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齐:家父文宣帝 第198节

  有刘桃枝与高归彦将斧钺抬上来,高殷指着它们,笑着说:“昔日汉王拜将,可有此景象?”

  冷风呼啸,谁也不知道这答案,齐绍等人奉承着说“汉王不如”,高殷点头,勉强受用。

  “请大将登台!”

  “请大将登台!!”

  “请大将登台!!!……”

  高殷发令,一层层士兵传令而下,诸臣面面相觑,不知道这大将是谁。

  甲胄的碰撞声很快回应了他们,俊美无俦的青年身着军装,昂首挺胸,神色激动。

  “孝瓘,上前来!”

  高长恭追随着这呼唤,一步步迈上台阶,双足似乎被众将众臣的羡慕与嫉妒所缠绕,每一次落步,都有千钧之重。

  他忽然感觉到一股恐惧,只想要跳下高台,逃离众人眼中。

  可至尊在上面等着自己。

  被需要的心情鼓舞了高长恭,他登上最后一阶,跪伏于地:“臣孝瓘,拜见陛下!”

  高殷点头,回身向皇天告祭,随后转过身来,如同之前高洋命他出征一样,将斧钺分别赐予高长恭。

  “从此上至天,将军制之!从此下至泉,将军制之!”

  高殷只觉得大脑充血,他深吸一口气:“现改大都督府为天策府!授汝天策上将之职,领五兵尚书,河北道大行台,开府仪同三司!”

  “苟利社稷,将军裁之!”

第355章 安抚

  天策府相当于原大都督府与京畿府的兵马的整合体,其上将更是把这些兵马完全掌握,可以说除了禁卫军以外的邺城军队,全在高长恭的掌控之中。

  五兵尚书则管理着各郡督军的委任状,京畿的全部丁夫名册,士兵的人事户籍都在他手中,虽然说高长恭懂点规矩就不应该伸手去亲自过问,但关键时刻,他也是有着指挥权的。

  河北道大行台那更是接近于司州牧的地位,相当于邺都也在他的统管之下,原先高殷作为太子,大都督实际上就有着这方面的职权,如今他已经成为至尊,那么相应的就空出来这部分职能,高殷如今又给新的天策府补了回去。

  可以说,从这一刻起,高长恭就有了在邺都造反的本钱,只要摆平了晋阳兵和禁卫,他就是下一个皇帝。

  因此众臣闻言,瞠目结舌,作为主角的高长恭更是呆愣住了。

  等他回神,抬起头来,双目已经被泪水迷湿:“臣……必效百死之力!”

  即便是高长恭,也曾让高殷犹豫良久。

  到底要不要相信他呢?权力会腐蚀人,谁知道高长恭得到这样的权力,会做出什么事?

  不过还是那个道理,高殷是国家的皇帝,国家却不能只有他来治理,适当地分权也是必要的,不然皇帝也不用弄什么六部尚书、尚书中书,直接自己一个人把活干完就行了,需要百官做甚。

  朱元璋就把丞相废了,但后面的内阁大学士们,不就死灰复燃了?

  既然要人干活,就要给够工资和权限,这是用人的真理。

  不是称帝就能得到人们的支持,而是得到支持的人才是皇帝,虽然高殷已经登基,但可以信赖的人手严重不足,麾下诸臣只是顺着高洋的余威在本能地顺从,并不代表高殷的位置就很稳当。

  大齐帝国正处在一个更换头颅的阶段,这个时候不能乱动,不能让其他人发现头颅和身体的链接还不紧密,否则就会被看出虚弱,进而让人产生野心。

  而忠心的部下,就是连接双方的针线。

  如果高殷有着一批忠心耿耿的大将,那自然是好的,也不用让高长恭得到如此巨大的权力。

  可他的麾下有资格承接这份重责的,只有寥寥数人:晋阳三将不需要考虑,不敢确保外姓不会反水。

  可以相信的娥永乐等人要保护自己,羽破多郁、秦方太等将领,又还没有到这个级别。

  宗王里高演根本不用想,高归彦还要削弱他呢,高睿高延宗不会为了自己死磕,高湜的威望不够,高孝珩的军略不足,高浟因为不能言说的原因高殷心虚,高浚和高涣记恨先帝,可能一有机会就要作乱。

  而且当自己和高演发生冲突时,自己完全不能相信他们会无条件支持自己,手握如此巨大的权力,一旦选择中立,那也是背叛。

  这么算下来,也只有高长恭了,能打,是文襄之子,性格忠肝义胆,而且还是自己一手发掘的大将,如果他都不能相信,那高殷也没什么人可以信了。

  干大事,总要有几个信得过的兄弟跟婆娘。

  “记住我的嘱托,一切就交给你了。”

  多余的话不用再说,高殷和高长恭都知道对方的心意。

  高演等人不太明白,怎么这个时间册封大将?

  但很快他就知道了:高殷拍打着高长恭的手臂,对着他和高演说:“邺都之事,就托付给您和长恭了,希望两位尽心用命。”

  不只是他们两人,高浟、延宗、孝珩等也都会回到邺都去坐镇,而高睿、高浚、高涣则留在晋阳,辅佐着至尊。

  “至尊您……不回国都吗?”

  高演惊讶了,他没想到天子不回都,反而常驻陪都。

  高殷摇摇头,晋阳才是真皇都,这可是历史的教训:“当年玉壁一战,虽有小胜,却不足以攻克其城,朕要在晋阳厉兵秣马,整军备武,一雪此恨!”

  “……”

  又听到高殷说要调集突厥人来,学习他们的马术,诸人一时无言。

  “时候也不早了,就启程吧,来日,咱们在邺都相聚。”

  高殷说着,亲自为宗王与将领赐酒,众人一一饮过,最后轮到高演时,高殷握着他的手,感慨道:“王叔,珍重!一切就靠您了!”

  高演点头,眼中泪眼朦胧。

  车驾驶离,高殷目送他们一阵,随后进入城中。

  晋阳是根本之地,新至尊也明了这个道理,所以要将它牢牢把握住啊。

  对那些有反意的人而言,这自然是坏消息,但对整个晋阳的勋贵来说,又是一种认可——大齐不能失去晋阳,就像西方不能失去耶路撒冷。

  历史上,杨愔等人打算在高演和高湛中挑选一个镇守晋阳,犹犹豫豫,最后两个都带去邺城,猜忌之心暴露无遗,朝廷内外听到这种安排,莫不骇愕。

  而且杨愔还不信任高归彦,暗中留下五千精兵在晋阳应付紧急事件,高归彦回到邺城好几天才知道这件事,心里对杨愔产生怨恨。

  这种情况,随着如今高殷的安排而消弭于无形:高殷亲镇晋阳,高归彦也就留在他身边,三万的禁卫兵与三万的八旗同样一起留下,杨愔也没有分兵的机会;

  而且现在高湛扑街了,高演被命去镇守邺都,邺都在明面上比晋阳还要重要,但潜力却不如晋阳,而且晋阳是武人的大本营,邺都是汉人世家门阀的根据地,高演在那里拉人事倍功半,而高殷则利用新君的大义名分,慢慢将晋阳的兵马磨出忠诚来,至少要让他们认可,自己是大齐的天子。

  其实登基后,高殷就是实质的天子,历史上的政变也都在小规模范围内,如果掀起大战,那输的还是这群兵头。

  高洋在时,高殷也只限于笼络军方将领,对中下层军官和士兵不能直接拉拢,否则就有暗中勾结,密谋造反的嫌疑,现在就无所谓了,他是至尊,这一切对他来说理所应当。

  即便是支持高演的贺拔仁,心里都在哀叹,太后和常山王拨乱反正的机会越来越少。

  离去邺都的车驾内,在人们看不见的地方,高演忍不住要笑出声。

  这个侄子终于犯错误了,将这么重要的职责交给孝瓘。

  虽然邺都他不是很方便行事,可太皇太后在邺都不是!

  只要跟母亲联系上,宫廷的禁卫总是有办法,接下来……就是对孝瓘的劝说了。

  只是如何争取孝瓘,又让高演犯了难。

  这涉及到一个支持谁的问题,如果孝瓘有所意动,他要么自己称帝,要么拱他的庶兄孝瑜或者嫡兄孝琬上位,按照法统,更可能是他的嫡兄。

  但这样一来,统序就回到了高澄一脉的手中,将来高演自己要夺位,恐怕不容易。

  所以自己不好对孝瓘劝说,最好是让太后出面,劝说孝瓘背叛新君,随后再立自己为主。

  只是高演仍有些担心:新君行事,雷厉风行,又打算长远。他是真的如此相信孝瓘吗?还是别有所图呢?

  高演叹息一声,如果王晞在就好了,他被派往其他地方宣布先帝的死讯,让他少了一个臂助。

  帐外传来一阵喧哗,高演皱眉,叫人出去打探是什么事情,只是回来却没有准确的消息,说是乐城公不准人们外泄。

  高演越发狐疑,在他所看不见的地方,太后李祖娥命人召唤高长恭,询问着:“至尊呢?”

  “至尊和皇后留在晋阳镇守,让我护送您先回邺都。”

  高长恭解释,却见李祖娥秀眉倒竖,杏目圆睁:“把我丢回邺都,他自己不跟来?这叫什么话!”

  “此乃至尊圣意。”他略一躬身,声音沉缓却不容置疑:“晋阳乃国之重镇,先帝在时便多次巡幸。如今新皇初立,四方未靖,更需至尊亲临坐镇,以稳社稷。”

  他抬眼望向李祖娥,见她神色仍含愠怒,便又缓声道:“至尊临行前曾言,晋阳安定,则邺城无忧。此番镇守,实为大局计,等局势稳固,则归邺矣,还望太后体察圣心。”

  这番说辞勉强糊弄了李祖娥,她嘟囔着:“好吧……就是觉得,有些古怪!”

  “臣下不得不提醒您:而今您是太后,宫中大小事务皆由您做主,太皇太后虽更加尊贵,但论起权责,是不能超过您的。”

  李祖娥闻言,顿时喜上眉梢:“是极!是极!”

  她满脑子都想着如何扳倒娄昭君,高长恭又说各位公主都会按照至尊之意辅佐于您,哄得李祖娥心花怒放,才放他离去。

  高长恭抹了抹汗,心想至尊真会给自己出难题,好险没给太后发现不对劲。

  回到宫中,高殷大摆宴席,置酒高会,表示这段时间将士们辛苦了,日后也需要仰仗他们扶持齐国,各位将领心领神会,尽情释放自己的忠心,君臣其乐融融,一副和睦场景。

  之后高殷又将皇后带了出来,诸臣见而拜之,随后告诉他们,不需要多少时日,白马城的突厥勇士就会赶来。

  晋阳诸勋贵心中一凛,连忙敬酒。这里的粗人甚多,不会什么诗词歌赋,因此帝后与诸臣一起玩着酒令,新皇后的酒量倒是凶猛,替至尊挡了不少,反倒更早就被抬离会场。

  助兴的节目也有不少,比如挨个说自己小名,听臣子说自己年轻的糗事,这也是信息交流的一环,一顿酒下来,高殷和臣子们的距离明显有所拉近。

  而后突厥勇士上场,与齐国将士相扑角抵,引起阵阵高喝,高湜演奏胡鼓,高睿不喜欢这种不庄重的氛围,但气氛已经到了,他也只得无奈,击掌呼应高湜。

  宴会持续到深夜才散场,众将饭饱酒足,带着醉意打算告退,忽然一股熟悉的恐惧上涌,瞬间让他们清醒起来,抬头一看,才想起上面的已经不是天保帝,而是新至尊。

  他们松了口气,请求原谅自己的失态,高殷笑着让侍从送上珠玉珍宝,虽然不多,但人人都有。

  意外之财让将领们倒是高兴,听说至尊为太子时,据说儒礼深重,性格古板,没想到今天也能和他们打成一片。

  段韶是最后一个离开的,高殷亲自拉着他的手,也不说话,就是反复揉搓。

  段韶会意,跪下来行礼。

  目送他离开,高殷简单沐浴,洗去酒味,换了一身轻便的衣裳,随后去往晋阳宫内,新修筑的清凉宫。

  夜风微凉,被她轻抚头脑,高殷已经醒了大半的酒,只见这里并不奢华,甚至显得土朴。

  高殷心里不断涌出刺激的感觉,周围是娥永乐等近臣,高殷轻声说:“去把风。”

  娥永乐面露无奈之色,带人去守住道路,高殷则下了轿子,轻轻敲门。

  暧昧的橙黄驱散了黑暗,门被打开,高殷整理衣襟,迈步进去,只见一个清雅婀娜的身段在眼前晃荡,手中端着一盏烛火。

  火红色的光芒映射着她的身子,以及摇动着欲望的眼眸,段华秀正笑盈盈地看着他。

  “这么晚了,至尊来有何事?”

  高殷压抑激动,躬身行礼:“丧期已过,道人特来看望姨姊,是否还在悲伤。”

  “伤又如何?不伤又如何?”

  高殷笑了,缓步走过去,从她手中接过烛火:“伤,那道人就应当抚慰;若不伤,那姨姊,可要抚慰道人。”

  他挪动着火烛,照亮段华秀身上每一寸,华丽和秀美,像烛泪一样,在她身上不断摇曳滚动,炽热而可口:“原来无论怎么说,都是逃不掉道人的手心。”

  “我不逃。”

  高殷的话语变得温柔了,他伸出手,抚摸姨姊的脖颈,有些湿热,原来她也很紧张。

  “我应该要继承父亲的一切,包括责任,包括……姨姊。”

  “还叫姨姊?”段华秀佯怒,皱起的眉头更好看了:“我说,至尊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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