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侍者引至包间，丁立伟早已正襟危坐，显然已等候多时。一见陆士宁进来，他立刻弹起来，脸上堆满热情甚至有些紧张的笑容：“陆导，您来了！”
陆士宁随意地摆摆手：“学长别这么客气，坐吧。”
丁立伟尴尬地瞥了眼手表，解释道：“陆导，我那位朋友……路上有点堵车，马上就到，马上就到。”
他特意将时间约晚了一小时，就是为了等林晚那边差不多结束时，能找个借口溜过来。
随后近半小时，丁立伟如坐针毡，几次建议陆士宁先动筷，边吃边等。陆士宁倒没推辞，从善如流地开始用餐，姿态从容。
对于丁立伟口中那位神秘朋友，他其实并不十分在意。在他这里，选角的第一且几乎唯一的标准就是贴合角色本身，绝非一顿饭、一番人情所能左右。
···
而在不远处的另一个豪华包间里，却是另一番景象。
王辉的手看似无意地搭在林晚的椅背上，身体微微倾向她，脸上带着关切又有些暧昧的笑容：“林小姐是不是喝多了？”
林晚心中叫苦不迭。为了演好这出“不胜酒力、诚意满满”的戏，她进门寒暄后就主动连干了三杯白酒，嘴上还说着“我是看王导电影长大的，这三杯酒代表我的敬意，必须喝”。
王辉显然很受用这场面话和她的豪爽，一整晚，言语间的试探和手上些微的逾越动作就没停过。
对于王辉有意无意的揩油，林晚强忍着没有明显抗拒。在她看来，若能换来这个合拍片的女主角，这点小小的牺牲不算什么。她顺势扶住额头，眼神开始迷离，声音也变得软糯：“王导……可能刚才喝得太急，现在头真的好晕……”
她的经纪人见状，立刻默契地在一旁唱起白脸：“晚晚！跟你说了不能喝就别逞强！你本来酒量就浅，还喝这么猛！”
这番打断似乎扫了王辉的兴致，他靠在椅背上，眼神玩味，倒想看看这姑娘接下来还有什么招。
林晚挣扎着站起来，身形微晃：“王导，真的……真的不能再喝了，再喝就失态了。改天……改天我一定郑重向您赔罪。”
王辉也站起身，笑意未达眼底：“住哪儿？要不我让司机送你一程？”话语间的暗示几乎不加掩饰。
林晚心里一紧，连忙摇头，强撑着清醒：“怎么……怎么能劳烦您这样的大导演送。我……我自己休息一下就好，没事的。”
王辉不再多言，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在林晚和她经纪人的陪同下走出包间。见林晚只是站在门口，丝毫没有要跟他上车的意思，
王辉最后那点耐心也耗尽了，淡淡道：“那林小姐好好休息。”随即示意司机开车离去。他原本以为今晚会有些额外收获，看来是想多了。
目送王辉的车尾灯消失，林晚脸上醉意瞬间褪去大半。她拉起还在发懵的经纪人，语气急促：“快！回店里！”
“啊？还回去干嘛？”经纪人完全跟不上她的思路。
“别问了，快点！”林晚语气坚决，踩着高跟鞋快步往回走。
经纪人一头雾水地跟上，直到被林晚拉着推开另一个包间的门，看到里面坐着的人时，她瞬间倒吸一口冷气，瞳孔放大，几乎要当场晕厥——里面坐着的，竟然是陆士宁导演！
只见林晚一扫方才的醉态，虽然身上酒气明显，但笑容得体，语气清晰地上前打招呼：“陆导，久仰大名！真是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刚才遇到一位非常重要的前辈，实在脱不开身，必须得去敬一圈酒，抱歉抱歉！”
经纪人此刻大脑一片空白，只觉得天旋地转。她身边那个年轻男演员她有点印象但叫不出名字，可陆士宁！那是陆士宁啊！
圈里现在多少人想攀关系都找不到门路！你林晚居然敢一身酒气、晾了人家半天、还是从王辉的酒局上溜过来赶场？
而且看这一桌菜的消耗程度，明显等了不是一时半刻！一想到可能同时得罪两位导演，以及陆士宁此刻可能的不满，经纪人只觉得眼前一黑，如果不是强撑着，她真想立刻骂醒这个自作聪明的“蠢货”！
陆士宁自然也闻到了林晚身上混杂的香水味和酒气，几不可察地轻轻皱眉，语气平淡：“林小姐如果不适，可以先回去休息，不必勉强。”
“不勉强不勉强！见到陆导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林晚自顾自地拉开椅子坐下，试图显得轻松自然。
陆士宁便不再多说，示意她自己找位置坐下。
而与此同时，王辉的座驾刚驶出不远，一直沉默的司机忽然开口：“王导，刚才进去的时候，我好像看到陆士宁陆导了。”
王辉打起精神：“陆导？哪个陆导？”
司机说道：“陆士宁陆导啊，刚才他进去吃饭我看到了，还和他打了个招呼，不过他应该记不得我了。”
王辉连忙拍着扶手：“掉头，快！掉头回去！你怎么不早说啊！”
《天才枪手》现在的成绩可是摆在他眼前的，要知道这部电影立项还在《姥姥的外孙》之后，对于这次没能上车，他一直有些耿耿于怀，归结于双方了解不深、合作基础薄弱。如今偶遇陆士宁，简直是天赐的弥补良机！他岂能错过！
第250章 试试三大电影节
包间内的空气因林晚的迟到和满身酒气而显得有些凝滞。丁立伟眼看陆士宁神色平淡，眼底却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不悦，心头一紧，连忙欠身打着圆场：“陆导，给您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我一直想为您引荐的朋友，林晚。”
林晚顺势扬起一个明媚的笑容，举起分酒器里早已斟满的酒杯，“陆导，久仰大名！第一次见面就迟到，实在是我失礼，自罚一杯，您多见谅！”
说罢，竟真的一仰头将那小杯白酒一饮而尽。
她的经纪人站在一旁，脸色尴尬，只能硬着头皮帮腔，笑容勉强：“陆导，真是抱歉。晚晚她刚才确实是遇到一位极其重要的业内前辈，硬拉着喝了几杯，实在推脱不开，这才来晚了，您千万海涵。”
陆士宁对于迟到本身并无所谓，他见惯了圈内各种场面。让他觉得有些微妙的是，丁立伟从中午就开始小心翼翼、近乎低声下气地争取这次见面，只为给眼前这人创造一个机会。
可看林晚这情形，分明是从另一个重要酒局上匆忙赶场而来，并且喝得不少。这让他不禁觉得，丁立伟这番苦心，恐怕有些一厢情愿了。
陆士宁没有去端酒杯，而是伸手拿过了旁边的茶壶，给自己斟了一杯清茶，语气平淡：“不好意思，林小姐。刚才已经喝了不少，实在不宜再饮，我就以茶代酒了。”
林晚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了一秒，眼底飞快地闪过一丝被轻视的不快，但她很快重新堆起笑颜，自己又倒满一杯：“没事的陆导，您随意就好！这杯酒，依然是我敬您！”
说完，又是一杯下肚，姿态放得极低，但眼神里的那点不爽却没能完全藏住。
陆士宁没再多言，只将杯中茶水饮尽，便拿起筷子，继续慢条斯理地吃着桌上的菜肴，似乎对眼前的明星和经纪人失去了交谈的兴趣。
经纪人见状，心中焦急，只能在一旁搜肠刮肚地找话，变着法地夸赞陆士宁过去的作品如何精彩，眼光如何独到，试图挽回气氛。
见陆士宁只顾着吃东西，对自己近乎无视，林晚心底那股不快愈发明显。她暗自腹诽：老娘在王导的局喝了那么多，就是为了赶快过来，结果就是来看你吃饭的？她立刻用眼神向丁立伟施压。
丁立伟接收到信号，只得硬着头皮再次开口，试图引起陆士宁的兴趣：“陆导，您刚才提到的新电影，不知道方不方便透露一下是什么类型的？我们都特别好奇和期待。”
陆士宁倒也没刻意隐瞒，放下筷子，擦了擦嘴：“一部爱情片。就是讲些日常琐碎里的情感。”
“爱情片？”林晚一听，心底刚提起的那点兴趣瞬间消散大半。这类片子她演得太多了，同质化严重，越拍口碑越疲软，指望靠一部爱情片在“四小花旦”的竞争中压过其他人？简直是痴人说梦。
她的表情虽然控制着，但那份失望和不以为然已悄然流露。
丁立伟却不死心，继续追问：“那陆导，关于演员方面，您心里有大致的方向或者心仪的人选了吗？”
陆士宁了然一笑，目光在林晚脸上停留了一瞬，直接给出了答案：“目前剧本里，刚好还缺一个戏份不算太多的女配角。林小姐如果感兴趣，到时候电影立项进入选角阶段，可以来试试镜。”
丁立伟闻言，脸上瞬间绽放出惊喜之色，刚要替林晚应承下来，却被林晚自己打断了。
只见林晚再次举起酒杯，笑容完美却透着一股疏离的客气：“哎呀，那先谢谢陆导给机会了！如果到时候档期没有冲突的话，我一定去试试！”
这话说得漂亮，实则婉拒得不着痕迹，档期冲突，是圈内最常用也最体面的推辞借口。
陆士宁笑着举杯回敬了一下，心中彻底明了：这位当红小花，显然是看不上他这个爱情片的配角。他也就不再勉强。
一旁的经纪人急得在桌下直跺脚，拼命向林晚使眼色，暗示她赶紧答应下来。
可林晚却恍若未见，自顾自地拿起筷子，姿态优雅地夹着菜，仿佛刚才谈论的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邀约。
林晚心里盘算得清楚：拿下王辉导演那部有港岛影帝加持的合拍片女主，所能带来的曝光和业界地位，远比参演陆士宁这部听起来平平无奇的爱情片有意义得多。
丁立伟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气氛尴尬至极。他只能讪讪地拿起茶壶，不停地给陆士宁添水，试图弥补林晚造成的失礼。
就在这时，包间的门被轻轻敲响。
陆士宁以为是服务员，随口应了句：“请进。”
门开了。当看清门外站着的人时，陆士宁不由失笑，语气带着几分熟稔的调侃：“王导？我出来吃个便饭都能遇上您，这京城可真小。”
然而，对于包间内的另三个人来说，这扇门的打开，不啻于一道惊雷！
林晚和她的经纪人在看清来人的瞬间，如同被施了定身术，猛地从座位上弹起来，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脑子里嗡嗡作响，一片空白。
经纪人只觉得眼前一黑，一颗心瞬间沉到了谷底：完了！这下彻底完了！不用再考虑演谁的电影了，恐怕两边都得罪光了！
林晚更是惶恐万分，手足无措地挤出两个字：“王…王导……”
然而，王辉仿佛根本没看见她们俩，他的全部注意力都在陆士宁身上。他满脸堆笑，极其自然地走到陆士宁身边空位坐下，亲热地拍了拍陆士宁的肩膀：“哎哟我的陆大导演唉！你回京城了怎么也不吱一声？太不够意思了吧！”
陆士宁笑着示意服务员再加一套餐具，王辉也没客气，还直接吩咐服务员：“再加两个你们这的招牌菜，开瓶好酒，记我账上。”
“刚回来没多久，学长约我吃个饭，没想到还能在这儿碰上您。”陆士宁解释道。
王辉哈哈一笑：“巧了不是！我就在隔壁厅吃饭，本来都走了，司机才跟我说看见你进来了。我这不赶紧掉头回来，生怕错过了嘛！”
听着两人无比熟络的对话，看着王辉在陆士宁面前那份甚至带着点讨好意味的亲热劲，林晚僵在原地，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她终于意识到，自己刚才那个自以为聪明的选择，可能错得有多么离谱！她求助般地看向丁立伟。
可此时的丁立伟，哪里插得进两位大导演的对话？陆士宁刚才提了一句“学长”，他刚想趁机跟王辉打个招呼，但王辉的全部心思都在陆士宁身上，压根没注意到他这个“学长”。
陆士宁目光扫过僵立一旁、脸色煞白的林晚和她的经纪人，又看了看王辉，眉头微挑，心下已然明了：“王导，您该不会……刚才就是和林小姐一块吃的饭吧？”
王辉进门第一眼看到林晚时，心里就咯噔一下，火气“噌”地上来了——这女人居然刚从自己的饭局上溜走，是跑来见陆士宁了？
但他毕竟混迹江湖多年，深知陆士宁此刻的价值远大于这点不快，于是压下火气，故作轻松地笑道：“对啊，正聊着呢。我这不是最近和上影集团有个合拍项目在筹备嘛，林小姐过来聊聊，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合作机会。”
陆士宁也顺势开玩笑，调侃道：“难怪刚才林小姐进来一身酒气。王导，这就是您的不对了啊，怎么让一小姑娘喝那么多？”
王辉接过服务员新开的好酒，亲自给陆士宁斟上，毫不在意地摆摆手，随即话锋一转，切入真正关心的话题：“先不说这个。陆导，听说你这边有新计划了？又要开新戏？”
“对，”陆士宁点头，“《姥姥的外孙》不是要等釜山电影节首映，后面还得跑亚洲电影大奖，中间有好几个月空档，打算再拍一部。”
王辉眼睛一亮，身体不自觉地向前倾了倾：“那这次投资方都找好了吗？”
陆士宁闻言有些无奈地笑了：“王导，我这次就是个简单的爱情片，小成本制作。这种体量的项目，您也看得上？”
“看得上！怎么看不上了！”王辉是真有点急了，生怕陆士宁又像上次一样把他排除在外，“陆导，方便详细说说吗？”
“真是小投资，大概就跟《姥姥的外孙》差不多。您要是有兴趣投点也行，就怕您嫌盘子太小，不过瘾。”陆士宁坦言。
王辉一听，脸上顿时笑开了花：“我不在乎投资大小！能赚钱就行！”对他而言，投资额是次要的，关键是搭上陆士宁这辆车，光芒就是最好的例子，哪次都没落下。
“不过……”王辉沉吟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道，“你怎么一直钟情于这类小成本片子？没考虑尝试搞把大的？”
陆士宁吃了口菜说道：“这种片子成本小，能赚钱啊。”
这倒是陆士宁的实话，就他现在这个阶段，拍这样的小成本片是最赚钱的，小成本、高票房、还能冲冲奖项，绝对是最稳妥的做法。
王辉表示理解地点点头，随即抛出一个邀请：“说得在理！那我手上现在这个合拍片项目，盘子够大，还缺一个联合投资人，怎么样，陆导有没有兴趣一起来玩玩？”
陆士宁笑着婉拒，姿态放得很低：“王导，您就别拿我开玩笑了。您玩的那都是大手笔，我这小身家，哪敢跟您这么玩啊？经不起风浪。”
王辉被他这话逗得哈哈大笑，亲昵地扶着陆士宁的肩膀：“我说小陆同志，你这可就不老实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二十岁不到，靠这两部电影，少说一个多亿了吧？”
“一个多亿”这个数字从王辉嘴里轻松说出，像一道惊雷劈中了旁边的丁立伟。他瞬间呆若木鸡，因为他一直以为陆士宁的收入主要是编剧和导演酬劳，没想到这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小学弟这么有钱。
林晚更是听得魂不守舍，在经纪人不断示意下，机械地拿起酒瓶，小心翼翼地给陆士宁和王辉添酒。
陆士宁没有正面回应王辉关于身家的问题，而是直接给出了合作方案：“王导，咱们还是说回眼前这部爱情片吧。老规矩，我自己留35%，西影那边30%，光芒20%，能给您腾出来的份额是15%。如果您觉得没问题，我回头就让黄总那边准备正式立项了。”
“没问题！十五就十五！”王辉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立刻拍板，生怕陆士宁反悔。
陆士宁满意地笑了，端起酒杯，正式将话题引回丁立伟身上：“王导，正好给您介绍一下，这位是我学长，丁立伟。今天这顿饭多亏他请客组局，不然我上哪儿去找您这么爽快的投资人呢？”
丁立伟何其聪明，立刻明白这是陆士宁在给他制造机会，投去一个无比感激的眼神，然后恭敬地朝王辉端起酒杯：“王导，您好！您叫我小丁就行。”
王辉此刻心情极好，也很给面子，打量了一下丁立伟：“小丁啊，有点印象，好像看过你演的电视剧，挺精神的小伙子，戏不错。”
丁立伟受宠若惊，激动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谢谢王导夸奖！”
王辉指着丁立伟对陆士宁调侃道：“你看看现在的年轻人，喝酒太实在了，吓人。”
陆士宁也笑着陪了一杯，看向王辉：“王导，别忘了，我也算小年轻。”
王辉愣了一下，随即拍着脑袋大笑起来：“哈哈哈，对对对！瞧我这记性！光顾着聊正事，忘了你也是个年轻人！行，你们都是年轻有为，我是老家伙喽！”
气氛彻底热络起来。陆士宁顺势请教：“王导，说到新片，我这次打算往欧洲三大电影节的方向努力一下。您是前辈，经验丰富，有没有什么建议？”
王辉有些惊讶：“目标是三大？冲奖去的？”
陆士宁肯定地点头：“对，想去试试。”
王辉收起玩笑神色，认真起来：“那你肯定做过功课了。更倾向于哪个电影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