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齐:家父文宣帝 第197节

  这样一个负责收集情报,而后上报给高殷,高殷再下令让不良人去执行,以免让一个部门同时掌握情报和执法权,最后变成一个庞大的怪物部门。

  “而且符玺局也不是不用了,他们还有一个新的职责:管理档案。”

  东西辑事厂会建立各自的司房,在案件未结束前储存在司房中,等事情结案,就分档次转移,其中七品以下及百姓的档案存在辑事厂自己那里,保安寺也留一份,六品及到三品则在符玺局那儿保存,三品及天家暗事,之后高殷也会专门设立一个部门保管。

  这样会产生信息的滞后,但这也是必须付出的代价。高殷会预防两部合流的情况,后世倒不排除有这种可能,可那已经是几十年甚至上百年后了,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使命,要相信后人的智慧。

  这样他的特务组织的基本架构就建立起来了,之后肯定会有变动,不过初期就照此管理,有什么事儿,根据现实情况再说。

  至于军队内部的特务组织,高殷没提,臣子们也不敢问。

  事实上,高殷希望军队尽可能保持独立性,所以想将特务机构和军队分开,包括户籍也是,免得让外臣的大手插手军部,最后使得军队臣服于他们,变成一滩烂泥。

  不过这也是比较后面的事情,这才登基第一天,先定下这点就行了。无论哪个时代的人都讨厌特务,若是干涉太多,很容易引起强烈的反弹。

  至于为什么要今日和宗室说这些……

  一是绕不开他们,无论是辑事厂的行动,还是保安寺的发展,都需要他们的配合。

  二则是将他们纳入这一套权力体系里,比如刘桃枝等苍头,现在就被自己收编为了不良人,通过这套体系得到了权力,自然就会拥护自己。

  三来也是表示对他们的信赖,同时敲打一下类似高演这样有野心的,让他别想着搞小动作。

  宦官的权力虽然有被限制,但也得到了调查权和报告权,更达自己这个天听。

  宗室成员,也会在某些必要的时候,替代不良人成为执行缉拿的负责人,而且有些情报,还是需要宗室成员管理才会遮住丑闻,就如同即将进行的抄家事件。

  “长广王府的事情,就拜托六叔了。”

  高演微微点头,由他执行,至少不让胡宁儿和高纬受委屈。

第353章 密折

  “把祖珽给我叫过来!”

  宗室们与苍头离去后,高殷命人传唤祖珽。

  这家伙也没走多远,一听征召,屁颠屁颠地就过来了。

  他收拾衣裳,还想着在新君面前表现一二,心里喜不自胜,觉得自己是头几个被高殷所召唤的臣子,颇为得意。

  “听说你曾经向长广王献画,还说他骨相非凡,梦到他乘龙上天?”

  新至尊第一句话就让祖珽惊骇欲绝,他眼珠子狂转,急忙解释:“臣、臣是说他骨相非凡,必能扶持贵人上天!”

  高殷也不计较,这家伙是属狗皮膏药的,你对他好他记不住,你对他凶一定记仇。

  可偏偏他还真的是爱高氏和大齐,就像那种从小跟着少爷长大的老奴才,毛病不少,忠心没的说,何况他还有才。

  只有用他无法反抗的强大权力逼迫他,他才会为了活命而努力。

  高殷也不大想把这样的人留在朝里,老贪污犯一个,刚好现在朝廷是要论功给官职的,高殷就先给他安排一个了:“去章武郡做太守吧。”

  祖珽感恩戴德,但心中空旷,总觉得缺了些什么。

  忽然听见至尊又说:“这些物品送你,若是有什么要说的,就用它们写下来,可以直接呈报于朕。”

  一套精美的文房四宝,还有一个精致的皮匣被送到祖珽身前,一看便价值不菲,祖珽乐得嘴角都笑咧了,亏他还不忘行礼:“谢至尊隆恩!”

  “记住,有什么可以汇报的,都可以写,特别是那些你觉得不对劲的……”

  祖珽心中一凛,顿时有些发忖,意识到了至尊的意思。

  “臣、臣多谢……”

  见他慌里慌张地离开,高殷忍不住露出微笑。

  密折制度最开始是康熙朝出现,而后雍正朝兴起,简单来说就是打小报告。

  通过密折了解下情,使得臣下不敢有所隐瞒,是最主要的功能,“无非公听并观,欲周知民间之情形耳”,有关民生的大小事情,什么地方有秘密结社,都可以说,甚至举荐人才也可以。

  第二个功能,就是通过密折,与当地的大臣议论改革的事情,高殷之后要一统天下,治理民生,乃至改革整个南北朝的制度,让帝国往唐朝乃至资本主义的正轨上走去,必然需要对各地进行策划和治理,密折制度就能够将实情尽可能及时反馈,让高殷好做调整。

  第三则是控制臣下,强化皇权,给臣下赠予密折特权,不仅是对他们的信赖,平时可以书信交流增进感情,更可以让他们及时汇报变动,这对身处风口浪尖,即将抵达历史政变时间线的高殷来说,是必要的预防手段。

  当一个臣子获得这个权利的时候,他若是够聪明,就应该也能猜到,同样会有其他臣子得到这个特权。

  开启密折制度,精选忠臣,赐予御赐金笔和宫廷特制作的香墨,以此笔与墨写的内容,放在只有两把钥匙可以开启的皮匣中,内容上达天听,至尊会亲自处理——兼听则明,偏信则暗嘛。

  这种信赖和震撼的力度,能够有效压制高演、贺拔仁等人的异心,即便他们铁了心要作乱,底下那群二三线的小勋贵,也不一定敢全力支持,到时候就是他和皇叔高演之间的比拼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其实高殷过得极其无聊,因为高洋还没下葬。

  理论来说,他应该为高洋守孝至少三年,经过汉文帝的改革,变成了以日易月,也就是二十七天,一般丧礼也差不多会持续这么久,恰好到下葬之日结束,因此到了出殡之日,差不多就可以除服去丧了。

  但一来高殷的人设是儒学孝子,孝心应该比他人表现得更充裕一些,二来高洋此前改的制度,在这时候小小的坑了一把高殷:丧期在下葬结束后再计算,那么高洋下葬后,高殷也还要守二十七日的孝。

  原身将丧礼主持的工作交给高演,应该也是出于这样的无奈之举,以原身的圣质程度,他估计是真心给高洋服丧了二十七日,什么事情都交给高演管,让叔叔笑嘻了。

  守孝期间要禁欲,涉及到其他都还好,比如吃肉饮酒,高殷自己也能忍一忍,唯独房事这方面,高殷熬得实在痛苦。

  古代有一个大孝子,父母死了专门在父母的墓穴旁挖了一个山洞,在里边住了三年,时人称颂之。但后来被人发现,他居然有一两岁的孩子,说明在自己守孝的时候还和妻子愉快地玩耍,立刻身败名裂。

  高殷要是表示自己是究极孝子,为高洋守三年丧,那真是一点都不过分,最好是天天给洋子跪拜祈祷,肯定能成二十四孝之一了。

  但他的身份是君王,肯定不能这样子,因为汉文帝的改革,变成二十七日,那也要至少守住这二十七日的裤裆,否则他的道德水平,立刻在汉人里掉到比洋子还差的档次,没准还会有汉人世家投奔高演——六叔就是以孝出的道。

  难忍也得忍啊,这些天高殷怕自己控制不住,连郁蓝的面都不敢见,只怕自己兽性大发,化身长坂英雄七进七出。

  既然这样,闲着也是闲着,高殷召集杨愔等臣子,辅政五臣与高睿、高浟负责处理朝廷的事情,长恭、高浚、孝珩则管理对内的八旗事务,斛律光、段韶的地位不变,派遣高涣、延宗与他们一同管理晋阳的军队。

  高殷自己,则每日在处理必须的政务后,身披斩衰丧服,在晋阳内外四处巡游,给沿街的臣民发放食物和金钱,表示自己过于哀痛,吃不下饭,赏赐给自己的臣民,同时展现自己的孝心。

  对于公主群体,高殷也在此时掺和了一手,原本按照服期,已经嫁人的公主们要为本亲降低一等,因为她们已经是她家之人了,更多的是维护夫君一族的尊严,但高殷将之否定,要求皇族女子,不论是否出室,都要为先帝提升一阶的丧期。

  一来是表示高殷的孝心,只有如此才能表现我对父皇驾崩的沉痛哀悼,二来也是提高公主们的地位,强调女子们对妻族的责任,进而抬高了齐朝皇室的尊严。

  我们高家,就是要高人一等。

  虽然多受了一些苦,但从长远来说,对高家宗室的名望和地位是有好处的,所以公主们骂骂咧咧的接受了这个变动,这也代表着高永徽、高永馨在各自家族的话语权更加深重,能够帮高殷盯好崔达拏和斛律武都。

  其次,则是在僧人身上动了心思。

  佛教起源于印度,认为僧人是方外之宾,因此不应该受到世俗礼节的限制,见君王和亲人应当免于跪拜,即所谓的“沙门不敬王者”;反倒是君王和父母兄弟,见了僧人必须看在佛的面子上致敬。

  这个问题从晋朝一直吵到现在,乃至唐朝还在吵,是因为涉及到了一个本质的问题:佛教必须要凌驾于王法上,才能操纵王法,否则就被王法所操纵。

  谁敬谁,本质上就是皇权和宗教的战争。

  作为皇权拥有者,高殷自然不允许沙门能超脱于他的政治之上,那可真就变成佛国了,他用佛教目的是稳固权力和国家秩序,不是给他们打工。

  面对数百年来的争论,此刻的高殷用一句话就完成了反杀:

  “太祖明睿好道,即是当今如来,沙门宜应尽礼。”

第354章 天策

  这是旧魏高僧法果形容拓跋珪的话,放在高洋身上也合适。

  高洋崇佛不是没有好处的,不然他崇佛干嘛?佛教将他打造成转轮圣王,在这时候,就飞回来一个大大的回旋镖:你不拜人君,朕不挑你礼,现在上转轮王的号,你该叫朕什么?

  法果还说过:“能弘道者,人主也,我非拜天子,乃是礼佛耳”。

  高殷就扣死了这一点,任佛教说一千道一万,除非他们不拜佛,或者承认高洋不是佛,否则他们就必须拜。

  前者欺师灭祖,后者有齐军大兵磨刀霍霍,高殷已经下了命令,先开除寺籍,然后以还俗客的身份受刑,连尸首都不给安葬。

  而且高殷还隐隐威胁,虽然我是月光王,但不代表不可以做个道祖什么的,你们秃驴不愿意,大把的道长可愿意重拾拂尘,给先帝送殡呢。

  这就是吃皇粮的代价,拿人手短,而且拜高洋为转轮圣王,你挑的嘛方丈。

  在高殷的极力坚持下,几座大寺庙最终都妥协了,南北朝数百年以来“沙门不敬王者”的争论到此结束。

  在高殷祭拜先帝的仪式上,僧人出面参与哀悼帝王,这成为了数百年来极其稀有之事;然而大齐天子是转轮圣王,这是一直以来的共识,想来也不出格。

  车驾上运输了高欢以及高洋的雕像,栩栩如生,一旁的旗杆上垂下数十幅图画,是请著名画家曹仲达以及杨子华为主创,大量画工一起绘制的巨画,上面从高祖建义到大破尔朱,再到天保称帝、亲征蠕蠕,每一个值得铭刻的历史瞬间都被记录在上面,他们的残暴被刻意地淡化,主要烘托其威武。

  僧人们念诵着经文,引导着众多教徒顶礼膜拜,犹如拍岸的浪潮,无数股信仰被层层叠叠推到仪仗队前,仿佛吹动了峥嵘岁月,又像是仁者心动的风。

  “至尊搞出巡会不会太频繁了?这个月已经是第四次了。”

  高演觉得差不多得了,现在是十一月十五,平均四日一次出巡,实在是够频繁了。

  杨愔倒是没意见,新至尊不在时,就会把国政交给他们处理,让几个辅政大臣充分享受了一把副皇帝的爽感;而且堆积的事务,新至尊事后也会审阅,天保末年,至尊就已经协理太祖处理国务了,齐律都在他的领导下制定,不存在荒废或者怠政的情况。

  斛律金父子并不言语,只是跟随。如果单单宣传高洋,那么他们还会反感,毕竟他们被洋子打压了数年;不过顺带着宣传高王的功绩,晋阳城内无人不举双手欢迎。

  同时他们还发现了,新君似乎在搞一些手段。

  现在的晋阳城内兵马极多,晋阳就有十万之众,邺城的京畿兵与禁卫加在一起接近二十万,再加上新招募的八旗,也是上了十万,四十万的兵马屯驻在晋阳城内外,这也是为什么高洋初死那几天晋阳勋贵无人敢作乱:晋阳兵就算再能打,可他们没有计划也没有名分,高演也不在,高湛则无处不在。

  之后一部分士兵缓缓回归邺城,但如今晋阳城中仍有五万八旗士兵以及三万宫中禁卫兵,堪堪与晋阳兵相当,而且禁卫军中还有近万的百保鲜卑,战力不可小视。

  这几次出巡,新君将诸苍头与百保鲜卑带在身边,绝不离身,剩下的两万禁卫、五万八旗以及八万晋阳兵,似乎被他玩弄在鼓掌之中。

  比如他最近的命令就很可疑,说是为了让士兵相互熟悉,从别的将领处吸取优秀经验、提高军队战斗力,因此每次出巡,都会从禁卫、八旗和晋阳兵中抽调不同的军队陪同他出巡,要求展现出军容军貌,对每日表现最好的队伍进行褒奖。

  不仅如此,常山王会经常性地被他携带在身边,在出行时就与众宗王陪伴在身侧,时不时向新君行礼,落在斛律光等人眼中,自然知道这些动作的意义。

  在臣民面前收买军心,并且确定君臣的名分,压制住这些优秀而桀骜的叔叔们。

  高演心里也是憋了一肚子火,高殷从那日散会开始,就给自己准备了精美的牢笼,说是在晋阳宫的东堂,给自己设立了一个寝阁。

  “道人诸事懵懂,常恐思虑不周,贻误国是。劳烦叔父暂时居此,无论晨昏晦明,道人皆可向叔父求教一二,可允道人之请?”

  高殷当众如此问,高演自然不太好拒绝,而那之后他就被绑定在了高殷附近,供给的衣食都和高殷同标准,但每过一会儿就要看到人,见个大臣就说六叔担心自己处理不来主动帮忙,生怕别人看不见。

  搞得高演这段时间都没什么单独行动的机会。

  高归彦笑着说:“常山王勿忧,今日就是最后一次了。”

  高演点点头,长舒一口气,这样的日子终于要结束了。

  太祖上个月十四日驾崩,十七日开始举行葬礼,现在丧期也过得差不多了,正是送太祖灵柩返回邺城的时候。

  他和贺拔仁对视一眼,新君会陪同灵柩返邺,到时候并省事务迟早要交付于宗王,多半是自己——虽然高睿被任命为并省录尚书事,有些棘手,但也能搞定。

  要在这段时间内拉拢好勋贵,让他们支持自己,看在太后的面上,这不是很困难。

  高长恭骑马策近高殷,低声报告:“时辰已经到了。”

  “那就……”

  至尊下令车队转向,朝着东门开去,高演等人随行。

  出东门到了郊外,高演见到李皇后,此时已经是李太后的车驾,却没见到新帝与皇后,心里没来由地不安。

  忽然有禁卫自城中城外涌出,手持兵刃,将诸臣包围,众臣大惊失色,唯恐新君要动手。

  他们观察片刻,发现士兵们没有进一步的动作,才缓缓放心。等候了一会儿,众人才见到头戴通天金博山冠,身穿衮服的高殷出现,像是要举行郑重的仪式。

  高演记得这个冠……是要在太庙中派遣上将的!

  晋阳无太庙,所以一般都在郊外建造圆形焚柴壇祭祀,自从高洋崇佛以来,就断肉戒杀,太牢之礼除了高殷结婚等重要场合,往往也不会完备。

  然而今日礼仪齐备,侍官奏唱:“天子有命,亲册大将!”

  仪仗奏乐,群臣拜服,高殷缓步上台,向天祭拜。

  台高五米,柴火熊燃,给冬日带来热意,每一段台阶又站满了禁卫,崇敬地看着新天子,为他增添神圣的威仪。

首节 上一节 197/290下一节 尾节 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