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都是我的! 第426节

  她猛地站起身,目光扫过地上那些从赖家搜检出来的、装满金银珠宝和地契账册的箱笼,眼神变得无比锐利。

  这赖家,必须严惩!若不严惩,日后府中还不知要养出多少这样的硕鼠!

  “林之孝家的,”探春的声音在寂静的账房里响起,多少带着几分咬牙切齿,“你即刻让人将这些财物、账册连同赖家人的口供一并封存,派可靠的人看守,不许任何人碰!”

  “是,奴婢这就去办!”林之孝家的连忙应下,转身就要往外走。

  可就在这时,院外突然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夹杂着赖嬷嬷那熟悉的、此刻却满是惊惶的哭嚎:“放开我!我要去见老太太!我要见太太!你们这些小蹄子敢对我动手?!”

  话音未落,账房的门帘就被猛地掀开,两个粗使婆子一左一右架着赖嬷嬷走了进来。

  此刻的赖嬷嬷早已没了往日的体面,发髻散乱,衣衿被扯得歪歪斜斜,脸上还挂着泪痕,脸色更是白得像纸。

  婆子们也没客气,直接将她往地上一掼,动作干脆利落。

  赖嬷嬷摔在冰冷的青砖地上,疼得龇牙咧嘴,可当她抬头看清屋内敞开的箱笼、满桌的账册,还有探春那燃着怒火的眼神、赵驹那似笑非笑的神情时,整个人瞬间僵住,哭声也戛然而止。

  赖家的结局,可谓是迅疾而凄惨。

  当那高达二十多万两银子的贪墨总额最终呈报至贾母面前时,这位历经风浪的老封君先是惊得半晌无言,随即便是滔天的怒火。

  她念及旧情允许赖嬷嬷在跟前哭诉,却万万没想到这“旧情”养出的竟是一条能将主家骨髓都吸干的巨蠹!

  那点主仆情分,在如此触目惊心的背叛面前,显得可笑又可悲。

  盛怒之下,贾母再无半点回护之心,直接下令将赖嬷嬷、赖大、赖二等人重责数十大板,打得皮开肉绽,半死不活。

  这还没完,贾母深知此事若只在府内处置,难以震慑其他心怀鬼胎之人,更是为了彻底斩草除根,以免日后再生事端,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命人将赖家一干人犯连同所有证物账册,直接扭送去了顺天府衙门。

  昔日风光无限的赖家,顷刻间墙倒屋塌,家产充公,身陷囹圄。

  而那抄没出的二十多万两巨额财物,经宁荣二府的主事人商议最终折合成现银,由两府按比例分了。

  这笔突如其来的横财,如同久旱甘霖,暂时缓解了荣国府公中捉襟见肘的财政危机。

  探春经此一役,威望大增。

  她趁热打铁,借着查办赖家的余威,以犁庭扫穴之势,继续深入清查荣国府各处账目积弊。

  凡是被查出有贪墨行为的,无论涉及何人,背景如何,一律严惩不贷。

  该追缴的账款分文不能少,情节严重者,同样送去官府法办。

  一时间,府中风气为之一肃。

  手头宽裕之后,探春做出了一个令所有下人都意想不到的举动:

  她下令给荣国府所有在此次清查中未曾查出问题、恪尽职守的下人,每人额外发放了一个月的月钱,美其名曰“清廉奖”。

  消息传出,整个荣国府的下人圈子都轰动了。

  荣国府下人们原先还对探春严苛的管家手段私下抱怨不休,觉得这位三姑娘太过不近人情。

  可捏着手里实实在在、沉甸甸的额外赏钱,一个个面面相觑,原先的牢骚和不满瞬间烟消云散。

  “这……三姑娘虽然管家的时候是严厉了些,可手上有了钱,她是真给啊!”

  “谁说不是呢!要怪就怪赖家那些黑了心肝的,还有之前那些贪墨的混账玩意!

  要不是他们把府里的银子都掏空了,弄得公中艰难,三姑娘何必行那般严苛的手段来整顿?”

  “就是!如今好了,蛀虫清除了,咱们这些本分做事的人也能跟着得点实惠!”

  经此一事,探春不仅肃清了府内多年的沉疴积弊,充盈了府库,更难得的是,她以这种‘赏罚分明’的方式,成功地收服了大部分下人的心。

  至此,探春在荣国府的管家权威真正树立了起来,令行禁止,再无阻碍。

  然而,这贾府内部掀起的波澜,不仅在顺天府内传的沸沸扬扬,更是是透过层层宫墙,传到了九重天阙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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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明殿内静得只余鎏金兽首香炉里龙涎香燃烧的细微声响,暖香缠绕着殿中盘龙柱缓缓升腾,将帝王案前的光影晕得柔和了几分。

  安朔帝终于搁下朱砂笔,指腹按在太阳穴上轻轻打圈。

  案上那叠奏报刚批完,纸页间密密麻麻的“重建”“抚恤”“军饷”字样,仍在眼前隐隐浮动,每一个字都牵着白花花的银子,沉得让人心头发紧。

  虽说先前赵驹从扬州带回的巨额赃银,让空虚多年的国库难得充盈了一回,但这笔钱刚入府库,就如流水般往外淌。

  辽东镇失陷时,十数万将士埋骨荒野;后来牛继宗‘叛变’,其麾下被裹挟作战、最终战死的兵卒又何止数万?

  单是这两项阵亡将士的抚恤,若按朝廷规制足额发放,便是数百万两白银的支出。

  搁在从前国库见底的年月,朝廷只能咬牙打折扣,或是“半赏”,或是“三分之一”,明知寒了军心,却也是无可奈何的窘境。

  如今国库丰盈、朝廷稍有底气,安朔帝岂肯再行此等寒了将士之心、令百姓唾骂之事?

  可除了抚恤,后续的开销更是没个尽头。

  后边朝廷派遣新军北上收复辽东失地,在宁州一线与女真骑兵、牛继宗余部拉锯鏖战数月,粮草、军械、军饷……每一项都是填不满的窟窿。

  安朔帝粗略盘算过,这段时间朝廷在辽东战事及战后善后上,已投入了足足五六百万两白银。

  虽然不过是耗去了扬州赃银的十分之一左右,但这数额对于穷惯了的安朔帝来说已经是相当肉疼。

  “陛下,皇城司递来密折,是关于荣国府近日的动静。”戴权轻手轻脚走近,将一份折得整齐的密折呈到案上,声音压得极低,生怕扰了安朔帝的思绪。

  安朔帝指尖捻过密折封皮,起初只当是勋贵府宅的寻常琐事,漫不经心地展开阅览。

  目光扫过开头关于贾府理家、探春查账的字句时,他神色依旧平静;

  可当看到“赖家父子贪墨主家财物,查抄出的现银、地契、古玩折算下来,估值约二十余万两”时,他不由自主地坐直了身子,一双眼睛瞪得足有铜铃大。

  “二十多万两……”安朔帝喉间溢出低低的沉吟,目光落在密折上那行字上,反复看了两遍,像是要确认自己没有看错,“一个没落勋贵府上的管家,竟能聚敛如此横财?”

  他缓缓将密折放在案上,身体向后靠在龙椅宽大的椅背上,目光越过殿内的蟠龙柱,投向窗外空旷的庭院,陷入了沉思。

  安朔帝想起了户部掌管的全国赋税,想起了工部负责的河工、营造,想起了兵部经手的军器、粮草;又想起了那些驻守地方的督抚、掌管盐铁的盐政、督办漕运的漕运总督……

  这些职位哪一个不比贾府管家权柄重、经手的银钱多?

  一个赖家,不过是荣国府的家奴,就能在府里蛀出二十多万两的窟窿。

  那这煌煌京城之中,有多少公侯勋贵府邸?有多少部院衙门?天下各州府又有多少手握实权的官员?他们手下,又藏着多少个“赖大”“赖二”?

  这些人暗地里蛀蚀的国帑、民脂,又该是何等惊人的数目?

  安朔帝越想,心头越是发沉,一股难以言喻的憋闷与寒意自心底升起,几乎要将他淹没。

  殿内的龙涎香依旧缭绕,可安朔帝周身的气息却渐渐沉了下来。

  沉思半晌,安朔帝忽然自嘲地摇了摇头,暗怪自己一时被贪腐之事扰了心神。

  普天之下,官吏无数,蠹虫固然存在,但若因此便沉湎于焦虑,反倒落了下乘。

  治国理政,终究要一步一步来,哪能因噎废食,连该用的臣子、该办的政务都搁置了?

  他压下心头的烦忧,目光转向侍立在侧的戴权,声音里还带着几分未散的疲惫:“戴权,林爱卿那边……算算行程,还有几日能到京?”

  戴权始终垂手侍立,连呼吸都放得极轻,此刻听闻问话,立刻躬身回话,语气恭敬又不失条理:“回陛下,皇城司昨日刚收到林大人随行属官递回的消息,说他们一路舟车虽劳顿,却还算顺遂。

  按寻常路程算,最多三五日,便能抵达顺天府了。”

  话音刚落,他像是忽然记起什么,又小心翼翼地补充道:“对了,今儿个晨间皇城司还报了桩小事,侯爷昨儿午后去了林大人在城西的旧宅,亲自陪着工匠勘验屋舍梁柱。

  连屋内陈设该如何调整、庭院里要移栽哪些花木,都一一跟工匠细细交代,瞧着倒是格外上心。”

  果然,一听到“赵驹”的名字,安朔帝方才紧锁的眉头不自觉地舒展开,眼底的沉郁散去不少,嘴角甚至牵起一抹淡得几乎看不见的笑意。

  他收回投向窗外的目光,落在戴权身上,语气明显轻快了几分:“这小子,倒是会讨好人,对他未来老丈人这般殷勤,看来,他对朕指的这门婚事是相当满意了。”

  说这话时,他指尖轻轻叩了叩龙椅扶手,那点因贪腐之事而起的烦闷,竟被这桩儿女情长的小事冲淡了大半。

  赵驹行事素来洒脱,如今肯为林黛玉这般费心,倒也算不负他的一番撮合。

  殿内静默了片刻,只有香炉中烟气笔直上升。

  安朔帝脸上的那点温和笑意渐渐敛去,重新变得深沉难测。

  他目光微转,再次落到戴权身上,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种心照不宣的意味:

  “江南那边……我们安排好的那批人,可都就位了?算算时日,他们……应当已经开始行动了吧?”

  戴权闻言,腰弯得更低了些,轻声回禀道:“陛下放心,老奴派去的那批人,皆是精干之辈。

  他们通过水路一路南下,昼夜兼程,按最稳妥的日程算,这会子……定然是已经到了金陵地界了。”

  他微微停顿,似乎在估算着时间,声音压得更低,几乎细不可闻:“说不准……已经照着陛下的意思,行动过一次了。”

  两人话语间虽未明说,但彼此心知肚明,所指的正是之前赵驹与安朔帝在暗中商议之后定下的,针对江南甄家及其党羽的“驱狼吞虎”之策。

  此计狠辣,假借倭寇之手侵扰、挑起甄家与江南其他势力,尤其是与那些同样不干净的地方豪强、盐枭之间的内斗,让他们互相撕咬,朝廷则作壁上观。

  此举既可消耗甄家的实力,又能暗中壮大己身力量,可谓是一本万利。

  安朔帝沉吟片刻,指尖在龙案光滑的表面上轻轻划动,眼中算计的光芒闪烁不定。

  “金陵那边既已有所准备,开始‘驱狼’,那朝廷这边……也不能让他们闲着。”

  他抬起头,看向戴权,语气转为正式,“戴权,你即刻去拟一道圣旨。”

  戴权立刻躬身:“请陛下示下。”

  安朔帝缓缓道:“就说……宫中甄老太妃近来凤体违和,日渐思念故土亲人,如今又值年关将近,朕念及天伦之谊,特恩准甄家嫡系一应人等即刻启程进京。

  一来可入宫侍奉老太妃,以尽孝道;二来也让他们在京中与宗亲团聚,共享天家恩宠。”

  他这话表面是体恤老妃、恩赏外戚的仁君之举,实则是要将甄家盘踞江南根基的核心人物,一股脑调离他们经营了数十年的老巢。

  江南是甄家的钱袋子、势力网,一旦核心族人离了地,便如猛虎离山、蛟龙失水,想要天子眼皮子底下暗中调度势力,那可就难如登天了。

  戴权心领神会,立刻躬身应道:“是,老奴明白,这就去拟旨,用印后即刻交由驿马加急送往金陵,定将陛下的体恤与恩宠,一字不落地传到甄家耳中。”

  对于自己精心策划、针对甄家的这一系列“阴险”布局,安朔帝非但未觉有任何不妥,反而自有一番深沉的考量。

  只因当下朝廷与江南甄家之间的微妙关系,恰似那荣国府与赖家之纠葛,何其相似?

  荣国府昔日辉煌不再,日渐式微,财政拮据至入不敷出之境,而赖家这类豪奴,却如蛀虫般暗中侵蚀,将主家根基一点点掏空。

  反观如今之大景王朝,何尝不是面临着同样的困境?

  以甄家为代表的一众贪官污吏、盐商蠹虫,年复一年,如同无形的利刃,悄无声息地蚕食着国家的根基与元气。

  朝廷财政何以至此窘迫之境?竟至连戍边将士的抚恤银两都要被无情克扣?追根溯源,问题之症结,岂不正是出在这群祸国殃民之徒身上!

  想那赖家,贪婪无度,肆意贪墨主家财物,贾探春一姑娘家尚能以雷霆手段,迅速查抄其家产,以充府库之需,挽狂澜于既倒。

  那么他,作为一国之君,面对这侵蚀国家命脉的巨蠹,又怎能心慈手软,坐视不理?

第502章 翁婿密谈甄家事

  时序渐入深冬,运河两岸早已被皑皑白雪覆盖,枯瘦的柳枝桠上挂满了晶莹的冰凌,在稀薄得近乎透明的日光下,折射出冷冽刺骨的光泽。

  寒风卷着雪沫子掠过河面,连空气都仿佛冻得发脆。

  河道虽经官府差役日夜轮班破冰疏通,水面上仍漂浮着不少大块浮冰,彼此碰撞时发出“咔嚓、咔嚓”的脆响,在空旷的河岸间传出老远。

  码头上等候的人群裹紧了厚实的裘衣,帽檐压得极低,连呼吸都带着白雾,原本该喧闹的码头,此刻却透着几分肃穆的沉静。

  不多时,一艘官船缓缓从远处驶来,船头插着的“巡盐御史”杏黄大旗在寒风中猎猎作响,帆布被吹得紧绷,钩勒出船身沉稳的轮廓。

  许是载了不少物件,船身吃水极深,待驶近码头时,船板与岸石碰撞,发出“咚”的一声沉闷声响,震得岸边积雪簌簌往下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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