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都是我的! 第417节

  周瑞赶忙驾车,马车碌碌启动,带着一身的烟火气和劫后余生的惶然,急匆匆地往京城内、往荣国府的方向驶去,只想尽快离开这片是非之地。

  而后闻讯赶来的顺天府衙役与五城兵马司兵丁迅速接管了现场,一面组织人手扑灭残余的火焰,一面封锁寺庙,尤其是那已化为废墟的禅院区域,进行仔细勘验。

  然而,现场除了焦黑的断壁残垣、一些难以辨认的碎裂法器残片,以及后山林中那具同样死状凄惨、身份不明的干瘦男尸外,几乎找不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两具尸体皆无表明身份的文书,随身物品也非制式,查无可查。

  那惊天动地的爆炸缘由更是成谜,现场只留下一个巨大的焦坑和弥漫不散的硝烟味,手法闻所未闻。

第491章 满院凄惶泪沾裳

  自王夫人带着贾宝玉一行人匆匆赶往城外慈云寺,贾母的心便如同被一根无形的线悬在了半空,七上八下,落不到实处。

  她独自歪在暖榻上,手中那串平日里能让她心静的紫檀佛珠,此刻却冰凉沉重,指尖捻过一颗颗圆珠,非但未能驱散烦忧,反而更添焦灼。

  经文在唇齿间徘徊,却无论如何也凝聚不成句,终是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消散在弥漫着安神香料的空气中。

  侍立一旁的鸳鸯屏息凝神,眼见老太太眉头深锁,浑浊的眼眸里满是化不开的忧虑,她不敢多言,只悄无声息地将几上那盏已温凉的安神茶撤下,重新换上一盏。

  烛火不安地跳跃着,在贾母布满岁月沟壑的脸上投下摇曳的光影,明暗不定,恰如她此刻的心境。

  万一……万一那赵驹杀才只求斩草除根,根本不顾宝玉的死活怎么办?

  那对僧道是有些邪门手段,可赵驹的手段又何尝不酷烈?他若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将宝玉也当做可弃的棋子……

  这念头一起,便如野草疯长,勒得贾母几乎喘不过气。

  希望那对僧道真有起死回生之能,能创造奇迹,挽回宝玉那条眼看着就要废掉的腿,让他免受终身残疾之苦。

  亦殷切盼望赵驹能信守诺言,如约践行他许下的承诺,全力护住贾宝玉的周全。

  两种情绪激烈交锋,将她置于冰火两重天的煎熬之中。

  就在贾母心神不宁、几乎要被自己的臆想压垮之际,院外骤然由远及近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喊与杂沓的脚步声,混乱不堪地直冲荣庆堂而来。

  其中王夫人那变了调的、声嘶力竭的哀嚎尤为刺耳:“我的儿!快!快抬进去!小心些!我的宝玉啊!”

  贾母心头猛地一悸,手中的佛珠“啪嗒”一声脱手,滚落在锦褥上。

  她霍然坐直了原本佝偻的身子,厉声朝外喝问:“外面闹什么?!可是老二家的回来了?!出了什么事?!”

  话音未落,堂屋的锦帘被人猛地撞开,只见周瑞家的连滚带爬地扑了进来,发髻散乱,面色惨白如纸,官袍上甚至还沾着灰黑的烟炱,带着一股子刺鼻的火燎味儿。

  她扑倒在地,也顾不得礼仪,带着哭腔喊道:“老祖宗!不好了!天塌了!慈云寺……慈云寺给宝二爷治伤的禅房……它、它炸了!宝二爷他……他当时就在里头啊!”

  “什么?!”贾母只觉眼前一黑,耳边嗡鸣作响,一股血气直冲顶门,身子晃了两晃,险些栽倒,幸得鸳鸯眼疾手快,死死扶住她才勉强坐稳。

  她胸口剧烈起伏,手指哆哆嗦嗦地指向跪在地上的周瑞家的,嘴唇翕动,却因极度的震惊与恐惧,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周瑞家的涕泪纵横,继续哭诉道:“奴婢们护送太太和宝二爷刚到那慈云寺,好不容易请动了那两位大师,刚进禅房关上门诊治……

  前后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听得……就听得天崩地裂似的一声巨响!地动山摇!那好端端的禅房,眨眼间就……就炸开了花!砖石瓦砾飞得到处都是,火光冲天!吓死人了!”

  贾母听着这描述,一颗心直直地沉了下去,仿佛坠入了冰窟窿里,四肢百骸都透着一股寒气。

  禅房炸了!

  宝玉还在里面!

  巨大的恐惧和滔天的怒意瞬间淹没了她,她死死攥住鸳鸯的手臂,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声音嘶哑地追问:“宝玉呢?!太太呢?!人到底怎么样了?!”

  “宝二爷……当真是福大命大,菩萨保佑啊!”周瑞家的喘着粗气,话锋里带着一股劫后余生的虚脱,“那爆炸过后,烟尘弥漫,碎砖烂瓦飞溅,真真是人间地狱!

  我们几个拼了命冲过去,在那一堆焦木残垣边上找到了二爷!

  人虽昏死过去,灰头土脸不成样子,可……可胸口还温热,竟还留着一口气在!这不是老天爷开眼是什么?!”

  周瑞家的话音未落,王夫人已哭喊着扑了进来。

  她早已失了往日雍容,形同疯妇,发髻散乱,满脸黑灰与泪痕混杂,一路跌跌撞撞扑到贾母脚下,死死抱住她的腿,声音凄厉得变了调:“老太太!老太太!您要为我们宝玉做主啊!那挨千刀的破庙!那杀千刀的和尚道士!他们害苦了我的宝玉啊!

  差点……差点我就见不到我的儿了啊!”

  她全然不知幕后算计,只将这天降横祸的惊惧与怨恨,尽数倾泻在寺庙与僧道身上。

  几个小厮战战兢兢地抬着软榻进来,榻上的贾宝玉面如金纸,气息微弱,双目紧闭,一身锦绣衣裳被撕扯得褴褛不堪,覆着的锦被也沾满尘土泥污,模样狼狈凄惨至极。

  贾母看着心头肉这般光景,再听周瑞家那声“福大命大”,心中非但无半分庆幸,反而涌起滔天的后怕与彻骨的寒意。

  这哪里是福气?

  分明是侥幸从阎王爷手指缝里漏出的一条命!

  怕不是赵驹那厮行事狠绝,全然不顾后果,险些将她的宝玉一同炸得粉身碎骨!

  她强压下几乎要冲破胸膛的惊怒,声音因极力克制而显得异常冷硬:“还愣着做什么!快把宝玉抬回屋里去,轻着点!立刻拿帖子去请太医!熬上安神定魄的汤药、参汤备着!”

  吩咐完,贾母一把攥住王夫人冰凉颤抖的手,目光锐利,厉声追问:“你仔细说清楚!好端端的,那禅房怎么会炸?那两位大师……眼下如何了?”

  王夫人听到“大师”二字,哭得更是上气不接下气,抽噎着几欲昏厥:“死了……定然是死了!

  那禅房塌得彻底,火苗子蹿得老高……我们逃出来时回头一看,只剩一片火海废墟,哪里还有活路?定是……定是都遭了难了!

  我的宝玉……他的腿,最后一点指望也没了,这可怎么是好哇……”

  她悲从中来,既后怕爆炸之险,又心痛儿子治腿的希望彻底破灭,更是痛不欲生。

  贾母听闻僧道二人果然殒命,瞳孔骤然紧缩,一股寒意自尾椎骨直窜上天灵盖。

  她立刻想到了赵驹之前的谋划,那马道婆传递的消息言犹在耳——借治病为由,引君入瓮,再下杀手!

  如今寺庙爆炸,僧道毙命,这哪里是什么意外?分明是赵驹精心策划的灭口之局!

  他竟真敢在佛门清净之地,不顾贾宝玉的安危,动用此等酷烈手段,弄出这般惊天动地的动静!

  “老太太!您怎么了?”鸳鸯眼见贾母身形摇晃,脸色煞白,慌忙用尽力气搀扶住。

  贾母摆摆手,勉力深吸几口气,才将那股眩晕感压下去。

  她看着哭成泪人儿、全然被蒙在鼓里的王夫人,心中五味杂陈,既庆幸宝玉命大逃过一劫,又对赵驹的狠辣果决生出深深的忌惮与后怕。

  此人为了达成目的,简直无所不用其极!

  “罢了……人能囫囵个儿回来,已是万幸……”贾母疲惫已极地闭上眼,声音沙哑低沉,“先把宝玉安顿妥当,都听好了,今夜之事,府里上下都把嘴巴给我闭紧!谁敢在外头嚼舌根,走漏半点风声,直接打死勿论!”

  她森冷的目光扫过院内噤若寒蝉的众人,仆妇丫鬟个个垂首屏息,连大气都不敢出。

  院内一时死寂,只余王夫人压抑不住的啜泣。

  就在这时,院外传来一阵急促脚步声,贾赦撩着袍角匆匆赶来,脸上带着惊疑:“老太太,这边是怎的了?深更半夜闹出这般大动静……”

  他话未说完,目光已触及软榻上人事不省的贾宝玉。

  眼见侄儿面色死灰、衣衫褴褛的惨状,贾赦心头猛地一沉。

  他抢步上前,伸手探了探鼻息,又紧盯着那微弱起伏的胸膛,确认人还活着,这才略松了口气,但惊怒之色未减,连声追问:“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宝玉白天虽带了伤,也不至如此啊!怎会弄成这般模样?”

  贾母见来的是他,强打起精神,目光却向他身后扫去,未见贾政身影,脸色顿时一沉,语气中压抑着怒火:“你来了?老二呢?宝玉出了这等大事,他这个做老子的躲到哪里清静去了?”

  贾赦被问得一怔,下意识回道:“老二?儿子不知啊,方才并未见他,许是在书房或是别处……老太太,眼下先别说这个,宝玉要紧!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他说着,焦灼的目光再次落回贾宝玉身上。

  虽说祠堂家法是他亲手所行,是恨其不肖、怒其不争,但眼见侄儿此刻生死不明的惨状,那份源自血脉的关切却是真心实意。

  王夫人听得贾赦询问,如同找到了宣泄的由头,抬起泪迹斑斑的脸,哭嚎着抢白道:“他大伯还问怎么回事!还不是因着先前祠堂里落下的伤!

  宝玉这腿……我做娘的瞧着心如刀割,听闻城外慈云寺有高人能治这等重伤,这才不顾一切带他去求医,指望着能有一线生机……

  谁承想、谁承想竟是踏进了鬼门关!好端端的寺庙,竟会平地惊雷,炸得天翻地覆!我的宝玉差点就……就葬送在那儿了!”

  她不敢拿贾赦来发泄怨气,但话里话外难免带着对先前责罚的怨气与后怕。

  贾赦听着她言语间的抱怨之意,嘴角不由得微微抽动,心下既恼她此刻还不分轻重翻旧账,又知她确是受了天大惊吓,不便当场斥责,只得强行按下不快。

  他转而想到关键之处,眉头紧紧拧成一个疙瘩:“竟有这等事?!慈云寺爆炸?这可是了不得的大案!你们当时可曾报官?”

  周瑞家的在一旁忙回话:“回大老爷的话,当时场面混乱不堪,天塌地陷一般,奴婢们魂都吓飞了,只顾着拼死护着太太、抢出宝二爷赶紧回府,哪里还腾得出手去想报官的事……

  想来那般大的动静,左近的官府早就被惊动,此刻怕是已经赶去了。”

  贾赦早年随荣国公在军中历练过,对火药的威力并非一无所知。

  此刻听闻慈云寺爆炸,再结合王夫人所述,他心头猛地一凛,莫不是……莫不是有人早就在那慈云寺埋设了火药,是冲着要宝玉的命去的?

  正当众人心乱如麻,惊疑不定之际,外头丫鬟禀报:“太医请来了!”

  王夫人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声道:“快请!快请进来!”

  须发皆白的老太医提着药箱匆匆而入,也顾不得多礼,径直被引到贾宝玉榻前。

  他凝神屏息,伸出三指搭在贾宝玉腕上,仔细品察脉象。

  屋内众人皆屏息凝神,连王夫人的啜泣都暂时止住了,一双双眼睛全都紧张地盯着太医的神情。

  片刻,老太医紧蹙的眉头微微舒展,收回手,对着贾母、贾赦等人拱了拱手,语气带着几分宽慰:“老太太、大老爷、太太暂且宽心。

  贵公子此番虽受惊吓,外伤看着也颇为骇人,但万幸的是,脉象根基尚稳,气血虽有波动,却无大碍。

  依老夫看,多是皮肉擦伤,加之惊惧过度,这才昏厥不醒,待老夫开几剂安神定惊、化瘀活血的汤药,好生调理些时日,应无性命之忧。”

  此言一出,贾母、贾赦、以及闻讯刚刚赶来的王熙凤、林黛玉、探春等人,俱是长长松了一口气,悬到嗓子眼的心总算落回了一半。

  王熙凤忙上前扶着面色阴沉的贾母,连声劝慰:“老祖宗您瞧,太医都这么说了,宝玉吉人天相,定然没事的!”

  林黛玉和探春等人虽未说话,但也是神色稍缓。

  虽然对贾宝玉并无好感,但毕竟兄妹一场,不好真的见他出什么事。

  王夫人却顾不上庆幸,一把抓住太医的衣袖,急声追问:“那……那宝玉的腿呢?方才火急火燎地赶回来,伤势可有加重?”

  这太医早先给贾宝玉诊过腿伤,深知其伤势之棘手,此刻被问及,他脸上却浮现出一种极为古怪的神情。

第492章 慈云流言缠宝玉

  他再次俯身,小心翼翼地揭开覆在贾宝玉伤腿上的薄被,仔细查看、按压了一番。

  良久,他缓缓直起身,捋了捋颌下胡须,望向贾母等人的目光中满是难以置信:“奇哉!怪哉!老太太,请恕老夫直言——府上公子这腿伤……莫非后来又请了什么绝世神医来诊治?”

  他语气微顿,似在斟酌词句,随即继续道:“前次老夫来时,公子腿伤犹重,筋骨受损不轻,深处瘀血凝结难化,情况实在……唉。

  可如今看来,虽仍需静养数月,但筋骨竟有续接稳固之象,瘀滞之处也散了大半。”

  老太医说到此处,声音不由提高几分,带着抑制不住的惊异:“这……这简直匪夷所思!若非亲眼所见,老夫断然不敢相信,依眼下情形推断,贵公子这条腿……怕是已无大碍了!”

  堂内众人闻言,先是一静,随即纷纷露出惊喜之色。

  王夫人更是激动得声音发颤,急忙追问:“您、您是说……宝玉的腿,真的好了?”

  太医见她误解,嘴角不由得抽了抽,无奈解释道:“太太误会了,伤筋动骨一百天,贵公子先前腿伤得那般重,怎么可能马上就好?

  如今不过是情况没有先前那般严重,筋骨续接有望,瘀血也散了大半,有了治愈的可能。

  但若想重新站起来行走,怕是还得精心调养,多熬些日子。”

  王夫人等人听了,虽略有些失望,却也并未太过在意。

  比起先前太医们众口一词断言“终身残疾、再无站起之望”,如今贾宝玉这腿能有治愈的希望,已是天大的好消息。

  而站在一旁始终面色阴沉的贾母,在听到太医这番话后,脸上的厉色却是微微一滞,握着拐杖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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