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都是我的! 第452节

  驹哥儿行事向来有锋铓,却绝非那种莽撞无知、行事不计后果之人。

  今日他与孝和亲王起了冲突,细细想来,归根结底是为了维护朝廷的法度,并非出于私人恩怨。

  萧渊身为亲王,即便一时之间气恼难消,可身为天家子弟,总该有那份胸襟气度,应当能够理解……不,哪怕不能完全理解,至少也该明白,朝中有这样不畏权贵、秉公执法的臣子,实乃朝廷之福、陛下之幸,于国于民都是大大的好事。

  想到此处,林如海心中竟隐隐生出一丝欣慰,他看着眼前沉稳冷静的赵驹,越看越觉得满意。

  如今,驹哥儿已是世袭罔替的勇毅侯,深得陛下信任器重,执掌着金吾卫和破锋军等要害部门。

  他年纪虽轻,却绝非不知进退之人,对于官场分寸、君臣之别,自然是心知肚明。

  即便与亲王有所龃龉,想来也会把握好尺度,据理力争即可,总不至于将关系彻底弄僵,把对方得罪得死死的……

  毕竟,那可是亲王,未来的……嗯,总归是要给对方留些颜面的。

  林如海在心中自行脑补了一番,自觉已然想通了关键,心情也随之舒缓了不少。

  他全然未曾料到,眼前这位看似沉稳知进退的好女婿,行事风格何止是不留颜面,几乎是将孝和亲王萧渊与孝义亲王萧淳这两位最有可能继承大统的天家贵胄,先后结结实实地得罪到了近乎不死不休的地步。

  倘若林如海知晓此中详情,恐怕此刻抚慰胸口的动作,就要变成捶胸顿足、痛心疾首了。

  车厢内一时安静下来,林如海自以为已然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便也不再就此事多言,转而问道:“宫中……陛下和太上皇那边,可还安稳?”

  他问得含蓄委婉,实则心中仍旧担心刚才的冲突是否会引发圣心不悦。

  赵驹自然明白自家岳父的担忧,微微一笑,语气平和而笃定:“岳父放心,陛下圣明,洞悉秋毫,对一切事情都了如指掌。

  至于太上皇……老人家虽念及亲情,但更看重朝廷的规矩。”

  一句话,便将方才殿内殿外的风波轻轻带过,也让林如海悬着的心安了下来。

  林如海闻言,彻底松了口气,连声说道:“那就好,那就好。”

  两人又在车内说了几句闲话,正说着,远处传来钟鼓之声,宫门缓缓开启,等候上朝的官员们开始整理衣冠,准备列队入宫。

  赵驹见状,便对林如海道:“岳父,宫门已开,您该去上朝了,小婿也需往金吾卫衙门去了。”

  林如海这才恍然,自己是忧心女婿匆忙赶来,倒是忘了时辰。

  他连忙整了整朝服衣襟,颔首道:“是是,你瞧我这记性!驹哥儿你且去忙,金吾卫差事本就繁琐,如今京中又不太平,凡事……务必多加小心。”

  林如海本想再叮嘱两句‘谨慎行事’,可转念一想,自家姑爷向来沉稳有分寸,过多叮嘱反倒显累赘,便又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

  赵驹在马车中应了声“是”,随即利落地下了马车。

  他身为在顺天府拥有独立衙门的武将,日常行事自有其特殊之处。

  除非自身有极为紧要之事需进宫面见圣上,又或是安朔帝特意下旨宣召其参与朝会议事,否则,像例行的早朝他平日里是无需参加的。

  与林如海道别之后,赵驹又跟林福打了声招呼,而后翻身上马,双腿一夹马腹,径直朝着金吾卫衙门疾驰而去。

  不多时,赵驹便抵达了金吾卫衙门。

  他刚踏入正堂,便见早已等候在此的张佺快步迎了上来,有条不紊地向他禀报着衙门里的日常事务。

  待公事说得差不多了,赵驹轻轻摆了摆手,目光直视张佺,直接问道:“今儿个一早,孝和亲王府上可有马车运货进城?”

  张佺立刻恭敬地回道:“侯爷,确实有的,看那车马的模样以及仆从们的架势,他们怕是在城外等了一晚上,卯时正刻城门刚一打开,他们便是头一批进城的。”

  赵驹微微点了点头,萧渊急着运东西进城,自然不会在城外多做耽搁,他又追问了一句:“可曾仔细检查过了?”

  “侯爷放心,卑职亲自盯着检查的呢,里里外外都查得仔仔细细。”张佺肯定地回答道。

  不过,随即他脸上露出一丝嫌恶的表情,忍不住吐槽起来:“车上装的确实都是些木材、石料,看着像是营造所用之物,并无违禁的东西。

  就是……就是不知道那位郡王府上是从哪儿弄来的石料,带着一股子说不出来的怪味,凑近了闻实在有些呛人。”

  赵驹听着张佺的描述,并未过多思索,只当是萧渊为了节省开支,或是下面人办事不力,不知从哪里采买了劣质的材料。

  他眼下最为关心的,是车上有没有夹带违禁之物。

  既然张佺已经确认没有,他便也不再深究,只是淡淡地说道:“确定不是运送什么违禁之物进京便好,至于他用什么料,味道如何,那是他亲王府自己的事,咱们不必多管。”

  “是,卑职明白。”张佺连忙躬身应道,见赵驹没有其他吩咐,便退下去继续处理军务了。

  赵驹则将这点小插曲抛在了脑后,转身坐到案前,开始认真处理平日里积压的公文。

  处理完手头积压的公文,窗外日头已微微偏西。

  他揉了揉略显酸涩的眉心,想起一事,便起身对侍立一旁的亲随道:“去演武场看看。”

  “是,侯爷。”

  金吾卫衙署后身有一片开阔的演武场,平日用于兵士操练。

  虽值寒冬,场地上依旧呼喝声不断,热气与寒气交织,形成一片白蒙蒙的雾霭。

  赵驹并未大张旗鼓,只带着两名亲随,悄然行至演武场边的一处高台,凭栏下望。

  只见数十名刚补入不久的新丁,正分成几个小队,由几名面色严肃的老兵带着,进行最基础的队列和体能训练。

  薛蟠那高大壮实、此刻却显得格外笨拙的身影赫然在内。

  只见薛蟠穿着一身略显紧绷的金吾卫制式军服,原本养尊处优的白皙面皮此刻涨得通红,汗水顺着鬓角往下淌,呼吸粗重得像拉风箱。

  此刻,他们这一队正在进行最简单的‘持械站立’。

  要求很简单,身着全套轻甲,手持制式长枪,保持立正姿势,目视前方,纹丝不动。

  可这对养尊处优惯了的薛蟠来说,简直是酷刑。

  那几十斤的轻甲压得他肩膀生疼,手中的长枪感觉越来越沉,他不停地微微扭动身体,试图调整重心缓解酸痛,脸上五官几乎皱成了一团,汗水顺着鬓角往下淌。

  “薛蟠!乱动什么?!”负责监督他们这一队的队正,一名脸上带疤的老兵,声如洪钟,猛地喝道,“站直了!眼睛看哪里?!跟你说了多少遍了?枪尖不准对着前方同袍的后脑勺!”

  薛蟠被吓得一哆嗦,慌忙努力挺直腰板,但僵硬的姿势反而更显滑稽,他努力想抬起枪尖,却因为手臂酸麻,枪尖不停地微微颤抖。

  “嗤……”旁边传来几声极低的窃笑。

  几个同样出身勋贵、但早来几天的子弟,虽然也站得辛苦,却比薛蟠稳当得多,此刻正斜眼瞧着他那副窘态。

  那笑声虽轻,却清晰地钻入薛蟠耳中,让他脸上瞬间臊得通红。

  疤脸队正猛地转头,目光如刀子般扫过那几个发笑的子弟,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股沙场淬炼出的煞气:

  “你们还有脸笑?忘了自己刚来那会儿是什么德性了?没个站相不说,连枪都拿不稳,跑两圈就喘得像拉风箱!老子看你们第一天那熊样,比他现在还不如!”

  这一顿劈头盖脸的训斥,顿时让那几个发笑的子弟噤若寒蝉,一个个低下头,不敢再出声。

  整个小院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众人粗重的喘息声。

  疤脸队正冷哼一声,重新看向薛蟠,语气依旧严厉,却少了些之前的火气:“听见没有?都是从这步熬过来的!给老子站稳了!别让人看扁了!想想你为啥来的!”

  薛蟠被队正这番连削带打的话震住了,尤其是最后那句喝问,就像是根针一样扎在他心上。

  他想起自家母亲和妹妹的期望,想起薛家的处境,一股莫名的力气竟从酸软的四肢里生了出来。

  薛蟠猛地一咬牙,深吸一口气,努力将摇晃的身体稳住,尽管肌肉依旧颤抖,但眼神里却多了几分硬撑下去的狠劲。

  赵驹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疤脸队正的处理方式,让他眼中闪过一丝赞许。

  金吾卫就需要这种既能镇住场子、又懂得敲打点拨的老兵,对薛蟠这类纨绔,光靠严厉不够,还得激出他们那点可怜的自尊心。

  赵驹并未出声打扰,只在高台上静静看着。

  疤脸队正训斥完,目光锐利地扫视全场,确保无人再敢懈怠,这才稍稍放松了神色。

  也正在这时,他眼角的余光瞥见了高台上那道挺拔的身影,心中一惊,连忙收敛心神,更加肃立。

  赵驹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目光再次落回场中。

  他在高台上看了好一会儿,见薛蟠虽依旧狼狈,龇牙咧嘴,汗如雨下,但终究是咬着牙硬挺着,没有再像起初那样左摇右晃、怨天尤人,便微微颔首。

  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薛蟠这块顽劣的璞玉,不用重锤,不去其表层厚厚的污垢与惰性,是绝无可能露出半点内里的光华。

  这金吾卫的演武场,便是最好的砧板和铁锤。

  “侯爷,要不要把薛公子叫过来?”身旁的亲随轻声问道,打破了高台上的寂静。

  赵驹微微摇头,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不必,让他继续练着,这点苦头都吃不了,还谈什么建功立业?”

  说罢,他转身欲走,却又突然停下脚步,回头对亲随吩咐道:“去告诉那队正,对薛蟠多上点心,但也不可过于苛责,他若能坚持下来,日后自有重用。”

  其中一个亲随领命而去,赵驹则迈开步伐,缓缓走下高台。

  他心中盘算着,金吾卫中虽不乏精兵强将,但像薛蟠这样出身勋贵、又愿意放下身段来吃苦的子弟,却并不多见。

  若能将他们培养成材,不仅能增强金吾卫的实力,也能为朝廷笼络一批忠心耿耿的年轻力量。

  见这边有条不紊,赵驹不再多留,转身下了高台,又在金吾卫衙署内其他地方巡视了一番。

  处理了几桩日常军务后,他信步走在校场上,目光扫过一队队正在操练或准备换防的军士,忽然觉得有些奇怪。

  他停下脚步,微微蹙眉,对紧随其后的亲随问道:“今日怎么不见贾琮?他跟着巡逻队出去了?”

  按照金吾卫如今的架构,主要分为两批人马:

  一批是原先的金吾卫旧部,主要负责顺天府各处的日常巡逻、城门值守等事务;

  另一批则是他从破锋军以及麾下疾字旗等嫡系中抽调并过来的精锐。

  这些人平日里只专注于高强度训练,提升战力,并不参与金吾卫的常规勤务,只有在人手极度紧缺或遇重大事件时,才会临时调用。

  贾琮天赋异禀,又肯下苦功,早已被赵驹划入后者重点培养的序列,照理说,若无特殊任务,这个时辰他应该在演武场进行加练才对。

  那亲随被问得一怔,显然也没料到赵驹会突然问起贾琮。

  他稍作思索,连忙躬身回道:“回侯爷,贾琮今日并未来金吾卫点卯,属下……属下还以为您对他另有安排,或许调去了新兵演武所那边帮忙,或是另有差遣,便未曾多问。”

  赵驹闻言,眉头蹙得更紧了些。

  贾琮其人,自律刻苦,从不无故缺勤,今日未来,确实有些反常。

  “你去一趟荣国府,问问……”赵驹刚对亲随下达指令,话到一半却又顿住。

  他本想直接吩咐亲随去查问,但抬头看了眼天色,日头已经西斜,距离下值时辰不远了。

  “罢了,”赵驹改口道,将已领命准备转身的亲随叫了回来,“眼看就要下值,等会儿本侯回府时,顺路去荣国府问一问便是。”

  “是,侯爷。”亲随躬身应道。

  赵驹不再多言,转身回了正堂,将最后几份需要他过目的文书批阅完毕,盖上官印。

  待一切处理停当,他才起身,披上亲随递过来的墨色大氅,迈步出了金吾卫衙门。

第530章 贾赦糊涂埋祸根

  来到荣国府,赵驹并未直接去寻贾琮,而是信步先往贾环所居的僻静小院走去。

  行至院门外,却听得里面隐隐传来人语声,不似往日只有赵姨娘和几个小丫鬟时的冷清。

  守门的小丫鬟见是他来了,又惊又喜,忙不迭地行礼问安,脸上堆着真切的笑:”侯爷万福!我们三爷和姨娘、三姑娘都在屋里呢!”

  赵驹微觉讶异,探春最近在管家,已经是少来赵姨娘这里走动,今日倒是难得。

  他略一颔首,示意丫鬟不必声张,自行掀了那半旧的棉布帘子进去。

  外间炕上,赵姨娘和探春果然对坐着做针线。

  赵姨娘手里是一件半成的靛蓝棉袍,看尺寸是给贾环的;探春则低头绣着一个海棠红的香囊,针脚细密匀称。

首节 上一节 452/482下一节 尾节 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