不定方程组。就是一百块钱买公鸡、母鸡和小鸡的算经压轴大题。
郑诛和看到她们心里也乐呵,抱起三井圣子调侃:“那好啊。你已经入门算学,以后要不要当大算学家。”
“我...我...”
三井圣子一阵害羞,竟然说不出话来。
“还是别为难小圣子了,等她能侍奉您的时候再说吧。”湖女主动把圣子抱走,以防这个十五六的姑娘害羞晕过去。
除了家里的铁三角,隔壁甘愿吃河豚、留草洞的横姬夫人也在走廊处探出头来,露出那可爱的小虎牙。这就是郑诛和关系最老的几位女人了。
当然,这个很大的家庭里也不只是有郑诛和自己的女人。
首先就是朝鲜摄政王后闵骊,仁显王后。她笑容敦和,好似那种什么都能容忍的大母亲一样坐在走廊边上行礼:“大将军阁下,欢迎回来。”
然后闵骊展示了一下她怀里的小男孩,温和的笑着说:“这是您的爱子,我就冒昧代为抚养。”
没想到,井伊爱虎的儿子,让朝鲜王后做养母。
那爱虎呢?
郑诛和逗了逗这个自己的庶长子,感觉还挺乐,仿佛想起自己小时候被父亲放在河里练习游泳的时光。
他抬起头望了望,房间里的爱虎赶紧胡乱擦了擦脸,画妆画成了小猫脸,她慌忙的拉开门,向郑诛和行礼:“父...父亲。”
旁边的曹红也是刚刚睡醒,小红娘子睡眼惺忪,抱着枕头晕头晕脑,看床旁边的酒桌,就知道这俩醉猫昨晚上没少喝。
那郑诛和总算懂为何儿子会由仁显王后来抚养了,只有她这放射般的母性光辉足够靠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