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都是我的! 第402节

  二来,则是出阁时便嫁给了贾代善。

  贾代善是先荣国公贾源的嫡长子,贾源死后袭封荣国公,亦是权极一时的人物,深得太上皇器重。

  可以说,贾母这一辈子,从史家到贾家,都是在最顶级的“荣华富贵”里打滚。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她所享有的一切尊荣、体面,乃至在贾府说一不二的权威,其根基究竟来自何处。

  那便是祖辈提着脑袋在沙场上挣下来的功勋爵位!

  没有史、宁、荣三公战场拼杀建立的基业,何来她史太君一生的风光?

  贾母本身就是这功勋体系最大的受益者,也自然是最坚定、最核心的维护者。

  这套秩序,是她的立身之本,也是她衡量事物对错的终极标尺。

  而如今,她素日最疼爱的孙子,被许多人视为贾府未来的希望,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亲口去否定、去嘲讽这个根本!

  这不仅仅是小孩子不懂事,这简直是在掘她史家以及整个贾家的根基!

  他嘲讽的何止是赵驹,他嘲讽的是所有凭军功立世的勋贵,其中就包括他的曾祖、祖父,也包括她这位靠着祖荫享了一辈子福的祖母!

  想到这里,贾母只觉得心口一阵发凉。

  她看着贾宝玉那副只会缩在母亲怀里、除了皮肉之苦外似乎仍未意识到问题严重的模样,第一次,没有立刻涌上心疼,而是涌上了一股深切的寒意与厌烦。

  王夫人见贾母依旧不语,只是死死盯着宝玉,那目光中的冷意让她心慌意乱,忍不住又带着哭腔唤道:“老太太!您倒是说句话啊!宝玉他……”

  “你闭嘴!”贾母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前所未有的严厉,像鞭子一样抽在寂静的空气里,瞬间打断了王夫人的哀泣。

  王夫人吓得一颤,难以置信地看着贾母。

  贾母扶着鸳鸯的手,缓缓站起身,步履有些沉重地走到炕边。

  她没有像往常那样急切地查看宝玉的伤势,而是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一字一句地问道:“宝玉,你云妹妹说的,可是实情?你当真说了那些……混账话?”

  贾宝玉被贾母这从未有过的严厉吓住了,瑟缩了一下,捂着脸颊,支支吾吾不敢回答,眼泪流得更凶。

  他这副模样,等于默认了一切。

  贾母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只剩下一片沉重的疲惫和决断。

  “好,好得很。”她喃喃道,声音里带着一丝痛心疾首的颤抖,“我原以为你只是性子惫懒,不喜经济仕途,谁知你竟糊涂至此,连自家的根本都敢妄加非议!

  你可知你那些话,若被有心人坐实,足以让我贾家百年基业毁于一旦!”

  她是万万没想到,方才林黛玉姐妹们几个不过是跑去会芳园那边赏梅看雪,这鳖孙竟是能惹出这样的事情来!

  暖阁里炭火烧得正旺,她却觉得浑身发冷。

  眼前这个她疼了十几年的孙儿,此刻肿着半张脸瑟瑟发抖的模样,非但没让她心生怜惜,反而让她第一次感到了彻骨的厌恶。

  早知道这孽障会闹出今日这么一通来,她何必存什么望孙成龙的美梦?

  倒还不如直接将他一辈子养在内宅,后半生做个废物的好!

  这个念头如毒蛇般窜进脑海,让贾母自己都惊得一颤。

  可转念一想,一个只知在内帷厮混的纨绔,纵然名声不好,顶多是败家,总好过如今这般口出狂言,将整个家族置于炭火之上!

  败家最多耗些银钱,可得罪了满朝勋贵、触怒了天威,那是要抄家灭族的祸事!

  她看着宝玉那副烂泥扶不上墙的模样,再想到贾政此刻恐怕已气得发疯,以及明日朝堂上可能掀起的风浪,一股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和恐慌攫住了她。

  荣国府这艘大船,怕是真要因为这个不肖子孙而舟覆人亡了!

  想到这里,贾母有些痛苦地闭上了她那双苍老的眸子。

  莫非,贾家维持了数代的荣华富贵就要败在她手上了?

  这个念头沉重得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她史太君执掌贾家内宅数十年,历经风雨,自问从未有过大的闪失,维护着这泼天的富贵和体面。

  难道临到老了,竟要眼睁睁看着祖宗基业,毁在自己一手娇惯出来的孙子几句狂言之上?

  贾母迷迷糊糊间仿佛已经看到史家、贾家先祖在战场上浴血拼杀的身影,而他们的不肖子孙,却正在将这用鲜血换来的尊荣肆意践踏。

第475章 贾母权衡弃护持

  正当贾母沉浸在巨大的恐慌与自责中时,院外突然传来一阵远比之前更嘈杂、更沉重的脚步声,其间还夹杂着仆妇们惊慌的劝阻和男子冷硬的呵斥。

  “老太太!大老爷……东府的敬老爷来了!带着好些人,直说要拿宝二爷去祠堂问话!”一个婆子连滚带爬地冲进来,面无人色地禀报。

  话音未落,暖阁的锦帘被猛地掀开,凛冽的寒风瞬间灌入。

  只见贾赦面色铁青地走在前面,而他身旁,赫然是一身绯色官袍、面容清癯却目光如电的贾敬!

  这位贾氏一族现任的族长,平日里深居简出,除了呆在宁国府就是军营里,几乎不过问荣国府这边的事情,此刻竟亲自前来,其意味不言自明。

  他们身后,跟着几个神色肃穆、膀大腰圆的族中仆役,那阵势,竟是吓得屋内众多丫鬟、婆子不寒而栗。

  贾敬的目光如寒冰般扫过暖阁,先在贾母脸上微微一顿,略一颔首算是见礼,随即便牢牢锁定了炕上抖作一团的贾宝玉,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族权威严:

  “将此忤逆不肖、祸及宗族的不肖子拿下,押往祠堂听候发落!”

  这一声令下,如同惊雷炸响在暖阁之内。

  王夫人尖叫一声,几乎要晕厥过去,整个人扑在贾宝玉身上,双臂死死箍住他,如同护崽的母兽,声嘶力竭地哭喊道:“不能!不能带我的宝玉去!老太太!老祖宗!您快说句话啊!他们这是要逼死我的宝玉啊!”

  她一边哭喊,一边用祈求的目光死死盯住贾母,指望这位老祖宗能像往常一样,出面拦下这一切。

  那几个奉命上前的男仆役见状,脚步不由得一顿,脸上露出为难之色。

  毕竟王夫人是荣国府明面上的当家太太,他们这些下人不敢真的对她动手,只得纷纷将目光投向族长贾敬,等候进一步的指示。

  贾敬显然对此早有准备。

  他面色冷硬,看着王夫人那撒泼护短的模样,眼中没有丝毫动容,只有一丝厌烦和果决。

  贾敬并不与王夫人多言,只将手冷冷一挥,顿时,从他身后冒出四五个早已候着的粗使婆子。

  这些婆子个个身材壮硕,面无表情,显然是得了严令,径直上前,两人一边,毫不客气地架住了王夫人的胳膊,用力将她从贾宝玉身上拉开。

  “放开我!你们这些杀才!放开!”王夫人拼命挣扎,头发散乱,钗环掉落,状若疯颠。

  可她那点力气,哪里抵得过这些做惯粗活的婆子,几乎是脚不沾地地被拖拽开来,只能眼睁睁看着几乎要被吓傻了的贾宝玉暴露在人前。

  贾敬连眼皮都未眨一下,再次沉声命令:“拿下!”

  等贾宝玉被两个健仆强拉着从炕上拖下来,架着胳膊站定,贾母终于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慢着!”

  这一声,让屋内所有人的动作都顿住了。

  拉扯王夫人的婆子停了手,架着贾宝玉的仆役也下意识松了些力道,连一直哭嚎的王夫人也瞬间噤声,满怀希望地看向贾母。

  贾敬缓缓转过身,那双锐利的眸子看向贾母,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语气平静却带着无形的压力:“婶娘,您要拦着?”

  他话语平淡,但其中隐含的意味却让贾母心头一凛。

  她丝毫不怀疑,若自己此刻硬是要以长辈身份阻拦宗族行事,这位手握族长权柄、亲自前来动手的侄子,会毫不犹豫地开了祠堂,以“妨碍族务、袒护不肖”为由,行那雷霆手段。

  届时别说贾宝玉,就连她这把老骨头的脸面,乃至在族谱上的名分,恐怕都难保周全。

  贾母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惊悸,声音因强自镇定而更显苍老颤抖:“敬儿……你,你要如何处理宝玉?”

  贾敬面无表情,话语掷地有声:“自然是动用家法,以正族规。”

  贾母对此并不意外,她怕的就是这个!

  但她心里仍是存着一丝侥幸,艰难开口:“宝玉……他毕竟年纪尚小,又是我们贾家的嫡脉子弟……”

  “婶娘,”贾敬直接打断了她,语气不容置疑,“我心里有分寸。”

  贾母心中重重叹了口气,知道此事已无转圜余地。

  她深深地看了贾宝玉一眼,此刻他已经被吓得面无人色,眼中满是恐惧和哀求,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声音。

  贾母狠下心肠,强迫自己移开目光,缓缓闭上了眼睛,不忍再看。

  不怪她非要出声拦这一下,而是贾敬口中的“家法”,绝非等闲。

  这可不是先前贾敬从城外玄真观回府,教训贾珍、贾蓉那两个孽障时,为了图方便随手用的马鞭。

  今日贾敬这般郑重的架势,显然是要动用真正的“家法”。

  这真正的“家法”可不一般,原本是先宁国公贾演在战场上使用过的一柄乌黑沉重的蟠龙点钢枪,象征着贾家以武立家的根本,责罚族中重罪子弟,以示不忘先祖创业维艰。

  用这玩意真要下起狠手来,那可是能将人活活打死的!

  只是后来贾敬因为着急重新入仕,拿了那柄大枪与赵驹做了交易,不得已才换了出去。

  贾母心中暗忖,以贾敬那执拗严苛、崇尚武勋的性子,新换来的“家法”怕不是跟原来那柄能上阵杀敌的大枪相差无几。

  那等军中之器,真要结结实实动用起来,落在宝玉那细皮嫩肉的身上,哪里是责罚,简直就是要命的勾当!

  见着贾宝玉被一路拖拽出去,哭喊声渐远,王夫人再也按捺不住。

  她猛地挣脱了婆子的钳制,冲到贾母跟前,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哭喊道:“老太太!为何您不救宝玉?他可是您的亲孙子啊!您就眼睁睁看着他被带走?!”

  贾母被她晃得身子一颤,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刺痛,对着状若疯癫的王夫人冷硬道:“孙子怎么了?”

  王夫人被这反问弄得一愣,哭声都顿住了,难以置信地看着贾母。

  贾母目光锐利地盯住她,继续道,声音不高却字字砸在王夫人心上:“宝玉是老婆子的孙子,琏哥儿、环哥儿、琮哥儿就不是了?兰哥儿还是我的重孙子!

  荣宁两府上上下下,多少贾家子弟?若个个都像他这般口无遮拦,狂妄到要去刨自家的祖坟,咱们这家还要不要了?!”

  王夫人被这番话说得脸色煞白,呐呐无言:“可是……可是宝玉他……”

  “可是什么?!”贾母见她至今仍只知回护,心中积攒的怒火与后怕再也压制不住,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前所未有的厉色,“要我说,你平时就是这么管教宝玉的?!

  由得他整日在内帷厮混,读了几本歪书就敢妄议朝政,看不起功勋武将,甚至连自家先祖的功业都敢出言嘲讽?!

  你可知他今日这番话传出去,别说他的小命,整个贾家都要跟着他万劫不复!”

  她越说越气,胸脯剧烈起伏:“也别说什么是老婆子我把他宠坏了的!

  自打他落地,我是疼他多些不假,可自打玉儿进了府,宝玉挪出我这院子,他的日常起居、言行教养,哪一样不是由你在负责?!

  连政儿也不过是偶尔考校一下他的学问!

  我倒要问问,你平常时就是这么当的家,这么教宝玉的?教得他如此不知天高地厚,教得他如此忘本?”

  许是怕王夫人再闹出什么事来,或是说出更多不知轻重的话,贾母不再看她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径直对着守在门口的婆子吩咐道:“把二太太带回她屋里去!好生看着,不许她乱跑!”

  “老太太!老太太……您不能……”王夫人闻言,如遭雷击,先前被圈禁在佛堂里抄经念佛、不得自由的回忆瞬间涌上心头,她惊恐地大喊着,还想扑过来求情。

  可贾母已经疲惫地闭上了眼睛,不愿再看。

  几个婆子得了命令,再不顾忌,半请半架地将哭喊不休的王夫人强行带离了暖阁。

  待王夫人的声音彻底消失在院外,贾母这才狠狠地松了口气,一直强撑着的力气仿佛瞬间被抽空,有些瘫软地跌坐回椅子上。

  身旁的鸳鸯连忙上前,动作轻柔地为她按揉着抽痛的太阳穴。

  暖阁内一时寂静下来,只剩下炭火偶尔的噼啪声。

  贾母愣愣地出了一会儿神,脑中纷乱如麻,宝玉被拖走时惊恐的眼神、王夫人绝望的哭喊、贾敬那冷硬的面孔交替闪现。

  她猛地想起屋里还有个史湘云在,不由得睁开了眼睛,见这孩子正站在不远处,满脸担忧之色望着自己。

  贾母心中一软,朝她招了招手。史湘云连忙快步走到她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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