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都是我的! 第466节

  说着冷哼一声,下令道:“将人带过来。”

  胡番子连忙应声:“是,属下这就去提人。”

  说罢,躬身快步退出了大帐。

  大帐内重归寂静,只余炭火偶尔爆出的噼啪轻响。

  赵驹、林如海与戴权三人并未交谈,各自垂眸沉思,空气仿佛凝滞,唯有烛光将他们的影子拉长,在帐壁上微微晃动,透出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帐外便传来了沉重的镣铐拖曳声,以及兵士粗重的呵斥,帐帘被猛地掀开,一股凛冽的寒气涌入,冲散了帐内些许暖意。

  两名身材魁梧的破锋军兵士,一左一右,几乎是架着孙绍祖走了进来,随后毫不留情地将他掼在帐中冰冷的地面上。

  此时的孙绍祖,头发散乱,面色灰败如纸,眼窝深陷,嘴唇干裂出血口子,那身原本华贵的锦袍早已破烂不堪,沾满了牢狱中的污秽,沉重的铁链锁住了他的手脚,行动间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

  然而,当他的目光触及端坐于上的三人时,那死寂的眼中竟猛地迸发恐惧、怨恨与最后一丝求生欲。

  他挣扎着,用被镣铐束缚的双手勉强支撑起上半身,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急切地想要说话。

  戴权嫌恶地皱了皱眉,用帕子掩了掩鼻尖,尖声道:“孙绍祖,侯爷、林大人与杂家都在此,你有何要紧话,现在可以说了。”

  孙绍祖剧烈地喘息了几下,努力平复着喉咙间的干痒,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罪…罪臣…愿招!罪臣什么都愿招!只求…只求三位大人开恩,饶罪臣一命!”

第544章 待价而沽吐真言

  赵驹目光沉静如渊,缓缓落在孙绍祖身上。

  只见孙绍祖虽形容狼狈不堪,混身散发着颓丧之气,然而那眼神之中,却隐隐透着一股豁出去的狠劲。

  赵驹见状,心中便已明了,此人定是握有自认为足以保命的筹码,这才敢在这等绝境之中,仍存有一丝侥幸。

  他微微抬手,示意手底下的人将孙绍祖松开。

  待孙绍祖重获自由,赵驹语气平淡地问道:“说说吧,你到底有何重要之事要说?事已至此,本侯也不跟你绕弯子,若你老实交代,或许还能有一条生路。

  若是还想着说些无关紧要的话,或是胡编乱造、妄图蒙混过关,”

  说到此处,他语气微微一顿,眸中寒光一闪,“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孙绍祖被赵驹那凌厉的目光刺得一哆嗦。

  他慌忙伏低身子,额头紧紧贴在地面上,连声道:“不敢!罪臣万万不敢!侯爷明鉴,此事……此事千真万确,关乎重大,罪臣保证,绝对是足以震动朝野的秘辛!”

  一旁的戴权早已等得不耐烦。

  他那尖细的嗓音带着几分阴冷,插了进来:“既如此,你且说来!杂家与侯爷、林大人都在此,休要再卖关子,浪费大家的时间!”

  孙绍祖却挣扎着抬起头来,他的目光在帐内侍立的亲兵和皇城司番子身上缓缓扫过,脸上露出极度的谨慎。

  他压低声音,小心翼翼地说道:“三位大人明察!此事……此事牵连实在过于骇人,罪臣……罪臣只敢禀告三位大人知晓,还请……还请屏退左右!”

  赵驹与林如海、戴权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心中皆有考量。

  戴权冷哼一声,满脸的不屑,却还是摆了摆手。

  胡番子与帐内兵士会意,立刻躬身,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帐帘缓缓落下,如同隔绝了两个世界,将帐内与外界彻底分隔开来。

  偌大的军帐内,此刻只剩下他们四人,炭火盆中燃烧的炭火不时发出噼啪声,在这寂静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孙绍祖见左右已无旁人,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整个人瘫软在地,可又像是被更大的恐惧攫住,身体微微颤抖着。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再颤抖,说道:“罪臣在殿下……不,在逆党麾下效力时,向来是各司其职,只负责完成上司交由的任务。

  罪臣主要打点的,便是京城这边与平安州那边的暗中往来。”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中闪过一丝追忆与惊悸:“大概是大前年秋天,罪臣奉黄先生之命,押送一批……一批私底下建造的军械前往平安州。

  那天本是寻常行程,罪臣满心以为不过是一次普通的任务,谁知……谁知在进入平安州地界的一处隐秘山谷时,竟恰好撞见了另外一拨人,也正在押送大批军械入界!”

  说到这里,孙绍祖刻意停顿了一下,他微微抬起头,目光在三人脸上扫过,故意卖了个关子,想要借此引起三人的重视。

  然而,案后的赵驹面沉如水,让人看不透他的心思;林如海抚须不语,仿佛在思考着什么;戴权也只是眯着眼冷冷盯着他,三人皆是一脸平静。

  眼见着几人看向自己的眼神逐渐开始变得有些不善,孙绍祖心中那点子小心思顿时消散得无影无踪,他不由得露出一丝苦笑,自嘲地摇了摇头,心中暗自懊悔自己的自作聪明。

  他不敢再拖延,连忙继续说道:“那队人马为首之人……罪臣曾经在京城见过,虽当时他做了些乔装,但罪臣绝不会认错……那人,乃是现任金陵省体仁院总裁——甄应嘉!”

  孙绍祖话音落下,帐内陷入一片短暂的沉寂。

  炭火噼啪一声轻响,跳动的火光映着座上三人神色不动的脸,然而那骤然凝滞的空气,却泄露了这名字给几人带来的巨大冲击。

  赵驹眸光陡然锐利起来。

  他身体微微前倾,沉声问道:“你确定没看错?确定是甄应嘉?你怎么会认得他?”

  孙绍祖见终于引起了三人的重视,心中一喜,连忙赌咒发誓,语气急切:“千真万确!罪臣敢以项上人头担保!

  虽说当时相隔一段距离,他又作了商贾打扮,但罪臣多年前在京中一场勋贵宴饮上,曾近距离见过甄大人数次,对他的容貌、举止皆印象深刻,绝不会认错!”

  他咽了口唾沫,似乎是为了增强自己话语的可信度,又补充道:“而且,那批军械包装极为考究,虽掩人耳目,做了许多伪装,但木箱角落皆隐约可见卫所监造的暗记,绝非寻常私铸之物。

  两拨人马意外撞见,对方也极为警惕,迅速约束部下,双方并未交谈,只遥遥对峙片刻,便各自迅速离去,事后黄先生还严令罪臣封口,只当从未见过此事,否则严惩不贷。”

  赵驹与林如海、戴权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疑与了然。

  他们早已察觉甄应嘉在江南经营多年,势力盘根错节,在扬州城的其种种逾越之举,更是无不显露出不臣之心。

  先前种种推测,皆以为此獠是仗着太上皇旧荫和江南财富,欲效仿前朝藩镇,行那割据自立之事,在江南这片土地上称王称霸,甚至是揭竿而起。

  然而,孙绍祖此刻供出的情报却是推翻了他们原先的推断。

  那甄应嘉并非想要自立为王,他竟是在为孝和亲王效命?

  林如海缓缓放下茶盏,眉宇间却笼罩着一层深沉的寒意,仿佛被一层厚厚的阴霾所遮蔽。

  他缓缓开口道:“甄应嘉……老夫原以为他经营江南,私蓄武力,是生了不臣之心,想要自立门户,在江南建立自己的势力范围。

  如今看来,竟是猜错了。”

  虽然乍听之下觉得有些离谱,以甄应嘉在江南的势力和根基,他完全可以独霸一方,为何要屈居人下,为那萧渊效力?

  平安州那边也是,为何要冒着被安朔帝发难的风险去为萧渊做事?这其中的缘由,实在令人费解。

  但仔细想来,却又不觉得奇怪。

  萧渊乃是先太子血脉,在皇室正统的观念深入人心的时代,他可以说天然就是会受到许多原本效忠于先太子的朝臣的簇拥。

  这些人怕是对先太子忠心耿耿,即便先太子败亡,他们也依然坚守着心中的信念,等待着东山再起的机会。

  这念头在三人心中几乎同时闪过。

  是了,甄家与先太子一系渊源极深,当年便是铁杆的太子党,对先太子忠心不二,为先太子出谋划策、奔走效力。

  太上皇在位时,对甄家亦是恩宠有加,赐予他们无数的财富和权力,使得甄家一时风光无限。

  先太子虽败亡多年,然其旧部门人、昔日受恩深重者,或利益早已与之捆绑者,岂会轻易星散?

  这些人蛰伏多年,暗中未绝。

  如今见先太子血脉尚存,且已长成,自然如暗流汇聚,效忠扶持,以期将来东山再起,此实为情理之中,亦是势所必然之事。

  甄应嘉身为体仁院总裁,表面位高权重,实则被架空于金陵,名为荣养,实为闲置,远离朝堂中枢,权势不出江南。

  以他之野心,更兼甄家昔日赫赫门楣,岂甘长久寂寥,屈居一隅?

  投靠拥有大义名分的先太子遗孤,助其成事,一旦功成,便是从龙首功,足以使甄家重返权力之巅。

  如此诱惑,的确足以令他押上全部身家性命!

  赵驹眸光如刀,缓缓自案后起身,停在孙绍祖面前,居高临下,声音沉冷如铁:

  “空口指认,谁都会说,你既声称效忠萧渊,那黄先生或孝和亲王本人,以何取信于你?信物何在?联络方式为何?

  桩桩件件,给本侯交代清楚,若有半句虚言,你当知晓后果!”

  孙绍祖被这直指核心的追问逼得冷汗涔涔,伏在地上不敢抬头,语速极快地回道:“回侯爷,有信物!

  那黄先生初次联络罪臣时,曾出示过半块蟠龙白玉佩,玉质温润,雕工极精,言明乃亲王信物,与孝和亲王手中另一半契合。

  罪臣……罪臣也曾奉命,向京城永昌当铺的掌柜的传递过两次密信,信以特制矾水书写,需靠近炭火微烤,字迹方显。”

  一旁的戴权阴恻恻插言,细长的眼睛里精光闪烁:“永昌当铺?杂家记下了,除了信物传书,你与他们如何碰头?银钱兵甲,又是通过何等渠道往来?”

  孙绍祖此刻已不敢有丝毫隐瞒:“回公公,与黄先生碰头,多在京郊几处不同的庄子上,每次地点皆由他临时告知。

  至于钱粮兵甲……除了罪臣经手的部分,平安州与外界联络,多走水路,利用漕帮掩护,货物常混杂于漕粮或商货之中,在通州码头交接。

  但更深层的渠道,罪臣职位低微,实在难以触及啊!”

  几人对视一眼,林如海缓缓开口,继续问道:“你处心积虑攀附贾赦,除了他,逆党对荣宁二府可还有其它企图?譬如……贾琏?或者宁国府的贾珍?”

  孙绍祖浑身一颤,眼神闪烁,迟疑片刻才道:“贾琏……黄先生确曾交代过,此人常在外走动,结交三教九流,或可利用其经营人脉,打通些关节,但……但尚未及详细布置,只是相熟。

  至于贾珍……罪臣不知,真的不知!”

  赵驹冷哼一声,骤然俯身,目光如冰锥般刺入孙绍祖眼底:“你说愿招供保命,好!若押你上殿,与那黄先生,乃至你背后之主当面对质,你可敢?!”

  孙绍祖猛地抬头,脸上血色尽褪,眼中挣扎与恐惧交织,最终化为一丝豁出去的疯狂:“罪臣……罪臣敢!只求三位大人信守承诺,饶罪臣一命!罪臣愿当面对质,指认逆党!罪臣此刻所言,若有半字虚妄,甘受千刀万剐!”

  “记住你今日之言。”赵驹直起身,语气森然,“你的命,暂且寄下,若后续查证,你所供有假,或仍有隐瞒……”

  他顿了顿,帐内烛火恰在此时爆开一个灯花,映得他侧脸轮廓如刀削斧劈。

  “不必等陛下下旨,本侯便在此帐内,亲手了结你。”

  警告一番之后,赵驹又细细盘问了几个关键处,诸如那黄先生的体貌口音、永昌当铺接头的具体方式、漕帮中可能涉及的接头人姓名等。

  孙绍祖一一答了,虽有些细节语焉不详,但大体脉络清晰,不似临时编造。

  待得孙绍祖精神萎顿,再问不出更多,赵驹方命人将其拖回牢房严加看管。

  沉重的帐帘落下,隔绝了孙绍祖蹒跚的背影。

  帐内重归寂静,赵驹转向戴权,面色凝重:“戴公公,孙绍祖所供,若属实,则牵连前朝后宫,震动天下,此事,须得立刻禀报陛下。”

  戴权他缓缓点头,细长的眼睛里光芒闪烁:“侯爷所言极是,只是此事干系太大,牵扯的又是那位……

  陛下即便此刻听了,怕也难以立时决断将人收押宫中,宫里未必就比你这破锋军大营安稳。”

  他抬眼看了看赵驹和林如海,意味深长地继续道:“兹事体大,容咱家先行一步,将此事原原本本,密奏陛下。

  如何处置这孙绍祖,是杀是留,是押解进宫还是暂囚于此,需得陛下圣心独断,在此之前,此人还需借用侯爷您这金城汤地再保护些时辰。”

  赵驹与林如海对视一眼,皆明白戴权话中深意。

  虽然安朔帝已经把持住宫里,但太上皇那边的耳目未必就少了,将孙绍祖这样一颗随时可能引爆的惊雷送进去,确实福祸难料。

  “本侯明白了。”赵驹沉声道,“在陛下明确旨意之前,孙绍祖便留在我这大营。”

  “如此甚好。”戴权微微躬身,“杂家这便回宫。侯爷,林大人,今夜之事,出了这大帐,你知我知,天知地知。”

  他脸上又恢复了那惯有的、带着几分阴柔的谨慎神色,抬手拢了拢袖口,不再多言,转身便掀帘而出,身影迅速消失在帐外凛冽的夜色与风雪声中。

  帐内,赵驹与林如海相对无言,唯有炭火燃烧的微响,和彼此眼中那抹挥之不去的凝重。

第545章 密谋定欲当渔翁

  北静郡王府,暖阁内。

  银霜炭在错金螭兽炉里烧得正旺,阁内暖融如春,与窗外呼啸的寒风恍若两个世界。

首节 上一节 466/482下一节 尾节 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