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都是我的! 第436节

  王夫人一听这话,顿时又急又气:“那……那可如何是好?总不能就让他在家里这么胡闹下去吧?”

  “且容我想想。”贾母揉了揉额角,沉吟道,“实在不行,就在外头请个先生来家里教他,只是这请先生的事也得谨慎,若是请来个管得不严的,这孽障又说出什么话来反倒更糟。”

  王夫人眼睛一亮,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急忙道:“老太太,如今老爷刚好赋闲在家,倒不如叫老爷好生管着他?

  有老爷在跟前盯着,这孽障即便再顽劣,也不敢太过放肆!”

  贾母闻言,抬眼撇了她一眼,眼神里带着几分不以为然,语气平淡却字字戳中要害:“你倒想得简单,你就不怕老二把他打死?”

  王夫人心中也是没底,但眼下实在没有更好的法子,只得强撑着说:“老太太,怎么说都是老爷的亲儿子,虎毒尚不食子,他哪里会下这般狠手?

  大不了儿媳时常在边上看着,若是老爷动了真怒,儿媳再上前劝着些也就是了。”

  贾母看着她这自欺欺人的模样,长长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显然对此不抱任何希望。

  以她对贾政的了解,贾宝玉将贾政那熬了几十年功夫,好不容易得了赵驹的安排升的那四品官职给作没了,怕不是早就巴不得亲手将这孽障给打死。

  现在之所以没个动作,不过是顾及会有碍贾环和贾兰的名声罢了。

  虽说父亲教训儿子是天经地义,但若直接将儿子打死,这就越过了管教的界限,变成了‘暴虐’、‘不仁’。

  贾政作为朝廷命官、诗礼簪缨之族的家长,背上‘暴虐弑子’的名声,将是整个贾府形象上的巨大污点,这会让人质疑贾家的门风和教育方式。

  贾环是贾政的儿子,与宝玉是亲兄弟,那些个多心的难免会想:“贾政能对自家嫡子都下如此狠手,他家的家风何等严酷?那个在国子监读书的贾环,是否也性情乖张?是否也受过如此虐待?”

  贾环会永远活在‘其父暴虐,其兄被父所杀’的阴影下,在眼下这个注重‘孝道’和‘仁德’的社会,这样的家庭背景会让他人对其品性产生天然的怀疑。

  想到这里,贾母只觉得一阵头疼,太阳穴突突直跳。

  她疲惫地揉了揉额角,对着还在拭泪的王夫人摆了摆手:“罢了罢了,这事容后再议,眼下那孽障腿伤未愈,便是想管教也动弹不得,等他腿伤好了再说吧。”

  王夫人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但见贾母确实面露倦色,只得将话咽了回去,低声道:“是,儿媳知道了。”

  “你也回去歇着吧。”贾母闭目养神,语气里透着深深的疲惫,“今日闹了这一场,你也累了,让丫鬟好生照看着宝玉,别让他再闹出什么事来。”

  王夫人只得起身告退,临走前又回头望了一眼。

  只见贾母斜倚在榻上,眉头紧锁,显然也是被今日这事搅得心烦意乱。

  她心中五味杂陈,既心疼儿子,又恼他不争气,更忧心自己往后的处境。

  待王夫人离去后,贾母缓缓睁开眼,对鸳鸯吩咐道:“去告诉底下人,今日之事不许外传,若有谁敢多嘴,直接撵出府去。”

  鸳鸯连忙应下,又轻声劝道:“老太太也莫要太过忧心,二爷年纪还小,等他想明白了就好了。”

  贾母苦笑一声,摇了摇头:“但愿如此吧。”

  贾母虽下了严令封口,但这等惊天动地的风波,岂是几道命令就能全然掩盖的?

  荣国府高墙深院,却最是藏不住消息,不过半日功夫,各房各院便都得了风声,只是碍于贾母威严,无人敢在明面上议论罢了。

  东路院那边,邢夫人正对镜理妆,听得心腹丫鬟低声回禀,嘴角不禁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

  她慢条斯理地抿了抿鬓角,冷笑道:“我早说过,二房那宝贝疙瘩就是个不成器的。

  如今可好,连累得他老子丢了官,自己还这般不知死活地闹,真是把祖宗的脸都丢尽了!”

  她心下暗忖,二房越是这般鸡飞狗跳,越显得她这边清静,倒是好事。

  李纨正在看贾兰临帖,闻得消息,面上无甚波澜,只淡淡道:“知道了。”

  待丫鬟退下,她看着窗外摇曳的竹影,嘴角泛起一丝几不可察的冷笑。

  她想起自己守寡这些年,王夫人何曾真正关心过他们孤儿寡母?好东西都紧着宝玉,如今倒被这心头肉反噬,岂非天理循环?

  她轻轻揽过满脸好奇之色的贾兰,低语道:“我儿只需好好读书,旁的闲事,莫要理会,往后自有你的一番前程。”

  王熙凤正歪在炕上养胎,平儿小心翼翼地将事情说了。

  王熙凤听罢,嗤笑一声,抚着尚未显怀的肚子,语气带着三分不屑:“宝兄弟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平日里在内帏厮混也就罢了,如今竟在府里闹得这般不堪!

  二太太也是,平日里纵得他无法无天,如今倒知道急了?”

  她心下盘算,二房越是乱,往后她这掌家的权柄倒是越稳,只是面上还得做出关切模样,便吩咐平儿:“去库里寻些上好的药材给宝玉送去,就说我惦记着他的腿伤,二太太那边也送些安心养神的补药去。”

  另一边院子,竹影森森,林黛玉倚在窗边,听着紫鹃的低声回禀,望着窗外潇潇竹叶,幽幽叹了口气,心中百感交集。

  她知道贾宝玉是一片真心,可这般不管不顾地闹将起来,除了徒增笑柄,又能改变什么?

第512章 圣意难违阖家动

  时值深冬,江南虽不似北地酷寒,但湿冷的空气仿佛能沁入骨髓。

  甄府宅邸联绵,亭台楼阁在蒙蒙细雨中显得愈发肃穆沉寂,唯有檐下悬挂的几盏气死风灯,在微风中摇曳出昏黄的光晕,映照着门楣上御笔亲题的“敕造甄府”匾额,透着一股与这潮湿天气相融的、沉甸甸的威势。

  正堂之内,暖香袅袅,上好的银霜炭将室内烘得温暖如春,与窗外的阴冷恍若两个世界。

  家主甄应嘉一身赭石色常服,面沉如水,正与几位心腹族老及幕僚围坐在紫檀木嵌螺钿的圆桌旁。

  桌上摊开的并非风雅诗书,而是几本记录着近期损失的账册,以及几份来自沿海的急报。

  “说吧,查清楚了没有?”甄应嘉的声音略带几分恼怒,他指尖重重敲在账册一处被朱笔圈出的巨额数字上,“这已经是这个月第三次了!盐场、私港、还有那两艘装满生丝的船!

  来人到底什么路数?是哪边的势力下的手?是王直那边嫌我们给的水钱少了,还是荒波党那群疯狗又不守规矩?”

  一个管事模样的中年人连忙躬身,额上见汗,颤声回道:“回家主,属下……属下们仔细查探了,也问了海商联那边相熟的眼线,可以确定,不是王直‘海商联’的人动的手。

  王直那边主要求财,讲究细水长流,不会这般不讲情面,专挑咱们的核心产业往死里打。”

  “哦?”甄应嘉眼神锐利如刀,“那便是荒波党那群人了?他们人数最多,也最是凶残暴虐,行事毫无章法……”

  “回家主,也不太像。”另一位负责沿海护卫的武师头领抱拳接口,脸上带着困惑,“荒波党虽残忍,但多是乌合之众,劫掠时如蝗虫过境,烧杀抢掠,场面混乱。

  可袭击我们的人,行动极其迅速,下手狠辣精准,只抢货物、焚毁船只设施,对周边平民却秋毫无犯。

  而且……他们武艺高强,配合默契,我们的护卫在他们面前,几乎不堪一击,这……这不像是寻常海盗,倒像是……”

  “像是什么?”甄应嘉追问。

  “倒像是一支纪律严明的……军队。”武师头领艰难地吐出最后两个字,“而且,有幸存下来的护卫说,隐约听到他们之间用倭语呼喝,刀法路数也带着浓重的东瀛武士道的影子,悍不畏死……”

  旁边一位白发族老捻着胡须,沉声道,“莫非是新崛起的号称‘浪人众’的势力?

  听说他们主体是倭国内战乱中失去主君的流浪武士,武艺高强,极重纪律,信奉那套武士道的东西,与其他只为钱财的倭寇大不相同。

  但他们向来活跃于闽浙交界,为何会突然跑到我们金陵沿海,还如此精准地针对我们甄家?”

  幕僚沉吟道:“这浪人众渡海而来,无非为了财富与立足之地,如此不计后果地攻击我们,背后是否有人指使?

  或是……我们无意中得罪了他们?”

  甄应嘉听着手下人的分析,眉头越皱越紧。

  不是求财的海商联,不是混乱的荒波党,而是这支神秘莫测、纪律严明、宛如复仇之师的浪人众?

  他甄家在江南经营数十年,与各方势力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何时惹上了这样一群煞星?

  还是说,这‘浪人众’本身,就是一个精心伪装的幌子?

  就在堂内气氛凝滞,众人苦思冥想之际,一阵略显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打破了沉寂。

  管家甄忠甚至来不及通传,便疾步而入,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惊惶,也顾不得礼数,压低声音急禀:“老爷,京中八百里加急,天使已至府门外,宣旨意!”

  刹那间,满堂皆静。

  炭火“噼啪”一声轻响,格外刺耳。

  甄应嘉执账册的手微微一僵,他缓缓抬起头,那双平日里总是含着三分笑意、七分精明的眼睛里,此刻锐光乍现,如鹰隼般攫住甄忠:“可有透露口风是何旨意?”

  “来的是宫里戴内相的门下,只说是陛下恩旨,关乎老太妃娘娘凤体与甄家天伦。”甄忠语速极快,额角已渗出细密冷汗。

  “老太妃凤体违和?”甄应嘉眉头瞬间紧锁,心中疑窦丛生。

  他与坐在下首的二弟甄应宸与三弟甄应暄交换了一个眼神,后者的面庞上亦是一片惊疑不定。

  “大哥,”甄应宸忍不住低声道,“月初京中才传来消息,说姑母身子尚算硬朗,还出席了宫中的小宴,怎会突然就凤体违和,甚至到了需要阖家进京侍疾的地步?”

  甄应嘉微微一怔,也是想起月初京中传来的消息说老太妃身子尚好,这病来得倒是突然。

  不过老人家年纪大了,身子说跨就跨的情况也是有的,他并未多想,当即吩咐:“更衣,开中门,设香案,跪迎圣旨。”

  片刻之后,甄府中门洞开,香案高设。

  以甄应嘉为首,甄家嫡系子弟、有头脸的管事仆从黑压压跪了一地。

  宣旨太监展开明黄卷轴,尖细的嗓音在空气中回荡: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宫中甄老太妃近来凤体违和,圣心忧切。

  朕闻老太妃日渐思念故土亲人,恰值年关将近,朕感念天伦,特施恩典,准甄家嫡系一应人等,即刻启程进京。

  一则可入宫侍奉老太妃汤药,以尽孝道;二则亦可于京中与宗亲团聚,共享天家恩宠,以慰老太妃思亲之苦。

  钦此——”

  圣旨宣读完毕,甄应嘉率先叩首:“臣……甄应嘉,领旨谢恩,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双手高举,接过圣旨,姿态恭谨,只不过起身时,心中还是掠过一丝极淡的疑虑。

  眼下正是江南不太平的时候,老太妃这病,来得确实巧了些。

  “大哥,”甄应宸上前低声道,“姑母抱恙,我们确该尽快进京探望。”

  甄应嘉点头:“这是自然。陛下恩典,让我们阖家进京团聚,这是天大的荣宠。”

  他语气平静,已将方才那一丝疑虑压下。

  宣旨太监完成使命,说了几句客套话,便由甄忠陪着下去用茶领赏。

  待天使离去,甄应嘉转身走向内堂,穿过几重雕花门廊,便见内堂里早已聚满了女眷。

  甄老夫人端坐在上首的紫檀木太师椅上,身着绛紫色缠枝莲纹锦缎袄,头戴嵌翡翠抹额,虽年过花甲,精神却还矍铄。

  她手中捻着一串沉香木佛珠,见儿子进来,缓缓睁开微阖的双眼。

  “母亲。”甄应嘉上前行礼,“方才京中来了旨意,说是姑母凤体违和,陛下特恩准我们阖家进京侍疾。”

  老夫人手中的佛珠顿了顿,眉头立即蹙起:“这寒冬腊月的,你姑母怎么就病了?前儿个京里来信不还说她身子硬朗,在御花园里赏梅吗?”

  这时二夫人李氏忍不住开口:“这数九寒天北上,运河怕是已经封冻,陆路更是难行,咱们这一大家子,老的老,小的小,路上若是染了风寒,可怎么是好?”

  三夫人张氏也轻声附和:“二嫂说得在理,娴姐儿还小,母亲您的咳疾也才见好转,这冰天雪地里赶路,实在让人放心不下。”

  甄应嘉的夫人关氏见状,温声劝解:“两位妹妹的顾虑都有道理,只是老太妃凤体违和,陛下又特意下旨,若是不去,恐怕……”

  “去自然是要去的。”老夫人打断她,语气沉重,“只是这路途实在让人忧心,我记得前年冬天,应嘉上京述职,在路上就病了一场,养了半个月才好。

  如今这一大家子人……”

  相较于贾宝玉的‘不谙世事’,甄家的甄宝玉显然要懂事许多。

  他站在甄老夫人身旁,俊秀的脸上满是为难:“孙儿听说北边已经下了好几场大雪,运河确实封冻了,若是走陆路,这一路上车马劳顿,祖母的身子怕是受不住。”

  甄家大姑娘甄婉也是轻声细语地劝道:“祖母,要不让父亲和叔父们先行赶去,咱们等开春天气暖和些再……”

  “不可。”老夫人摇头,“圣旨上说得明白,要‘阖家进京’。

  若是只去几个男丁,岂不是显得我们甄家对老太妃不够尽心?”

  内堂里一时陷入了沉默。炭盆里的银霜炭噼啪作响,窗外冬雨敲打着窗棂,更添几分寒意。

  最后还是老夫人长叹一声:“罢了,既然圣意如此,再难也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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