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都是我的! 第438节

  王夫人顿了顿,看着儿子苍白憔悴的脸,心疼地摩挲着他的鬓角,语气愈发恳切:“宝玉,你听娘一句劝,这世上好的姑娘多的是,何必只认准一个?

  等你腿伤好了,好好读书上进,考取个功名,什么样的名门淑女求不得?何苦为了一个心里没你的人断送了自己?”

  贾宝玉只是摇头流泪,喃喃道:“不一样的……她们都不是林妹妹……”

  王夫人见他仍是执迷,心中酸楚,却也不敢再刺激他,只得顺着他的话安抚:“好好好,不一样,不一样,可你总得先顾惜自己不是?

  你看看你如今这模样,若真有个好歹,你让娘怎么活?”

  她示意袭人端来一直温着的安神汤,亲自试了试温度,送到贾宝玉唇边:“好孩子,先喝口汤定定神。

  娘答应你,再不逼你了,只要你好好养着,娘什么都依你,可好?”

  贾宝玉就着王夫人的手,勉强喝了几口安神汤,温热汤水下肚,心神似乎略定了几分。

  他抬起泪眼,忽然抓住王夫人的衣袖,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急切地哀求道:“太太!您既说依我,那……那您去跟老太太说,去跟林姑父说,退了林妹妹和那赵驹的婚事!

  只要退了婚,我……我什么都听您的,好好读书,考取功名!”

  王夫人被他这话惊得手一抖,碗里的汤药险些洒出来。

  她看着儿子那充满希冀却又绝望的眼神,心中五味杂陈,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应。

  她万没想到,贾宝玉竟会顺势提出这般不可能的要求。

  退婚?那可是御赐的姻缘!莫说她去说,就是老太太亲自去说,也绝无可能!

  她张了张嘴,看着儿子眼中那点重新燃起的、近乎疯狂的希冀,拒绝的话在舌尖滚了又滚,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只怕一盆冷水浇下去,这孽障立时又要寻死觅活。

  恰在此时,贾母已在鸳鸯等人的搀扶下走到了门外,正听见王夫人温言安抚,心下稍安,觉得这孽障总算还能听进些劝慰的话。

  可这口气还没松到底,就清晰地听到了贾宝玉这痴心妄想的要求。

  贾母的脚步顿时停在了门槛外。

  她脸上那点因担忧而起的柔和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了极度失望、厌烦和冰冷的了然。

  她甚至没有掀帘子进去看里面是怎样一番光景,只从鼻子里发出一声短促而清晰的冷笑。

  “真是越发长进了!”贾母低声对鸳鸯说,声音里听不出半分温度,带着浓浓的疲惫与彻底的不耐,“我们走!”

  说罢,她竟是毫不犹豫地转身,扶着鸳鸯的手头也不回地就往回走。

第514章 宝钗陈明侯府事

  贾母回到荣庆堂,一路上沉默不语,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鸳鸯小心翼翼地搀扶着,连大气都不敢喘。

  直到进了内室,贾母才颓然坐倒在榻上,闭目良久,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

  “冤孽……真是冤孽……”她喃喃道,声音里透着前所未有的疲惫,“我活了这么大岁数,竟不知家里养出这么个不知轻重的东西。”

  鸳鸯连忙捧上热茶,轻声劝道:“老太太消消气,二爷年纪小,一时转不过弯来也是有的。”

  “转不过弯?”贾母猛地睁开眼,眼中是前所未有的锐利和清醒,“他这不是转不过弯,他是魔怔了!为了个林丫头,连家族体面、父母性命都不顾了,这样的子孙,我要他何用?”

  这话说得极重,鸳鸯吓得连忙跪下:“老太太,二爷毕竟是您从小疼到大的……”

  “正是因为我疼他太过,才纵得他如此无法无天!”贾母打断她,语气冰冷,“你听听他方才说的什么混账话?退婚?那是御赐的姻缘!他这是要把整个贾府往火坑里推!”

  她越说越气,胸口剧烈起伏:“我原先只当他年纪小,不懂事,如今看来,他是真真儿的自私透顶!

  为了自己那点痴心妄想,全然不顾家族死活,不顾他老子的前程,甚至连他亲娘的死活都不顾了!这样的孽障,我还指望他光耀门楣?”

  鸳鸯从未见过贾母对宝玉如此失望,心中骇然,只能连连出声劝慰:“老太太息怒,二爷定然是一时胡涂……”

  “糊涂?”贾母冷笑一声,“我看他清醒得很!他知道怎么拿捏他娘,知道怎么闹得阖府不宁!

  今日敢以出家相逼,明日是不是就敢以死相胁?我贾家百年清誉,难道要毁在这个不肖子孙手里?”

  贾母说着,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对鸳鸯吩咐道:“你立刻去传我的话:从今日起,宝玉那里,除了每日送饭的婆子,院里原有的丫头,袭人、茜雪她们几个暂且留着伺候汤药,但也需谨言慎行,不许再由着他的性子胡闹!

  至于玉儿姐妹几个还有各房的丫鬟,有一个算一个,谁也不许再去瞧他!都给我离他那院子远着点,没得被他那些疯魔念头带坏了,败坏了府里的风气!”

  鸳鸯心中一惊,知道老太太这次是动了真怒。

  她不敢多言,只得低声应下:“是,老太太,奴婢这就去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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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贾宝玉屋内,王夫人尚不知贾母来过又去,她正被贾宝玉那痴妄的请求架在火上烤。

  看着儿子那执拗的、燃着最后一丝疯狂火苗的眼神,她拒绝的话在喉咙里滚了又滚,最终化作一声长长的叹息,和着泪意咽了回去。

  “我的儿,你……”王夫人艰难地开口,声音干涩,“你这不是要娘的命吗?那婚事……那是御赐的姻缘,金口玉言,岂是咱们说退就能退的?

  莫说是娘,就是老太太、你林姑父亲自去求,也是万万不能的啊!”

  贾宝玉眼里的光,随着她的话语,一点一点地寂灭下去。

  他猛地推开王夫人递过来的汤碗,瓷碗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褐色的药汁溅湿了王夫人的裙摆。

  “不能……都不能……”他喃喃着,身体向后倒去,重重跌回炕上,面朝里壁,再不肯说一句话,只留下一个剧烈颤抖却沉默无声的背影。

  王夫人看着那决绝的背影,听着他压抑的、断断续续的抽气声,心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她挥了挥手,示意满屋子噤若寒蝉的丫鬟们都退出去。

  袭人担忧地看了一眼炕上的身影,又看看面如死灰的王夫人,终究还是低声道:“太太,您也保重身子,二爷这里……奴婢们在外头守着。”

  王夫人无力地点点头。

  待人都退尽了,屋内只剩下母子二人。

  王夫人就那样呆呆地坐在炕沿上,看着儿子蜷缩的背影,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双腿麻木,寒气从脚底一点点蔓延至全身。

  她终于缓缓起身,替贾宝玉掖了掖被角,张了张嘴想再说些什么,最终却什么也没说,只是深深叹了口气,转身,步履蹒跚地离开了。

  那背影,在昏暗的灯光下,竟显得有几分佝偻。

  王夫人回到自己房中,屋内烛火昏黄,映得她脸色愈发憔悴。

  金钏儿连忙上前替她解下披风,又捧来热茶,却被她摆手挥退。

  她独自坐在窗边,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耳边仿佛还回响着贾宝玉那绝望的抽泣声。

  那孩子是真伤了心,可他那痴心妄想的请求,更是将她逼到了绝境。

  退婚?那是诛九族的大罪!这孽障怎么就不明白?

  王夫人揉着刺痛的额角,思绪纷乱如麻。

  或许,真该早些给宝玉定下一门亲事?娶了亲,收了心,见识了别的女子,他是不是就能把对林丫头的那份执念淡了?

  毕竟年少情热,等成了家,有了家室之责,或许就能明白些事理。

  这个念头一旦生出,便再难遏制。

  她想起今日在贾母处的冷遇,想起贾政的漠然,心中愈发坚定:不能再由着宝玉这般胡闹下去了,必须快刀斩乱麻!

  “金钏,”王夫人忽然开口,声音带着一丝疲惫的沙哑,“你去一趟梨香院,请薛姨妈来一趟,就说我有要紧事寻她。”

  金钏儿领命,匆匆赶往梨香院。

  时近晌午,冬日难得的暖阳透过窗棂,在梨香院正房的青砖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薛姨妈刚指挥着小丫头们将前几日晾晒的冬衣收拣入库,正坐在窗下炕上歇息,手里拿着一件未做完的针线,就听得门外小丫头禀报:“太太,二太太跟前的金钏姐姐来了。”

  薛姨妈忙放下针线,道:“快请进来。”

  帘子一挑,金钏儿走了进来,先规规矩矩地行了礼,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只是眉宇间难掩一丝匆忙之色:“给姨太太请安。我们太太请您过去一趟,说是有话想跟姨太太说说。”

  薛姨妈见她这光景,心中微动,面上却不露,只含笑问道:“这个时辰,可是你太太那里有什么事?”

  她说着,目光不经意般扫过坐在一旁安静看书的薛宝钗。

  金钏儿见问,又见屋内并无外人,只薛家母女二人,想着宝玉闹出那般动静,府里稍有头脸的只怕都已得了信,瞒着姨太太反倒生分。

  她轻轻叹了口气,压低了些声音道:“回姨太太、宝姑娘,倒不是我们太太身子不适。

  是……是宝二爷那边,昨儿晚上又闹了一场,今日上午精神头还是不大好,太太心里堵得慌,想找姨太太过去说说话,宽解宽解。”

  薛姨妈闻言,脸上立刻露出恰到好处的担忧:“阿弥陀佛,宝玉那孩子前番腿伤才好些,怎么又闹起来?可请太医瞧过了?”

  金钏儿脸上露出一丝为难,声音更低了:“倒不是身上不好,是……是心里不痛快,不知怎的,竟……竟寻死觅活起来,说要铰了头发做和尚去,把太太吓得魂儿都没了,好容易才劝住……”

  薛姨妈听得连连念佛,拍着胸口道:“这还了得!这孩子怎么这般想不开!”

  她说着,便作势要下炕,“我这就过去看看你家太太。”

  薛宝钗却在一旁静静听着,眸光微闪,已然明白了八九分。

  贾宝玉为何闹,她心知肚明。

  王夫人此时找来母亲,所谓的“宽解”是假,怕是另有一番打算。

  她见薛姨妈就要起身,轻轻唤了一声:“妈妈且慢。”

  薛姨妈和金钏儿都看向她。薛宝钗对金钏儿温言道:“有劳金钏姐姐特意跑这一趟,还请姐姐先回去禀告姨母,就说母亲收拾一下,随后便到。”

  金钏儿见宝钗发了话,便应了声“是”,又行了一礼,退了出去。

  待金钏儿的脚步声远去,薛姨妈这才看向女儿,疑惑道:“我的儿,你方才拦我做什么?你姨母那里正着急,咱们合该快些过去才是。”

  薛宝钗起身,走到薛姨妈身边坐下,执起母亲的手,神色平静,语气却带着几份郑重:“妈妈,姨母此刻叫您去,恐怕不单是为了让您宽解她。”

  薛姨妈一怔:“那是为了什么?”

  “若女儿所料不差,”薛宝钗目光清亮,直视着自家母亲,“姨母怕是动了心思,想与妈妈商议宝兄弟的婚事,借此来绝了他的念想,让他收心。”

  薛姨妈闻言,心头猛地一跳,脸上却强作镇定,嗔怪地看了女儿一眼:“你这孩子,胡说什么!你姨母怎会突然提起这个……”

  可她闪烁的眼神和微微发红的耳根却泄露了心思。

  其实,这何尝不是她暗自期盼已久的?

  宝钗若能嫁入贾府,亲上加亲,不但全了她和王夫人的姐妹情谊,更能让薛家在京中站稳脚跟。

  她私下里不知盘算过多少回,连聘礼单子都在心里拟过几稿了。

  薛宝钗将母亲的神色尽收眼底,心中了然,轻轻拍了拍母亲的手背,声音沉稳依旧:“妈妈不必瞒我,您的心思,女儿岂会不知?只是这门亲事,女儿万万不能应。”

  “什么?”薛姨妈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难以置信地看着女儿,“你……你说什么胡话?为什么?这可是……”

  她急得声音都变了调,“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宝玉那孩子是你姨母的命根子,将来这府里……”

  “妈!”薛宝钗轻声打断,目光清澈而坚定,“您细想想,宝玉心里装的是谁?

  为了林妹妹,他能闹到要出家做和尚的地步,这般痴狂,女儿若嫁过去,在他心里算个什么?永远抵不过林妹妹的一个影子么?将来日日相对,情何以堪?”

  这话像一根针,狠狠扎在薛姨妈心上,让她一时语塞。

  薛宝钗继续道:“再者,妈妈看看如今的贾家,姨父丢了官,在家赋闲,前程渺茫。

  宝玉又是这般性情,不通世务,厌恶经济文章,将来能有什么指望?

  我们薛家如今在京城看似风光,实则根基未稳,哥哥的性子您也知道,若没有更稳妥的倚仗,只怕日后艰难,坐吃山空也未可知。”

  薛姨妈听着,脸色渐渐白了,女儿的话句句在理,可她多年的期盼岂是轻易能放下的?

  她颤声道:“那……那你待如何?难道还有比这更好的选择不成?你年纪也不小了,总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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