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点燃了一切,烛火因之熄灭,在云密布空的夜晚,兴起了万丈狂风和暴雨的呼啸。
第356章 照顾
高殷把这二十七天积攒的孝心全部献给了段华秀。
高洋所不能填补的空虚,他都好好安慰上了;他需索无度,虽然长高了些,但在段华秀眼里,他就是个调皮的孩子,现在还是最疼自己的孩子。
这一点让高殷格外安心。
人只能从外部的认知来判断自己,正如没有镜子,就不清楚自己的模样。
他仍是那个高殷,至少这段时间是,但从太子到皇帝,他的地位显然不一样了,在其他人眼中,他已经是承载了天命与国责的真龙,无论是他的母后、皇弟还是臣子,在变得更加恭敬的同时,也遮蔽了自己的想法。
段华秀是少有的他还能做个孩子的地方。
暴雨持续到丑时,玩够了的两人才沉沉睡去,小睡两个时辰,段华秀悠悠醒转,轻轻将高殷晃醒:“至尊,该回去了。”
高殷清醒过来,心底里不愿意离开温香软玉,在段华秀的脸上摇头晃脑:“姨姊,舒服完了就开始赶我走?”
段华秀笑得轻柔:“我真想你一直待着,可你不是我一个人的,还是国君,这么早见面,姨姊已经很高兴了;以后总有的是机会。”
“回去吧,下次再来看姨姊,来日方长……”
高殷知道段华秀说的是正论,心里还是恋恋不舍,搂着段华秀说了许多思念的话,把段华秀说得眼泪垂垂,才依依不舍的为他穿衣。
穿衣到一半,高殷又改变了主意:“咱们要不再待一会儿。”
段华秀白了他一眼:“留点给皇后吧,我怕她生我的气呢。”
说着,她在床上如鸭子般盘坐,伸出双臂搂住高殷。
早清的冬风在屋内盘旋,略有些冷,将她腊梅般的傲骨和清香都送入高殷的鼻腔:“我等你太久了,不差这一时半会。”
她的秀发居高临下,披散在高殷头上,将他整个头颅笼罩住了,温热在这小小的密闭空间发酵,不用睁眼,高殷都能感觉到段华秀的笑意与欣喜。
湿热印在额头上,成熟女性的韵味让高殷忍不住深吸一口气。
轻轻打开宫门,冷风呼啸,他忍不住回头叮嘱:“小心着凉。”
屋内的人儿不再说话,只有窸窣扯布声。
高殷出门,禁卫们连忙簇拥上来,脸色比高殷紧张得多,像是在帮老大把风的盗贼,生怕被官军发现。
“回寝宫。”
天蒙蒙亮,高殷在卯时末回到宣德殿,侍女们大多安睡,仍有不少人被至尊所惊醒,毕竟她们做的就是侍奉的活儿。
高殷示意不要声张,让她们退下,随后走到西院。
原本皇后也不会和皇帝天天住在一起,大家有各自的寝殿,否则其他妃子就没机会了,皇帝每次找快乐还要赶走皇后。
不过为了表示亲密,从丧期结束开始,高殷就和郁蓝天天扎在一起,也是做个样子给突厥人看,让他们知道自己的公主很得宠爱。
西院附近有着小院,是给侍女们居住的,主子半夜有需要,她们就起来侍奉。皇后的人多是突厥女子,起身见到是皇帝,微微躬身。
“皇后酒醒了吗?”
高殷发问,侍女们摇头,今日的皇后确实是开心,旧帝死了,她成为新皇后,丧期还要装出一副悲伤相,如今她倒是肆无忌惮。
“她吐过了吗?”
婢女点头,高殷松了口气。
屋内忽然传出哐哐哐的声音,隐约听见郁蓝的呼叫:“扎提、恩苏,快进来,我要……”
后面的话没有说,两个婢女刚要有所行动,高殷便按住她们:“你们休息吧,我进去陪她。”
婢女们脸一红,退下了。
高殷同样让康娥等人留在屋外,轻轻推门。
只见郁蓝面色发红,娇艳如鸽血玉,盖着被褥,在床上左扭右扭。
高殷和她同床共枕多次,大概也清楚她想要什么,将手伸进去,替她解开衣裳。
郁蓝迷糊之间睁开眼,吓了一跳:“你做什么?”
“嗐,夫妻,这点事有什么。”
“不要……”
郁蓝使劲挣扎,却推不开高殷,他现在力气大了不少,将郁蓝紧紧抱住,在她的双腿上盖了一层薄毯。
“别憋着,憋久了得病。”
“你给我松开!”郁蓝咬牙警告,高殷便将她放下来:“好吧,你要自己来的话。”
郁蓝双脚落地,踩在薄毯上,凉飕飕的,让她的大腿起了鸡皮疙瘩。
“能行么?”高殷语气越发柔和:“怪我,你替我喝了不少——要不还是我抱着?”
“不用你……”
郁蓝自觉不是个小女人,而是生错了性别的英豪,但身体不照她的心意行事,平时享受的酒醉后那种手脚略微不协调感,如今成了阻碍,让她焦躁起来,动作更加急切。
忽然脚一踩空,郁蓝心神一松,整个人往旁边摔去,高殷连忙将她搀扶着,重新抱起,左手在她的大腿上小范围的摩挲:“看吧,还是要我帮忙。”
“唔……”
郁蓝紧咬下唇,露出一脸败色,艰难地挤出话语:“让侍女们进来。”
“她们都睡下了,而且我想服侍你。”
高殷将她揽得更紧了,仿佛这样就能缓解他的心虚:“你是谁?你可是我们大齐的新皇后,我呢?我是新皇帝,皇帝侍奉皇后,岂不是门当户对?”
郁蓝忍不住,但她又不想承认自己被高殷逗笑了,于是咬着嘴唇,压抑地发出低低嗤笑。
她双腿在半空中踢蹬着,高殷抱着她走出廊子,左手顺着大腿,小范围地摸索:“快点吧,看你冷的,鸡皮疙瘩都起来,我看着心疼。”
郁蓝恨恨的看了他一眼,忽然把脸凑到高殷锁骨边,轻轻吸了口气:“怎么变香了?”
高殷心脏猛地一颤,眼珠迅速转动,神色不变:“你不知道,刚刚你睡着的时候,酒味和体香混在一起,变得很好闻……”
“胡说!”郁蓝顿时急了起来,不安分的挣扎,高殷抱着她走到厕房:“到了。”
“放我下来!”
“不放。就这样。”
高殷可不想让她继续瞎想:“夫妻嘛,这有什么,偶尔这样也不错。”
“不要!”
郁蓝的声线都有些变形了,高殷觉得逗她真好玩儿,于是将她晃来晃去:“反正地方是到了,要不要解决,看你自己。”
“给你脸你得意了是吧?”郁蓝伸出手,就要揪高殷的耳朵,高殷躲过,搂着她脖颈的手捏住她的后脑。
“你可想好了,我要真松手,你可就是站着了。”
郁蓝想象了那个场景,露出哀求的表情:“别,放开我,我自己来……”
“你一个醉美人儿,放你在那站得稳么?要是摔了,又冷着,我都不敢想你会生什么病。我看和你的婢女看有什么区别,我们还是夫妻呢,放心,我死都不会往外说。”
高殷深吸一口气,将郁蓝压在墙上,她的双唇冒着香气,想是已经清洁过了。
那还等什么?这可是自己明媒正娶的妻子。
“唔唔唔……”
郁蓝挣扎得更厉害了,她说不出话,心里羞涩、恼怒、愤恨,各种情绪千回百转,最后化作一股暖流,肆无忌惮地倾泻而出。
她的大脑头皮发麻,双臂环抱高殷,使出要把他勒死的力气,同时伸出指甲,死死地掐着他的肉。
不知过了多久,高殷才松开,郁蓝顺势滑落在他的胸膛间,紧紧地抱住,一点儿空隙都没有。
高殷起了坏心思,低头凑到她的耳边:“叫陛下。”
“……”
“那叫阿耶。”
“哼……”
她好像失去了所有力气和手段,就如同一个精致的玩偶,被高殷抱回床上,直到脱去衣裳,都像八爪鱼一样,死死抓着高殷不放。
第357章 更戍
接下来的日子,高殷将晋阳的庶务交给了高睿,剩下的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了如何收拾晋阳军身上。
说是收拾,更多是设宴,一起射猎,还有聊着未来的发展,倾听他们对将来的计划,特别是对周齐战争的构想。
晋阳军多的是老将,莫说高殷,辈分比高洋高的都不少,能否收服他们,关系着高殷是否能成为真皇帝,以及大齐未来的国家战略。
政治问题首要是经济问题,无论是什么人,他总要吃饭,吃不饱就要闹事。同样的,在各种矛盾和冲突里,经济的问题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统治者通过对国家财政的分割,掌握了政治话语权。
要分配利益,才会有人追随自己,可说是这么说,到底要怎样分配、分配什么利益呢?
根据大齐目前的官方户籍账目,齐国的户数大约在二百九十万,换算下来,人口大概是在一千八百万左右,这个状况其实比唐朝好得多,唐朝贞观年间,人口也不过是一千三百多万,相当于一点五倍的唐朝。
而且齐国的人口数量也是保守了,因为北齐灭亡的时候人口总数大概在两千万,这其中还有大量的隐匿户口被世家、贵族藏起来了。
而如今齐国勋贵的本封、别封户数大概有七万户,再加上官员们所领的食干,那么勋贵官员们所收得的爵禄,占全国每年上交租调的百分之二,也就是三万五千匹绢,四万斤绵,十五万石粮食被勋贵所瓜分。
当然,齐国毕竟家底殷富,高洋捉襟见肘主要是因为他自己胡乱折腾,而且他的葬礼又花费了一大笔,因此使得近段时间,高殷所能调用的资财不如此前充沛,仅有一百五十万石粮食,五十万匹绢,十五万斤棉,折合为粮食大概三百万石,对他个人是吃得盆满钵满,对全国而言,的确资用不足。
不过淮南屯田的计划进行得很顺利,陈国刚刚换了皇帝,陈蒨坐稳皇位都来不及,就更没有精力去干涉淮南了。
而皇叔高淹的政务能力着实出色,加上辛术之子在他身边辅佐,将那里管理得井井有条,明年就将从那涌入二百万石左右的资用,全国的赋税也会有大概五百万石左右,这还是在齐国在诸多勋贵的盘剥下所能得到的账面赋税。
说到底,最上层的统治者管好自己,真心实意的拿收来的税办事,齐国怎么也是创立不到三十年的新政权,又占据了中原最富饶的土地,有这些资财很正常。
饶是如此,也需要设置转运使,这是唐朝中期出现的新官职。
李唐建都长安,因关中地狭,产粮不敷食用,需仰给于盛产粮食的江淮,而高宗之后官员激增,因此粮食成为紧迫的问题,就有了设专使以负责漕运的必要。
邺都和晋阳最初在魏末被破坏严重,但经过高欢父子三代人的修补后,已然不缺粮食,甚至河北本身就是产粮之地,有着河北平原这一块大粮仓,幽州也是土壤肥沃,流着奶与蜜的应许之地。
不过中央朝廷把控钱粮是必应的道理,转运使的出现,能够更好地帮助朝廷运输和管理盐铁粮食等战略资源,而且还是皇权延伸的表现,多养这么一些官员也是值得的。
钱粮是皇帝的胆气,有了这些储备,那么对晋阳军具体执行起来的,是大棒和胡萝卜交叠的战法。
大棒是更戍法,北宋初年,为了不让自家成为第六个短命王朝,赵匡胤就经常和赵普开会,讨论怎样才能把国家稳定住。
最后赵普提出了几个办法,第一个是养兵,其实就是在各地建立征兵处,用更好的条件将全国大量的流民人口给养起来,这一点和府兵制极为类似,但细节不同:优秀的进中央当禁军,次一点的编团训练,做本地的防守乡兵,最差的就挂靠个兵的名义,实际上就是官方劳役,跟食干差不多。
第二个就是在养兵之上的更戍法,让大批的禁军分别驻扎京师与外郡,内外轮换,定期回驻京师,但将领不随之调动,使“兵无常帅,帅无常师”。
这样的好处是将领和士兵不熟,削弱将领专权,但坏处也是不熟,同时削弱军队战力。
对高殷而言,他自然是想削弱将领专权的,因此更戍法对他来说很有诱惑力。招募来的大量军队,既能补充优质兵员,淘汰掉老弱病残,也能充作劳役,以军屯的名义进行屯田工作,可以解决流民问题,大不了就当他出钱养着这些底层百姓——总比拿来修宫殿的好。
如今齐国的全国军队有着大概八十万,暂时以扩兵到百万为限,将来一统之后如何处理,高殷也自然有着解决的办法。
这样一来,足以让他在纸面上的数据与晋阳兵所持平,同时也是至尊掌握的财力的表现,能让勋贵们嫉妒地直咽口水,又忌惮他的新军,从而与他们达成一个平衡。
在这种情况下,拉住段韶和斛律父子两尊大神,拿贺拔仁这类不温顺,或者与太后关系密切、以往桀骜的二线勋贵开刀,以初步制定好的《齐律》来当做典型重点打击,既能打压不服从自己的势力,又能够为新律立威,同时竖立起自己的威严,一石三鸟。
“也许咱们该办一个学校。”
今日的高殷,邀请诸将同往射猎,并且带上了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