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江湖的谁谈恋爱啊 第28节

  刘约之侧眼看去,职业原因,下意识便带上几分审视。

  此人身形挺拔,身着蓑衣斗笠,腰间挂着一刀一剑,只是用黑布包裹着,看不清其中样式,斗笠压得很深,以刘约之的角度自高而下看去,也只能堪堪瞥见一点下巴的轮廓,白白净净并没有刮过胡须的痕迹,料想此人很年轻。

  男子打量了馆内陈设几眼,便寻了个靠墙位置坐下,正对窗户,以他的角度,酒馆外的一切均能尽收眼底。

  如此让男子略带满意地点了点头,才道:“掌柜,温一壶酒。”

  这细节倒是有趣,刘约之对这男子起了点兴趣,主动搭话道:“少侠是第一次来太原?”

  “对太原还不甚熟悉。”男子轻轻点头,并不冷淡。

  等掌柜温好了酒端过来,男子轻抿一口,却又被辣的咳嗽了几声。

  赵无眠前世没怎么喝酒,如今一口酒下肚,只觉喉咙里都火辣辣的。

  果真是個年轻人,刘约之微微摇头,笑道:“北地多烈酒,而这家酒馆的酒在北地也排得上号,我在外跑江湖,喝惯了天南地北的好酒,但还是最钟爱这一杯。”

  说着,刘约之眼底泛起几分追忆,在赵无眠身上瞧见自己年轻时的影子,便遥遥朝赵无眠敬了一杯,一饮而下。

  “豪爽。”赵无眠微微一笑,自不会驳了他人好意,虽然不会喝酒,但也朝刘约之敬一杯酒,一口饮下,继而又被辣的咳嗽几声。

  刘约之哈哈大笑,道:“不胜酒力却也敬在下一杯,豪侠也。”

  掌柜的呵呵笑了声,才摇摇头,说起他对锦香坊那事儿的了解,“其实没什么可说的,不过按老头子我这么多年见过的江湖事来说,苍花楼委实没有必要为了一杆长枪得罪王爷。”

  “料想也是。”刘约之抿着酒,面露沉吟之色,缓缓道:“祸水东引,倒是苍花楼闷头吃了大亏。”

  说罢,刘约之轻笑一声,“能让苍花娘娘吃亏的人可不多,也不知那人究竟是何方豪杰。”

  赵无眠眼角抽了下,动作还是不动声色继续饮酒,装作一名寻常酒客,故作好奇道:“苍花楼也是幻真阁麾下,讲究顺心而为,万一只是心血来潮,夺宝杀人呢?”

  “本我堂会,但苍花楼不会。”刘约之淡淡一笑,“苍花娘娘实乃人杰,有大志向,不会做这等蠢事,如果我所料不差,苍花娘娘是想将武功山国教的地位取而代之,怎会贸然得罪王爷?”

  “武功山是国教?”赵无眠微微一愣,这事他还真不知道。

  “当年靖难之役,武功山站队早,居功甚伟,便被封了国教。”掌柜呵呵一笑,“不过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当今嫡公主的处境倒是与靖难时的先帝有几分相像,倘若……”

  接下来的话过于敏感,掌柜的摇摇头,没再往下说。

  刘约之作为晋王一派,显然不会接过这话题,而是道:“倘若苍花娘娘真被阴了一手,最大的可能反而是对阴她那人见猎心喜,如获至宝,恨不得当即纳入苍花楼才是。”

  赵无眠眉梢微挑,难得有苍花娘娘的信息,便好奇问:“你很了解苍花娘娘?”

  “只遥遥见过一面。”刘约之面露苦涩,“当初在渭水,苍花娘娘与剑宗宗主生死一战,我未破天地之桥,只能站在外围远远观望,却也知她是何等风采。”

  “如今呢?”赵无眠心底微惊,没料到一寻常酒客还有这等阅历。

  “如今……”刘约之摩挲着掌中酒杯,沉默少许,才洒脱一笑,“当今乃大争之世,惊艳绝伦者不计其数,但跨过天地之桥的武者也才不到双十之数,可惜刘某未在其列。”

  说罢,刘约之轻轻摇头,看向赵无眠,敬了杯酒,“小友可饮否?”

  “喝酒误事,尝尝味道我就满足了。”赵无眠一口饮下,继而双手一摊,表示自己不会再喝。

  刘约之又哈哈大笑,“喝酒误事,确实如此,倘若有缘再见,我们再喝上一杯吧。”

  说罢,刘约之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付了酒钱,便长身而起,牵起门帘离去,很快马蹄声便由近及远,缓缓消散。

  赵无眠收回视线,并未在意这个偶遇到的陌生人,他坐在桌前又观察了片刻,愈发觉得这地段不错,距离城门近,视野还好,千里马必定经过……就这吧。

  来来往往走进来不少酒客,赵无眠也便起身腾出位置,付了酒钱,掀帘离去。

  埋伏的计划没什么可商讨的,毕竟计划赶不上变化,因此将时间地点等细节告知观云舒后,赵无眠便回到客栈,继续接受苏小师父の私人指导……抢马在即,武艺自是能好一分便是一分,而以赵无眠的天资,能多修行一天,武艺都是长足提升。

第48章 师徒情深

  晋王府内一切如常,家丁丫鬟守卫各司其职,并未发现昨晚被人潜入的痕迹。

  洛湘竹被赵无眠吓得更是不敢外出,唯恐再冒出个什么贼子劫持她,只能待在屋内,一边担惊受怕,一边希冀着快点到明晚,以方便她去无咎寺找解药。

  赵无眠说是喂她吃了毒药,不过洛湘竹觉得赵无眠又在骗她……但这事儿哪里敢赌,她连让随行大夫诊断都不敢,唯恐暴露了赵无眠,反而害了自己。

  她有心找赵无眠问个清楚,但她又怎么知道赵无眠此刻身居何处。

  啪啪————

  敲门声传来,有丫鬟在门外喊道:“小姐,慕姑娘求见。”

  洛湘竹回过神来,起身站起,刚走出主卧,房门便被直接推开,一位二十多岁的熟美妇人跨进屋,一双动人心魄的桃花眼瞧见洛湘竹,便带上了几分笑意,轻声问:“我的小郡主?我们何时出发?”

  慕璃儿,剑宗宗主的小师妹……也是洛湘竹的师父。

  可惜洛湘竹从小便奔赴各地,寻找治疗哑病的名医神药,没空习武,因此早就错过了习武的最佳时机,加之天赋也委实有点……不能说差吧,只能说底子没打好,所以赵无眠才会觉得洛湘竹不通武艺……

  但话虽如此,慕璃儿却很珍视自己这个唯一的哑巴徒儿,一听说她要出远门,唯恐她半途出事,便一路护持,不过昨晚她有事在身,并未在王府过夜……想着洛湘竹还有点小委屈,要是昨晚慕璃儿在,怎么会被那个男人闯进闺房?

  不过说来也怪不得慕璃儿,谁知太原守卫最森严的王府能被人潜入呢?

  但洛湘竹还未有什么表示,慕璃儿便拉住她的小手带她进了里屋,拿出纸笔,显得风急火燎。

  洛湘竹只得压住心中委屈,先写道:【后日,今天我想休息休息,明日再去无咎寺烧香拜佛,后日我们再出发吧。】

  慕璃儿眼角不知为何抽了下,“那群死秃驴有什么好拜的?整天跟武功山那群臭牛鼻子一样神叨叨的,净鬼扯什么缘法,什么四大皆空,我呸!整天念叨着慈悲为怀,但发生战乱,流民四起时,也没见他们干什么救济天下的事儿。”

  洛湘竹面露无奈,但也没必要为这事儿和慕璃儿吵,便写道:【随便拜拜,为家父祈福,他近年来身体越来越差,我很害怕。】

  瞧见此言,慕璃儿也只得轻叹一口气,“有这份心是好,但别忘了,我们可是有事在身,而且晋地这些天不安生,即便是晋王足下的太原,这几日不也震荡不安吗?”

  说起这事,洛湘竹便想起昨晚潜入近来的贼人,那人胁迫她写那种信交于晋王,明显他就是这几天闹得沸沸扬扬的江湖游侠儿,但洛湘竹也不敢透露,只得委婉写道:【我帮六叔出了個主意,估摸这几天有要事发生……】

  洛湘竹还没写完,慕璃儿便轻轻抬手打断她,道:“那与我们有何关系?江湖事,江湖处理,那个江湖游侠儿惹了晋王,自有鬼魁收拾。”

  洛湘竹面露担忧……她不想赵无眠死,倒不是什么斯德哥尔摩综合征,纯粹是怕赵无眠被鬼魁打死了,不给解药怎么办?他还是活着比较靠谱一点。

  她想把赵无眠抓起来,逼他交出解药,而赵无眠此举明显是想抢马,明日定然和鬼魁有一战,可鬼魁下手向来不留情面,更何况赵无眠此举闹得全城皆知,无数人都等着他被晋王枭首立威呢……他从鬼魁手下活着的概率近乎于零。

  该怎么让鬼魁手下留情呢?

  如实告诉六叔,将计就计,明日一方面按计划遛马,另一方面时刻准备着,只要赵无眠一出现,立马封城,瓮中捉鳖将他活捉……但赵无眠昨晚又警告她,不得将他的事告知六叔,一旦封城,岂不是就让赵无眠猜出她告密啦?到那时,赵无眠生路已绝,拼着两败俱伤直接自尽,那她岂不是再无解药了?

  洛湘竹从小寻遍世间名医,结果没一个人能把她的哑病看好,所以她向来不是很相信大夫,因此倘若赵无眠死去,没有解药,她岂不是要被毒死?

  至于去求小西天用九钟来医治……一来太原距离小西天还有数天路程,二来赵无眠当时说三天内毒药便会发作,体质差点当场就会暴毙。

  她不知毒性,如何敢赌自己能撑到小西天?

  思来想去,自己似乎只能相信赵无眠的为人,顺带让他活着……其余法子都有大大小小的风险。

  她哪敢冒这些风险呀,她又不是洛朝烟,没那么坚强果断。

  想着洛湘竹就又有点想哭,没想到身处太原最安全的晋王府,居然还能被人潜入下毒,关键是她还不敢把这事给别人说,只能自个憋着。

  “诶诶,怎么哭啦?”慕璃儿瞧见洛湘竹不知怎的眼眶忽的一红,落下泪来,瞬间就有些慌神。

  洛湘竹用手背擦了擦眼角,事到如今,她只能相信面前这个于她而言无异于娘亲的女子,便提笔写道:【那个江湖游侠儿,我认识,我不想让他死。】

  慕璃儿微微一愣,语气古怪问:“他是你朋友?你朋友抢了你六叔的枪,如今说不定还要抢你六叔的马?”

  自然不是,但洛湘竹为了让慕璃儿帮她,只得点点头,继续写道:【别让六叔知道,师父你能帮帮他吗?不用暴露身份,暗中帮忙即可。】

  犹豫片刻,她又写道:【然后把他抓过来见我。】

  瞧见此话,慕璃儿的表情瞬间就复杂了起来,她问,“那人叫什么?何门何派?为何要与晋王为敌?”

  洛湘竹摇头,这些她都不知。

  慕璃儿琢磨少许,又打量了几眼洛湘竹的神色,继而心底忽的一凸,有了个不可明说的猜测。

  想帮他,瞒着晋王,又想见他,一问也不肯说他的具体情况,方才我说不用管,鬼魁自会处理他,立马就吓哭了……这,这是不能被长辈知道的情郎啊!

  慕璃儿出身世家,但自小加入剑宗,算是正儿八经的江湖人,无论是江湖绘本还是身边事,像这种因不可抗力的外界阻挡而爱而不得,如怨如诉的江湖爱情故事,她可实在见得太多了,这种豪门大户里更是常见。

  只是从未想过有一天居然会出现在自己的乖徒儿身上。

  她深呼一口气,自知洛湘竹脸皮极薄,若是问得太直白定然得不到答案,便旁敲侧击问:“嗯……他,他不在意你的哑病?”

  闻听此言,洛湘竹一愣,沉重的心情都散了,心想问这做什么,不过她回忆片刻,想起赵无眠看她写字时的耐心与轻柔的嗓音,便摇摇头,写道:【不在乎。】

  慕璃儿暗道果真如此,洛湘竹身为燕王之女却是个哑人,因此自小便被名门大户的夫人小姐议论纷纷,就连下人有时也会在私底下偷偷当趣事来谈,洛湘竹也因这事儿极为自卑,所以倘若遇见个不在乎她哑病的男人,确实容易春心萌动。

  短短一句话,慕璃儿便在脑海中想出了一则几十万字的少侠误入燕王宅邸,结识哑巴郡主的爱情故事。

  “那他抢晋王长枪作甚?”

  洛湘竹摇头,这她怎么知道。

  慕璃儿心想果真问不出什么,虽然她从未有过意中人,但若是她是洛湘竹,有了情郎,也不会随随便便让家里人知晓……毕竟藩王之女,身份的确是敏感了些。

  于是她轻轻拍了拍洛湘竹的小脑袋,“有师父在,肯定保他无忧,让他见你。”

  洛湘竹说不出话,闻言又有点小委屈,便抱住慕璃儿,倚靠着她的肩膀。

  好一幅师徒情深的画面……可惜两人之间的误会有点大。

第49章 开幕

  刘约之牵马回了王府,一路畅通无阻来至内院书院,得知以千里马做饵的计策,倒是略显惊讶,“这法子是湘竹郡主想出来的?”

  秦书子站在一旁,闻言轻轻挑眉,“可是发现了什么漏洞?此计主要还是为之后的英雄会造势,抓贼只是顺带……说实话我并不认为那三个贼人会有勇气在众目睽睽之下抢马。”

  “你担任王爷暗卫之责,已经太久没有与江湖人打过交道。”刘约之轻轻摇头,“他们卑劣者有之,大义者有之,追名逐利者有之,一心习武的武痴也有之,不同点有许多,但共同点也有许多……例如脑袋挂在裤腰带上讨生活太久,向来不会缺少拼命的勇气。”

  “几匹千里马,值得他们拼命?”游君武抱着剑站在书房角落,闻言轻声问。

  “在你眼里只是马,但在他们眼中可未必。”

  闻言秦书子与游君武均是摇头,显然还是不觉得那几个贼子会冒着九死一生的风险在太原城大街公然抢马。

  晋王坐在书桌前,抿了口热茶,将茶杯放在桌上发出‘啪’的轻响,在场三人均住嘴不言,他缓缓道:

  “无论贼人来与不来,做好准备总归无妨,世人皆知约之在外执行公务,因此你乔装作王府护卫即可,莫要让贼人知晓你的身份,以防他们畏战而逃,除此之外,君武单骑一匹千里马环城……既然你在贼人手上吃了亏,那如今便要为自己讨回面子。”

  几人点头,继而秦书子琢磨少许,才道:“贼人成三,三匹千里马都放出来吧。。”

  “三匹马分批次放出,给他们一个逐个击破的机会,得手可能性高,他们才会按捺不住出手。”游君武补充道。

  刘约之沉吟少许,又轻轻摇头,“不,三匹马同街而行,抢一匹马后,放出信号,自会封城,他们不会想不到这点……他们只能赌一鼓作气抢了三匹。”

  “那就发出布告,明日辰时,仪仗队全城游行,张灯结彩,以此造势,待未时我们便纵马环城,速度不必太快,三圈之后,于落霞街汇合,三马同行,再绕城两圈,五圈之内他们若是还不敢出手……”说着,秦书子微微摇头,他还是不觉得赵无眠有胆子出手,因此顿了顿,才继续道:

  “骑马环城三日,在最后一天,他们自以为我们放下警惕……”

  秦书子话音未落,游君武又将其打断,分析道:“他们估摸能猜出我们此举乃诱敌之策,要我说,待三日环城结束,我们骑马回王府之际,放松警惕之时,才是他们出手的最佳时机。”

  此话落下,书房内沉默少许,也便没什么可补充的了,大方针一定,具体细节如几名王府护卫骑马跟上,路边是否要埋伏暗卫,这些东西他们处理起来信手拈来,无需多做讨论。

  几人言辞之间均是如何以敌示弱,以将赵无眠引诱而出,却无一人考虑过待诱敌之策成功后,能否将赵无眠等三人枭首当场。

  当然不会有人考虑,一方是藩王势力,引蛇出洞,准备周全,另一方只是三個江湖游侠儿……观云舒虽强,但当时与她对敌的游君武也只是在场三人中最弱的一个……最重要的还是,鬼魁刘约之在此。

  刘约之成名多年,虽与江白同为双煞,但常年在外与江湖人拼杀,一身硬实力不知比江白高出多少,便是距天地之桥也仅仅差一丝罢了。

  他被江湖人尊称为鬼魁,与十武魁之中的什么刀魁,剑魁之类的诨号差不多,然而实际上刘约之并无武魁牌匾,他的实力还没够到武魁那个级别,但江湖人只有起错的名字,没有叫错的外号。

  ‘魁’字,魁首也……晋地江湖人早以将他作为第十一位武魁敬畏。

  在场所有人毫不怀疑,只要刘约之能接触九钟任一,稍加感悟,轻而易举便能沟通天地之桥,达武魁之境。

  几人三言两语便敲定了诱敌之策的行动方针,而后便开始讨论英雄会的个中细节……如晋王先前所说,这事其实没什么需要上心的地方……毕竟只是几个江湖游侠儿罢了,又不是武魁。

  各方势力各怀鬼胎之下,风平浪静的一天很快过去,转眼便到放马环城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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